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三人,那大人一颗忐忑的心,此刻少松。可就气坏了邢捕头,他红了眼,暗思报复,忖想:“不就是一个客店的小少爷吗?拽得跟个甚么似的,这笔账总有一天要清算。”暗下发誓,却见一旁的酒客偷偷窃笑,他大怒,发飙喝去:“笑甚么,快把暂住证拿出来,老子要检查,不然统统将你们一个个蹲大狱。”
酒客们被他唬住,吓得慌了,人人惧怕,喊冤道:“官爷,我们都是本本分分的良人,世居开封,从未作奸犯科,难道这也要那暂住证?”邢捕头一愕,戟指:“你,你,你!”一路指过去,“都是本地的?”酒客们响应:“是啊,是啊!”纷纷自报家门:“我住在城西柳巷……我住城南东街……我住城北……”一时间热闹哄堂,那邢捕头甚烦,闷气无处可泄。
官大人一心细阅登记名册,无心理会这些琐事。楼上耶律浚和阿骨打二人瞧到此处,暗暗好笑,那阿骨打性情豪迈,忍不住笑出声来,说道:“耶律兄,咱们回房吧?过了午时,你我再去附近府衙办领那个甚么暂住证。呵呵,这些汉人,倒也有趣!”
耶律浚恍如不见,听而不闻,双目只盯着那客店门口,深深注视。适间阿紫一行离去,他瞧得极为清楚,虽不知这三人急于出店,要干甚么事,但他的一颗心早已飞去,紧紧相随,魂有所依,徒留躯壳而已。
阿骨打唤了几遍,此王才觉醒,回过心神,应了一声。那阿骨打深然一笑,当下搀着辽王一同迈步,转入暗道。底下那刑捕头听得真切,知道楼上二人也在笑话自己,他一腔怨气,无处可泄,胸脯忿忿难平。既知奈何不了那店家小鬼,于是想拿这二人开衰,权当讨回一点利息,即喝:“楼上的止步!”他这回学精了,不再叫人站住,以免这二人似那小鬼一样,装聋作哑,甚是难缠便不妙了。
二人正行间,忽听人唤,稍侧回首,却见那捕头登楼梯,疾奔上来,不消一瞬,趋势跟前喘着息。二人好奇,问去:“捕爷,是您在唤我们兄弟?”刑捕头极力颌首,唇面带一丝干涩,难以言语。
阿骨打笑了:“不知捕爷急唤住在下二人,所谓何事?”那厮顺过气,目光如炬扫视一眼,见这二人服装另类,似个外乡人,更有几分异邦遗风,观之心中甚喜,想道:“如此甚好,只要不是本地人,我便有法子整得他死去活来,好报心中被尔等笑辱之仇。”便问:“你们是两个人?”
阿骨打心无城腑,胸怀坦荡如实道:“我们一行……”本欲说一行随从偏后,不日即到,殊料竟被耶律浚绊了一脚,害他一口气接不上话来。又见辽王侧身搀扶自己,对那捕头说道:“对不起,我兄弟脚癫疯犯了,倒令捕爷见笑。没错,我二人经商至宝地,听说此处繁华,故逗留些时日瞻仰,若有不通礼数之处,望您原谅?”阿骨打一听,完全怔住了,实难想象,眼前这人,便是那倨傲的辽王。
邢捕头听到好处,悦耳舒心,气早消了一半,本欲寻他二人晦气作为补偿。但闻二人经商,想必家资颇丰,于是又打二人钱财的主意,笑眯眯问:“不知二位可有暂住证,是否亮出来瞧瞧,也免得诸多麻烦,您说是不是?”贼兮兮盯着那辽王。
耶律浚心里有数,只是面上理亏:“这个嘛……”阿骨打抢出,如实道:“我二人本打算吃过午饭便去办理!”那邢捕头突然哈哈一声,贼笑道:“这么说,你们便是没有喽?”耶律浚惟有硬着头皮称是,暗恨阿骨打多嘴,他要长留这里,只好放下往昔所有的骄傲。
他挨近那捕头一些,身躯为遮,自怀中掏出一锭银元,相求道:“捕爷,您看这事……”那厮也不客气,快快接过,左右顾盼,往楼下瞧去一眼,见大人在整理登记名册,和鱼掌柜在商谈,甚是心安,把银子收好。
邢捕头胸膛一挺,喉间微微干咳,手一拍那辽王肩背:“咳咳,你放心吧,此事包在我身上!”辽王欢喜,一个劲道:“有劳,有劳!”邢捕头又咳一声,说道:“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辽王压低声音:“事成之后,另有重谢!”那厮欢心会意。
阿骨打立身一旁,瞧得汗颜,也不知这辽王打甚么心思,二人身上各具官凭,只消亮出来,一切事情都圆满解决,不懂他为何把一件简单的事,弄得这般复杂。摇了摇头,忽见楼下,从那店门口涌进来一批人,左右一百,或挑或抬,彩礼甚多,堆满了客店。
大人讶异,掌柜纳闷,诸酒客称奇。楼上的阿骨打一见,大喜过望,直冲下来,队中有个年老者看见,欢喜上迎:“主子,我们找得您好苦呀,多方打听才知您和辽王陛下一起下榻此间客店,路上多有耽搁,望您……”说时一拜,阿骨打急忙将老人搀起。
正欲叙话,那边有个小伙抢过来,相询:“完颜太子,可见我家大……”问间那阿骨打摇手一指,小伙看楼上,见了辽王,心中一阵激动,急扑过去在梯前下拜,口唤:“陛……”耶律浚摇头,眼神微微示意,叫他切不可声张。
小伙晓然,急忙闭嘴不语,只是跪着。辽王不想把事情闹大,疾奔下楼将那小伙搀起,寒暄了几句,阔别重逢皆有一番感慨。诸人瞧得稀里糊涂,那邢捕头亦是不解,随后悄悄下楼,见了满堂彩礼,眼睛都红了,心忖:“如此手笔,果是有钱的人家,幸不曾得罪。”
官大人放下名册,走过来问:“发生甚么事了?”眼见彩礼阻道,有些生气:“这是谁家要办喜事?”阿骨打和耶律浚未答,那年老者腿脚快,又距大人不远,当即过去,拿出通关文牒给大人一瞧。
此大人瞧后,握牒双手微抖,眼巴巴望着阿骨打和耶律浚二人,联姻之事,他略有耳闻,不想今日齐聚一堂,齿响:“那二位是……”老者点头,一捋颏下长须,有几分自得:“不错!”那大人惶恐,拽步过去拱手:“不知二位驾到,下官有失远迎,万请恕罪?”邢捕头一听,险些晕厥,今日怎么净干倒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