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梁的家世就算比不上龚家,那也不是任人捏扁搓圆的小人物。林晰那天把他从那种地方带回来,萧然难道真的会天真到相信林晰没有对程梁做些什么?尽管林晰几乎很少在萧然面前露出过他的狰狞本质,但萧然很清楚地知道林晰不是个好相与的。就算现在萧然明白林晰对自己已经堪称百依百顺、捧在手心里,可当初他惹上林晰的时候,哭啊,求啊这些都统统没用。林晰对自己尚且能硬下心肠,对旁人,尤其是路人甲的程梁那就更别提了。并且,萧然忘不了林晰是个黑社会,是一个有很庞大的、无法无天的势力的黑社会。
“不用担心。”林晰靠在床头看文件,表现的漫不经心。
“可是……”
萧然第一次把前后事完成的窜起来一想,越想越觉得那些人迟早会把失踪一案查到他们头上。不为别的,程梁能派人在某个旧单元门洞里把自己堵个正着、迷晕绑走,萧然怎么看怎么觉得方雅就是一合谋同伙。这就是一人证!现在自己无事,而程梁失踪,这不是摆明了嫌疑就在他们身上么?若林晰只是单纯的把人罩麻袋打一顿还好,就算打断胳膊腿也没关系,说出去也是程梁自己没理又没脸,但现在人失踪了,或者说生死未卜,这就闹大发了!继前几天的惊吓过度而失眠,萧然觉得今天自己恐怕也睡不踏实。
萧然给林晰分析完自己的想法之后,林晰失笑,“我在你眼里就是那么杀人不眨眼?”
萧然语塞。
林晰把文件扔在床头柜上,转身捏捏萧然的脸蛋,“在床上不许想别的男人……”萧然正要抗议,被林晰一个吻堵回去了,接着林晰一个翻身把他的小王子压在怀里,轻咬耳朵调笑,“在床上就该想想怎么伺候好你家官人……”
萧然不得不放下关于别的男人的讨论,开始专心致志应付他家挑嘴的官人,直到把他家官人喂到八分饱,萧然自己再也撑不住的躺在林晰怀里沉沉的睡过去了。
但程梁那件事被萧然上了心,第二天吃早茶的时候,萧然又把话题挑起来了,大有不刨根问底决不罢休的架势。
“怎么对他那么上心?”林晰问。
“我就想知道……”萧然转转眼睛,“他是怎么恶有恶报的。”
“你要想达到天理昭昭的地步,恐怕没可能了。就算他死,一个人也赔不了三条命。”
“什么?”萧然手中的勺子掉了。
“你不是他绑走的第一个,如果那天我没有找到你,萧然……”林晰没往下说。
萧然半惊半疑,从那间屋子的装潢起,萧然就明白程梁恐怕有见不得人的嗜好,现在若回想一下,自己无声无息无痕迹的就被绑了,然后被拉到一个几乎没有人烟的空城,若不是他一直戴着林晰当初给他那块扣死的手表,让林晰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准确找到自己,那天底下还能有谁知道自己被关在那个没有窗的小黑屋里呢?
萧然觉得周身发凉,忍不住后怕——所以,程梁若是死了,那也是死有余辜!萧然忿忿地想。当然,这只是想想而已,因为听林晰的意思,人还活着。好吧,总归不能为那种人渣惹上一身腥,为那种人吃人命官司太不值得了!程梁他家里头……
“人被我卖了。”林晰漫不经心的说,他夹了一只鱼翅蟹黄饺扔进嘴里。
“卖了?”萧然没反应过来,然后是发懵,“怎么卖了?”这个答案好诡异。萧然倒是听说过拐卖妇女儿童的,可那一大老爷们,谁买?
