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小岚其实早就注意到了,还帮忙吸引了林葳蕤的注意力,可惜很快就被当事人发现了,林葳蕤摇头,“我不拘着他,他只是爱看我脸色罢了。”
但其实林葳蕤的脸色什么时候和颜悦色过,导致可怜的小蓁芃一直以为他大哥是不让他玩耍的,管他最凶的反倒是给了他很多玩具的叶四哥,玩可以,但是国文必须及格,大字不写就让他青蛙跳。每天还要跟着亲卫队早起一起早练,真正的文武两手都抓,两手都要硬。
林葳蕤由此得出一个结论:叶鸿鹄这厮把打一棒子给一袋子甜枣这一手玩的炉火纯青。平白让他背了黑锅!忒是气人!
因为做的是比较稳的慢车,一天一夜过后,林葳蕤的牛皮本上翻过三页后,一行人抵达北平。早已经在车站等人的于左棠上来就要热情地拥抱,被林葳蕤闪开了去。原小岚和于左棠的下属都在偷偷地笑。林蓁芃则是一脸的警惕。
如今于左棠已经不再是襄城那个失意被排挤的青年了,京中谁人不知道于左棠是内阁新贵,总理身边的亲信,这样的身份,自然很多人在暗地里关注他的行踪。他这头接了人回府,另一头起码有十个人收到了情报。
“听闻葳蕤从前是京师大学堂的学生,这么多年物是人非,大学堂也在去年改了名为北京大学,这是葳蕤多年来再次踏足北平,从前我在襄城一直都是靠有凤来居的美食,才没把身体给整垮了,这次来到了北平,葳蕤和原先生可要让我好生招待,尽一尽地主之谊!”因为林葳蕤一直没有取表字,不熟悉的人称他林先生,身边的人叫大少,一些亲近的朋友的便只能直呼其名了。好在现在已经是民国了,除非比较老派的人,否则也就在乎会冒犯人这点了。
林葳蕤主动牵起小弟的胖手,免得拥挤的车站里给人贩子偷了去,一行人坐上小轿车就要到于左棠的府邸去住下。
“庖厨比赛在后天,这两天我正好休息,先带你们去四处逛逛,叫齐遗民(伍舜虞表字)等人,添了原先生,我们便是十君子齐聚,来品品这北平的有名小吃能不能入了葳蕤的眼。”
当初于左棠带着一干吃友到了襄城,被林葳蕤上了一出格外风雅的君子宴,那时与会诸人便戏称自个儿为九君子。林葳蕤对此是拒绝的。
于左棠也没有食言,真的谢绝了所有登门拜访的来客,领着人到处游玩,林葳蕤前世已经见过这些“名胜古迹”了,原小岚又自幼在这长大,自然也看惯了八百里长城和香山的枫叶,也就只有林蓁芃这个从襄城出来后,便只到过奉天的小孩新鲜地到处跑了。
日子在吃喝游玩中度过,林葳蕤的笔记又翻了好几页的时候,于府迎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林葳蕤看着眼前这据说是常府大管事的中年人,缓缓端起茶杯推开茶盏,漫不经心地说道:“你说,梁映蝶女士想要与我见上一面?”
即使是常府的大管事,走出去比一般小地主都要有面子的人,中年人的姿态也摆的很足,显然是事先被吩咐过了,他道:“回林少爷的话,是的,夫人说多年不见,十分想念林少爷,想要邀林少爷过府一聚。”
“就我一人?那梁女士还记得她还有一个小儿子吗?”
