王语嫣经那帝王诊治,一连三日卧榻,稍有好转。这一日晨间,会同太医,一块又开了几幅方子,那段誉随御医们一同抓药。屋内徒剩公子与那刘进二人,外加一个王语嫣卧榻休养,此女面色渐趋红润,只是不能苏醒。
此刻风盈,自那开着的窗口吹入,公子搁下笔墨,离座至窗前,仰望了一眼苍穹,游云过隙,甚是洒脱。他轻叹一声,那刘进上前,嘴唇嗡动,欲言又止,一连好几次都是如此。公子淡然一笑,说道:“有甚么话,你就说吧,难道你我之间,还有甚么不能提吗?”
刘进一愕,虎口徒震:“你怎么知道我有话要说?”公子笑道:“你的眼睛告诉我的。”刘进更觉诧异:“眼睛?你明明没有回头,怎么看得见我的眼睛?”公子道:“有些东西不须经过肉眼,只要用心便成。”他如此一说,刘进倒是听明白了。
公子缓缓转身,望着他:“你想问我甚么?”刘进有几分腼腆,抓了抓耳朵,面红道:“你跟父皇他们所说,语嫣无碍,休养半月便好,只是时间未到不会苏醒,这是真的吗?”公子见问,稍一迟疑:“你认为呢?”
刘进想了想,摇头:“不真。”公子好奇:“何以见得?”刘进掬嘴,然后才道:“我说出来,你不许怪我。”公子道:“好,我不怪便是!”刘进像似吃了一颗定心丸,看着兄长说:“你的眼睛告诉我的。”
公子一听,沉寂了好一会,才哈哈大笑,说道:“你这小子,颇有慧根,一学便会!”刘进谦逊:“哥哥哪里的话,小弟我这不是现学现卖!”此帝笑了一阵,又过好一会儿,面色突然一沉,跟着又叹息起来。
刘进问:“二哥,可是有甚为难之事,不妨说将出来,小弟不才,也愿与哥哥分担一二。”公子欣慰,起手一按那弟肩头,颇有感悟:“你说的不错,一人计短,二人计长。”顿一下,又道:“有件事,我并未说实话。”刘进问:“甚么事?”
公子转眸,向此弟瞧去一眼,这靖安王是如此的胸无城府,无邪天真,不由说道:“语嫣之事,我是骗父皇他们的。”那刘进吃惊:“哦,难道当中真有甚么隐情?”公子点头,渐觉有几分倦意,往窗墙靠了一下,才道:“就算半月过去,语嫣也见不得好转。”
刘进问:“为甚么?难道是因摄魂*之故?”公子点头:“一点也不错,也不知这慕容复从何处学来这旁门左道,竟然施展在语嫣身上。目前我无法根除,只能每日以真气镇压,外叫太医开些安神进补之药,维持她的生命。”
这刘进又问:“以哥哥这等神通,难道也不能除恶?”公子不答,只在深思,刘进急了:“没有别的更好办法了吗?”公子唇动:“办法并不是没有,只是做起来甚为凶险。”刘进道:“只要能救人,别管凶险不凶险!你吩咐,需要我做甚么?”
公子俊目瞪他:“你不怕?”刘进毅然点头:“不怕!”公子甚喜,笑道:“都说解铃还须系铃人,若想解除语嫣身上的摄魂*,非找到慕容复不可,只有他知道解法。”他顿了一下,“如今这厮行踪无迹,根本无处可寻,就算你逮得住他,以这厮的脾气,也未必肯屈服救治语嫣。”
刘进大急:“哥哥,这可如何是好?”父皇是有许多子女,但萝姨就得王语嫣一根独苗,这几天见到此夫人的神情,极为憔悴,茶饭不下,比来时消瘦不少,让他不禁想起了远在大理的母亲,倘若自己也与王语嫣一般,不知母亲会哭坏多少根肠子。
公子安抚着他:“你先别急,我这里有一个彻底治根的法子,只是行将起来,较为困难。”刘进道:“有甚困难,你不妨直言,别婆婆妈妈的。”他几时见过兄长这等畏缩闪躲,就是面对敌人数十万大军也不曾道个怕字,今日面对一个慕容复怎么如此吞吐起来?
听得兄长道:“此非一般,有句老话叫斩草除根,语嫣身上禁术乃慕容复所下,只要将那厮打杀死,也同样断了祸根,不必须从他嘴里套出甚么解除之法门。以我兄弟的功力,任何一人也能将那厮除了,只是我有一层担忧。”
刘进问:“哥哥担忧甚地?”公子道:“我担心语嫣醒后,反而怪我。她自小与那厮交好,也曾一度爱慕于他,心中必不愿其死。我怕亲自动手,从今往后,她要恼怨我一生。更重要的是,我曾答应过仲逍遥,不伤他慕容家的人,我不能违信弃诺。”
这刘进好笑:“哎哟哥哥,你这哪算违信弃诺,当初答应那姓仲的,只因瞧他是一条好汉,不忍降罪于他。可惜这厮屡屡助纣为虐,怎生杀不得他慕容家之人?别忘了还有一个附带条件,只消他们家的人不行恶,不害人,话才算数。如今他一而再再而三加害我等,你又怎么顾起那慈悲心肠来?”
公子仔细一想,颇觉有理,歉然道:“三弟教训的是,愚兄一时迂腐。好,我立即传令下去,教各州府密切注意过往陌生人,若发现那厮踪迹者,必有重赏。”顿一下,“进弟,你得答应我,此事不能跟段誉提及。”刘进点头,公子当即下去颁布指令,先在城里张贴了皇榜,此弟一直跟随左右。
岂知他二人出门之后,才掩上门,榻上的王语嫣突然眼睛一睁,闪着一团绿光,面色诡异,又合上了眼去。
如是几日,眼见明天便是除夕,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喜迎新年,皇榜这事,也相继淡然下去。那皇帝不知派出了多少人马,也查不出一丝消息,也不知这些管事的懒惰,还是年近,忘了公事,贪图团圆之喜,没有尽心。
王语嫣倒是安安静静在榻上躺了些日子,没有一丝起色,可急煞了父母兄弟姊妹。公子见惯了父皇的抱怨和王夫人的责怪,也积了一腔烦恼,心忖:“莫不成这厮上了天,在人间蒸发?”念转间,忽听驿承管事来报:“万岁,辽国大王耶律浚和女真族长之子完颜阿骨打同朝来贺!”公子听闻错愕,心道:“来得这般快!”便传旨:“有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