林晰用餐布抹抹嘴,“卖到晋山区那边的煤窑洞。”
“咳咳——”萧然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好吧,萧然从来不知道黑煤窑洞有多可怕,在他的脑补中,程梁等于被拉到山沟沟里做苦力去了——这是一个正常小老百姓可以接受的心理底线——既让那纨绔子弟可以收到教训,他们自己也不会真的弄出血淋淋的人命官司,从此噩梦缠身。萧然也不怕程梁逃回来后会报复他们,反正他那见不得人的嗜好也没脸会昭告天下,得叫他知道知道,自己也不是好惹的!
林晰看萧然一副吃惊、认可、又夹杂了点得意的小人相,忍不住逗他,“这回满意了?”
萧然咬着勺子歪头看林晰,“我真没想到,你还能想出这样的整人手段。”
“我以为我的手段你都已经了解了呢。”林晰笑的意味不明。
萧然脸蛋微红,同时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觉得腰肢窜起一阵酸麻。
既然把话都说开了,也算真相大白,萧然闷头咬了两口鲜虾带子烧麦,却奇异的并没有心里放松的感觉,仿佛某种第六感告诉他事情没有这么简单。萧然咬着虾仁又仔细的想了一遍林晰的话,没找到哪里不妥,可是……
他抬眼看林晰,后者正给他调奶茶,红茶杯里倒入三分之二的鲜牛奶,再捏着分分毫毫的量往里加糖——萧然对零食甜品挑嘴得厉害,所以也不是谁都能调好一杯让他满意的奶茶。萧然接过林晰递过来的茶杯,浓浓的奶香伴随微烫的触感,萧然小口喝了点,暖暖的香和丝丝的甜顺着味蕾,划过喉咙,经过胸膛,流到胃里……原本心中对程梁事件的点点纠结怀疑完全消散的不见踪影了。
林晰看着某人猫咪一样慵懒惬意的半眯着眼睛,心底一阵痒痒,把人拉到自己腿上抱着,亲亲,全是奶香味。这样就好,林晰捋着萧然的头发,怀里的人的心跳和体温让他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契合,就这样,他的小王子就这样靠在他怀里,永远被护在他心口。
萧然之后再没打听过程梁的事儿,关系隔了好几层呢,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不说,萧然也真的没心思在乎一个变态虐待狂会不会从山沟沟里逃出来,他巴不得这种危害社会分子永远在里面做苦力。
至于这件事的另一个关联人,方雅,也被林晰事后抹平了。
程梁此人是个心思缜密的,绑萧然这件事被他策划的滴水不漏,除了那两个喽啰就没人见过萧然的影踪,而那处郊外别墅,更是这两个喽啰都不知道具体地址。因为每次程梁都是自己指定个接车地点,然后连人带车自己开车到郊外别墅。程梁的这番安排,给林晰的善后带去不少便利,只要解决了这三人,整件事情能跟萧然扯上关系的、勉强算作证人的证人,便只有‘钓’萧然去那个商业录音室的方雅。
不管她与程梁是合谋,还是无心被人当枪使了,林晰不关心,他关心的是必须得把萧然从整件事里摘出来,所以当时再怎么恼恨这女人,林晰还是在事发之后立即让人给她打了电话,仗着经纪人的名头,说萧少生病了,抱歉爽约,曲谱将会寄到她娱乐公司云云,就算把萧然未在场的证据给抹平了。
从事情后来的发展和方雅此人的反应来看,林晰确定再没什么证据能把萧然跟程梁失踪案联系在一起,再之后,林晰想收拾一个小歌星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具体操作过程林晰甚至都没过问,反正方雅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大众视线外,迅速被人遗忘,掀不起半点涟漪。
萧然十多年的上学生涯,从研二下半学年开始,基本算画了一个句号。虽然林晰说把教授请到家里来辅导萧然功课,但研究生的学习方法压根儿也不是填鸭式教学的那种模式,更多的属于互动讨论、然后解答、再讨论的过程,所以请‘老师来家里教课’云云也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实现,反而萧然的电话和网络视频接收得更频繁一些。
教授们对萧然‘身体不好所以不能来上学’这个借口并不相信,毕竟‘萧少’之名已经渐渐不仅限于圈内这一方天地,除了去年火过的流行曲子,今年一开春迅速窜红的一个叫小淙的hiphop风格的新歌手也仗的是萧少的曲子。基于这种情况,教授们怎么能相信林萧然是因为身体的原因而不能来上学呢?好吧,既然学校风气已经从学术钻研转成了一个讲究就业率,讲究金钱的模式,教授也只好睁一眼闭一眼,在出勤率和论文成绩上大开绿灯。
学业轻松之余,萧然的事业也轻松,很难想象一个没有金钱压力,身边还有个身披金甲圣衣、踏着五彩祥云的神通广大的经纪人的作曲人能有多忙碌?虽然萧少的曲谱价码在外面越炒越高堪称天价,但林晰早有家规:萧然一年的曲谱销售量不得超过五首——多了就卖不上价了——林晰如此歪曲解读,萧然用脚趾头想也不相信的,但对音乐之爱,最重要的是要‘兴之所致’四个字,他又不是搞曲谱批发的,何必为这点事让两人起不愉快?