那中年人显然也不知道自家夫人还有一个小的,不过不愧是大府里出来的管事,圆场打的也不错,“夫人不知道小公子也来了,能够一次见到两位公子,可谓是双喜临门,夫人想必更高兴了。”
林葳蕤嗤笑了一声,“你们家老爷就没啥想法?”自己的妻子,哦,准确的说,应该说是妾,要和前一段婚姻的儿子们相聚诉衷情,难道不会觉得雨滴落在他这片青青草地吗?这么个大人物了,应该挺讲究的吧。
那中年人脸色未变,依旧恭敬:“林少爷放心,这本就是我们家老爷提起的,有这么个缘分,他也很想和林少爷认识一番。”
林葳蕤这会想起报纸上怎么写他的了,原来是这么个缘由。看来,不是梁女士想见他,而是常大人想见见他。
第92章 癸丑年立夏·卧惊雷
第三十五章
阿福有些担忧地看着自己大少爷, 自从大少爷态度随意地将那常府的大管事给打发了送出去之后,就一动不动地坐在椅子上,发呆了许久,实在令人不能不担忧。
大少爷和人的谈话没有避讳他,他隐约也猜到了一些,当初不就是据说大夫人是被京城里一位姓常的大人物接走了嘛?他以为大少爷是近母情怯难受了。
毕竟大少爷再怎么厉害的人儿, 留了趟洋回来发现,自个的父亲去了不说,喊了十多年的娘亲竟然也抛弃他们而去,虽然大夫人跟大少爷打小就不亲, 但是还是令人心寒。
这没了爹娘的孩子,可不可怜得紧。一回来就被侵占了家业的二叔要求分家,也得亏是大少爷争气,从那丧天良的林二爷手里夺了点家产,还不知道从哪学来的手艺,把有凤来居经营得有声有色。
可这世道乱的很, 生意一旦做大了几次三番都有人来挑事, 这要不是有奉天的那位护着呀,大少爷估计现在已经被那群虎视眈眈的饿狼同行给扒得皮都不剩了, 哪来如今的成就啊!阿福可是一直都把白狼土匪那事给记得清清楚楚的,也正是从那以后,他再没跟防贼似的防着叶四爷。有靠山总比没的强!
阿福叹了口气, 眼见着这大少爷跟小少爷过上好日子了, 这位显然已经改嫁他人的大夫人却寻了上来了。大少爷这会估计正难以抉择要不要去见大夫人呢。
忠心耿耿的阿福操碎了心, 林葳蕤却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犹豫不决。临行前,四哥已经叫人把一份情报送到了他跟前。是以他早就知道他这位母亲当年到底做了些什么。他犹豫不决的,是另外的原因——事关他这具身子的身世。
京城梁家,要换在大清朝还没亡之前,可以说是钟鸣鼎食的世家,甚至还跟皇室宗亲搭上点边。且不论生父是谁,单看林葳蕤绝佳的美人肌骨,便知梁家的嫡长女梁映蝶当年生得如何花容月貌,在一圈世家里素有美名。
梁映蝶自幼接受的是严格的世家女教养,养在深闺不谙世事,若是按照正常的轨迹,她的一生应该是嫁入门当户对的世家里当大少奶奶,生儿育女度过一生。可惜,几十年前和鹰国、法国的战败,和一些有影响力的先生们的推动,当时社会上正有一股泰西的思潮兴起。
恰逢梁映蝶的一位表妹一家被任命为驻外的公使,这位中式的小姐跟着父母去了国外几年,回来便变成了一个所谓的新式人物,怂恿着要好的表姐追求婚恋自由,莫被劳什子盲婚哑嫁束缚住。被养的天真烂漫的梁大小姐也颇为向往话本里郎才女貌的才子佳人爱情。
后来,正值青春美好年华之际的梁小姐邂逅了正值鲜衣怒马少年时的常思域,一个是千金大小姐,一个是空有抱负的穷小子,门不当户不对,梁家人又早已为嫡长女安排了一门绝佳的婚事,哪能让他二人在一起,接下来自然是几千年不变的棒打鸳鸯戏码。
鸳鸯拆散了,坏就坏在,梁家人后来才发现梁映蝶竟然怀了身孕,为了不败坏了梁家在京城里头的世家名声,只得将人远远给送出了京城。而这个接盘的便是对在襄城休养的梁映蝶一见钟情的林父。
林父也早就知道,长子非自己的骨肉,奈何爱屋及乌,莫过于此。所以,这封花了叶鸿鹄手下人几个月的情报得出的结论便是——林蓁芃并非私生子,乃真正的林家骨肉,而林葳蕤不姓林,应该姓常才对。这也是叶鸿鹄迟迟不将事情的真相说与他听的原因。在他心底,无论是常思域还是梁映蝶,都是跟媳妇不相干的人,他也不愿他因为不相干的人和事烦心。哪怕,他知道,这些人自家媳妇恐怕都不看在眼里。
老话说,莫欺少年穷。估计连梁家人都没有想到,当年的穷小子如今成了赫赫有名的直隶总督,而梁家却是没落了。林夫人生下二子之后,因不堪流言入了山寺静养,却是就这样阴差阳错,重逢了少年恋人。常思域虽然功成名就,早已有了妾室,却也对初恋情人念念不忘,后续的发展便理所当然。
林家大奶奶走了,常府的后花园多了一位梁姓姨太太。得知了风声的梁家人却是对此不闻不问,关起门来,也不跟常府走动,颇有不承认的态度。
林葳蕤不是原身,不过估计就算是原身,对这位大夫人大概也是敬畏多过于爱。尽管再爱,常思域被梁家人阻拦后抛弃她也是事实,林葳蕤代表着的是风光前半生的梁小姐最大的污点,平日里对他也是漠视居多。林葳蕤前世无父无母,尽管有这一世的记忆,但除了对林父有些欣赏之外,对这位梁小姐却是无感了。不过他无感,不代表别人不在乎。
“去把小少爷叫过来。”阿福冷不丁被大少爷叫到,赶紧点头去把小少爷请了过来。
林蓁芃正和武文他们混一起,听见大哥叫他,赶紧把在泥里滚了一身的衣裳给换了,迈着小短腿跑着去见大哥。
练武场里的武文等人见他像小炮弹一样兴奋地跑走了,一群大汉皆笑。
一人道:“这小少爷越发结实了。从前还会掉金豆豆,现在经摔多了!”
