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荣生平可没见识过这类型的奶奶,想象力匮乏,只好往电影里老派资本家阔太太身上去联想,一面还得想措辞,去宽慰目下带了点小委屈的大少爷:“那也还好吧,最起码你还见过她,我都不知道我奶奶长什么样。”
“但你有个好爸爸,”周少川转过头来看着他,“父子感情不错,相处起来就像是朋友。”
要这么说的话,多半他连个“好爸爸”都没有了?向荣顿感有点接不下去了,他并不想刻意打探周少川的往事,并且直觉他已经有点酒精上头了,直接导致这会特别有酒后吐真言的冲动,而一般这种事发生过后,第二天一睁眼,当事人十有八九都只会感到后悔。
而他还不想成为周少川未来欲“杀人灭口”的对象!
向荣在忖度该怎么把话题混过去,旋即,他不惜牺牲掉自家无可指摘的老爸:“哪来那么多像朋友似的父子,我这是因为大了,他不得不把我当平等对象看待,小时候还不是他强我弱,看问题不能只看表面。”
周少川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泛起的倾诉欲一时间好像很难压得下去,一意孤行的,他只急于要把向荣变成“灭口”对象,冷笑一声,他摇着头说:“至少,他不会抢你的朋友。”
……周少川被他爸抢过朋友?这话的信息量好像有点大,因为一般的朋友是不具备独占性的,自然也就不会用到这个“抢”字,除非……他还省略了一个“女”字?
向荣的心里咯噔了一下,不觉下意识地看向了周少川,只觉得那侧脸堪称英俊得一塌糊涂,英俊到让人根本就无法想象,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孩,才会放着这么年轻漂亮的男朋友不要,而非得上赶子选择一个中老年大叔?
向荣一直没有开口说话,只是有点怔愣地望着周少川,神情间多少透出了点迷茫,周少川余光都瞧清楚了,忽然就笑了下:“你以为他抢的是我女朋友?猜错了,只是我的男性朋友,我的……哥们儿,我父亲,他喜欢男人,一直只喜欢男人,年轻漂亮的男人。”
连一个磕绊都没有,他就这样行云流水般地说出了这串话,说完了,就像是吐出了一枚压在喉咙里许久的铅块,简直畅快淋漓,周少川没再去看向荣的表情,反正不管是震惊也好,抑或是厌恶也罢,又能怎么样呢?事实如此,掩盖或是逃避都没法改变了。
向荣还没来得及生出厌恶,他只是觉得匪夷所思,跟着,就意识到周少川之所以那么痛恨同性恋的原因,一阵失落感随之涌了上来——这是根深蒂固的厌恶,看来已经很难再去扭转他的观念了。
“哑巴了?”周少川发泄完胸中积怨,把烦恼成功地转嫁到了身边人的头上,还管杀不管埋地挑衅道,“你不是挺会安慰人的么?”
但这件事略有点超出了向荣的认知,他有些拿不准该怎么去宽慰,轻轻叹了口气,他说:“你需要安慰么?别人说什么都只是隔靴搔痒,根本也触不到问题本质,有什么意义呢?”
“那你觉得我应该需要什么?”周少川目不转睛地盯着他问。
向荣想了下,抬眼迎上了他的视线:“需要一个聆听者,所以我负责把耳朵提供出来,你想说什么都可以,我会认真听,也会给出适当的反应,如果明天你睡醒后悔了,那就发个消息给我,我会在出门前扫描一下脑袋,把涉及到今晚的信息全部无条件的删除掉。”
多善解人意,不,应该说一直以来都是这么善解人意!周少川没再吭声,只是偏过了一点头去,在已经有些细密的雨丝里,轻轻扬了扬嘴角。
“那就开始吧,”半晌,他转过脸来,语气里带着一点之前没有的轻松,“趁今晚下雨,天气凉快,你陪我一直坐到十二点,就当是我们一起迎接明天了。”
第25章爆料贴
凌晨那会下过一场雨,翌日雨过天晴了,太阳显得格外的耀眼。
向荣正是被暖洋洋的日光给晒醒的,翻身够到桌上的闹钟,他眯着眼睛一瞧,竟然已经快十一点了。虽说今儿是周六,可他周末也很少会睡到这么迟才起,当然了掐着指头算算,也不过才睡了七个多小时而已。
昨晚他回到家那会,已经一点多了,万万没想到周少川居然那么能聊,一个人坐那光吐槽就活活吐了有半宿!向荣坐起身来,感觉迟睡晚起的后遗症——头疼似乎已经找上了门,好在起身去冲了个澡,被热水兜头一浇,脑袋也就感觉没那么疼了。
然而站在面盆前刷牙的时候,他又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昨晚由周少川口述的,那个真正令人头疼的故事。
有点类似于豪门恩怨,但又比一般的豪门恩怨多了些狗血和离奇。要说该故事唯一写实的部分,可能就是帮他确定以及肯定了一个事实——周少川的的确确,是位不折不扣的大少爷。
原来周大少的父亲是位生物学博士,从祖父那代起,家里就在经营一间生物制药公司,如今该公司已经位列欧洲500强,市值……周少川没有提,但向荣昨晚临睡前禁不住好奇的上网搜了一下,据财经网的新闻显示,该公司今年初刚刚以320亿美金的价格,收购了另一间生物技术公司……
320亿……还美金!
向荣当时忍不住回顾了一下自家的财务状况,刨去股市里迟迟解不了套的、基金项目里只跌不涨暂时没法赎回的,以及零七八碎其他投资理财之后,他们家可支配的现金流,应该连三十万RMB都不到。
什么叫天渊之别呢?
这!就!叫!
万恶的资本主义啊,向荣边想边吐出了一嘴的牙膏泡,感觉自己头一次离一位“壕”这么近……又那么远……至起码在查完数据后,他就觉得自己之前对少爷的那点“想入非非”,好像也变得稍微淡一点了。
而这仅仅还只是他父亲的实力,周少川毕竟也是个有亲妈的人,说到那位母亲,则似乎更是个传奇人物了。
向荣还记得,昨晚周少川几句话便带过了他对父亲的怨恨,之后话题一直没能跳出他孤独而又擅长自娱自乐的童年,正说得向荣对小小只的周少川满怀同情时,少爷的电话忽然就响了。
那时节已经快十二点了,周少川掏出手机,向荣清楚地看见屏幕上显示着“翟女士”三个字,原以为熟人大半夜找他肯定有事,周少川也一定会接起来,谁知他只是任由手机响了好久,跟着抬手就按了关机键。
“干嘛不接?”向荣忍不住提醒他,“这么晚打过来,一般都是有急事的。”
“她找我从来就没什么事,”周少川冷笑了一声,“哦,忘说了,这人是我妈。”
向荣闻言眨了眨眼,心说“妈”该是多么亲密的一个人啊,可在他的手机通讯录里,居然只得“翟女士”这样冰冷冷的一个称呼,足见这对母子的关系,已然冷淡疏离到了一定的程度。
周少川大概是个一视同仁的人,既然先前讲过了他爸的坏话,那么为了公平起见,自然也就顺势吐槽起了他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