萧然对自己的事业念头模糊并未成型,他想要尝试的东西很多,比如钢琴,比如歌剧,比如谱曲,想当年莫扎特、肖邦人等写的也不过是当时沙龙舞会中的流行曲,谁又能保证今日的流行,不是他日的经典呢?能不能传承百年与流行无关,考验是功力——这是萧然奋斗的最高理想。
当然,当前他还没有一口吞天的底气,萧然只是单纯地不希望在钢琴、谱曲、音乐会、歌舞剧、林晰、大王、松子儿、钓鱼、上下午茶……中,只为单单流行歌曲一项,就把自己逼得太紧。所以萧然隐形毕业的小日子过得不错。而那只食人鲨早早就把他的龙吐珠叼回依山老巢护着了——不为别的,最近外面开始不太平了。
程梁那件事,演的正热闹呢!
64、正方的态度 ...
不管林晰当初把事情抹得有多平,程家绝对不会接受一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结果。凭借祖上的功勋延续至今,他家也算有权有势的大家族。程梁,除了他那不可告人的小爱好之外,对程家来说,他是一个聪慧、上进、努力、能光宗耀祖、顶门立户的一代争气子孙。
失踪?
不掘地三尺,他们绝对罢休!
在程梁失踪两周后,龚家作为程家的世交,也被程家拜托出人出力,得承认最尖端人才和技术都在军部,所以龚爸一出手,就属于很给力的那种——第一案发现场,程梁的那间荒城别墅终于被找出来的。
其实,之前程家的人就已经找到过这里,但他们很快就把这里的嫌疑排除了。
二楼那间没有窗、挂了一墙皮鞭的房间,踩在了程爸的神经上。他这个当爹的才第一次知道程梁的那点不可告人小爱好,倒不至于说急怒攻心,至少也有点家丑不可外扬的心态。后来,听了初步现场检查报告:这里非常干净整齐,压根儿就不像有人来过的样子。于是,程爸就心安理得地把这个地方排除了。
更巧的是,那时警方忽然传来最新消息说,有迹象表明,有两个刑满释放人员跟程梁有过几次接触,众人的视线就立即被转移了。那两个刑满释放人员,就是出手绑架萧然的那两个喽啰。
那间别墅被调查人员抛诸脑后,而那两个喽啰的后续追踪则全无成果,俩人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半点线索都没有。眼见着事情走进了死胡同,龚爸就被程家拜托接手帮忙,龚爸手上有军方力量,军方的人才是真正顶级的精英人物,当然不是寻常警察能比的。这些人压根儿没瞧上之前的调查结果,人家自己从头到尾梳理一个遍,于是,不可避免的,程梁那间荒城别墅就再一次被翻出来,这一次,军方的技术部门直接给出了‘这里很不寻常’的评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