另一大兵:“等他再大些,大帅估计还会把人扔兵营里去练。听说这学业方面大帅也很看重。这小少爷虽然年纪小,但是却也不轻松啊!”
“你们说,大帅这是那个意思吗?”
“啥意思?你说话咋跟娘们一样叽叽歪歪的!”
“就是培养继承人的意思啊!你才跟娘们一样呢!”
“我看像!有夫人在,大帅哪还会看别人!小少爷虽说是夫人的弟弟,但年纪差了这么多,完全就是在当儿子养嘛。这关系又近,又是自己养大的,不挺好的继承人嘛。再说了,大帅有个继承人,也有利于稳定军心。”
“可是,这叶家的香火也得继承啊……”
一旁的武文见手下的人越说越离谱,呵斥地打断了他们的话,“做下属的,只要听从上峰的命令即可,其余的不要随意揣测。”
众人讪讪,“是!”
“大哥!”
比起初见时的骨瘦如柴和唯唯诺诺,如今六岁大的萝卜头已经是一头壮实的小老虎了,也只有在他的大哥面前才会做出乖巧的姿态。
林蓁芃见大哥心情好似不太好,故意小跑了过去抱着他的大腿。
林葳蕤见他一副撒娇模样又开始训:“都几岁了还什么样子,站直了。”林蓁芃深谙大哥的口是心非,非但没有走开,黏得更紧了。
林葳蕤果然不去理他,想了想,问了一句:“你想知道你的身世吗?”
阿福:……大少爷咱好歹别这么直接啊,小少爷这可怜的!
然而毫无怜弟情怀的林葳蕤毫无铺垫便将小孩的身世告诉了他,连自己只是他同母异父的大哥都说了,随后淡淡道:“你母亲那边递了帖子过来,你要去见她吗?”
果然软乎乎的腿部挂件僵住了,林葳蕤啧了一声,暗道小孩子就是麻烦,老是要找妈妈。
“不去。我要跟大哥在一起!”
噢?林葳蕤得到了意外的答案,低头瞧他,见屁大的小孩眼睛睁得大大的小拳头握得死紧,越发用力地抱住了自己的大腿,像是害怕极了自己被抛弃。
“那可是你娘,真的不去见见?见一见也没什么。”他嘴上笑着,眼底却是无波无澜。有娘亲多好啊。
林蓁芃很快便泪眼汪汪,“大哥要丢下我吗?我不需要娘亲,我只要大哥就好了!”他打了个嗝,然后补充了一句:“还有四哥。我们三个人就好。”
林葳蕤嘴角带笑,丝毫不觉得自己弄哭小孩有什么不对。反而一手托着下巴撑在桌上,一手戳了戳小萝卜头头上的小揪揪,欣赏了一会他哭唧唧的模样,然后才道:“又没说不要你,哭什么哭?再哭就真把你丢掉!”
阿福在旁边看得真的是一言难尽,大少爷这个性子真是让人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瞧小少爷被吓的,不过他很快就意识到这两兄弟都不是什么正常人。
林葳蕤把人赶去擦花猫脸,自己逗完了小孩满足了恶趣味之后,就继续了方才被打断的午休。而阿福便亲眼见识了一场变脸。大少爷走了之后,小少爷那眼泪立马收了不说,连刚才可怜兮兮的表情都变了,六岁的小孩子抿着嘴,冷下脸来皱着眉头,有种说不出的怪异,阿福总感觉这种神情在哪见过。
“阿福,刚才来的是常府那边的人还是母亲的人?”
阿福:“回小少爷,是常府那边的人。”
小小孩童脸上是完全不符合年龄的冷意,哼了一声,林蓁芃才道:“知道了。对了,大哥待会醒了,不要让他吃太多冰的东西。”现在天气越发热了,在外没人看着的林大少可不得越发贪凉吃够了冰。
阿福苦着脸,“小少爷这不是在为难小的们嘛!大少爷做事小的哪拦得住。”再说大少爷做的冰食那么好吃,他们也馋嘴呀!
“这是四哥的吩咐,你们看着办。”丢下这句威胁,小孩子就背着手非常老成地走了。
阿福现在看着小少爷也不觉得小可怜了,这长大了也是个鬼见愁!他刚才怎么就没发现呢,如今的小少爷活脱脱就是另一个叶大帅啊!
林葳蕤起初没答应人赴约,没想到那常府的人转头就换了个思路,第二次登门拜访的,是林夫人身边的侍女。这位林葳蕤在原身的记忆里见过,晓得她是梁映碟身边的亲信婢女。常府的人估计是觉得走梁映蝶这条路子更能拉近彼此的距离,毕竟林葳蕤总不能舍了母子情吧?
“大少爷您不知道,夫人她……她也难做啊。您留洋在外,不知道当初那些流言多离谱……林二爷自从大爷去了之后,又根本容不下大房……这几年,夫人也是想您想得紧,日日以泪洗面!”
瞧瞧这话里话外说的,都是当初抛下两个少爷是有苦衷的。换个心软一点,指不定这会就要上演母子认亲的感人戏码了。是啊,这苦衷让思念儿子的梁女士连一封信一句话都未曾给二子寄去,看来真是非常难了。林葳蕤表情不变,看着底下唱作俱佳的人,依旧是那副散漫的模样,倒是林蓁芃冷着一张小脸恶狠狠盯人。他年纪小,但是记忆力不错,尤其记仇。他可没忘记,当初这位母亲身边的大侍女是如何不喜自己的。
林蓁芃手指点了点桌子,像是谈论天气一般随意道:“既然梁女士这么想念儿子,自然是要见上一见的。”
林蓁芃皱着小眉头:“大哥……”
林葳蕤给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然后朝阿福示意。阿福就站出来朝这位正拿着手帕抹泪的老熟人道:“画眉姑娘,您也知道这两府之间这关系……”他没说完,但大家都知道,这关系着实尴尬,“虽说常老爷心宽不介意,但是为了避嫌,这夫人和少爷们相聚就去不得常府了。不若由我们做东,请上几位一起吃顿饭说说话?”
这位叫做画眉的侍女回头禀了夫人(姨太太),梁映蝶又说给了常思域听,常思域点头才定了下来。
有凤来居有意在京城落户就少不得不能彻底得罪了这地头蛇之一的都督常府,所以这见是一定要见的,不过在哪见就有的商榷了。常思域身为直隶都督,向来是大总统的拥趸,而他如今找上自己,估计也是为了为了粮食的事情。不过照这情形看来,这梁女士恐怕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没将林葳蕤的身世说给常思域听。若是说了,如今常都督恐怕便是大张旗鼓的认亲了,哪还会这般暗地里拉拢?
林葳蕤:亲生父母?有点意思。
第93章 癸丑年谷雨·汇贤堂
庭院深深, 风吹入帘。入夏的天,北京城这个火炉开始慢慢烧了起来,于左棠知道林葳蕤是个不耐热的主儿,早就吩咐人收拾了府里头最阴凉的一处院子给他们一行人住。阿福跟在小少爷后头,穿过四合院子的曲折回廊,撩开帘子, 果然见大少爷正在灶台前洗手做羹汤。
“大少爷,帖子已经送过去了, 常府那边回说三日后忠信饭庄恭候。”
“嗯。”林葳蕤正往碗里加碎冰,小宝在旁边打下手。这阳光底下可以瞧见黄色小花的碎冰是用桂花蜜水冻成了,再用刀背用均匀的力道剁成细细碎冰的。阿福眼瞅着大少爷这碗里的冰撒的跟不要钱似的, 跟着心惊胆战。
阿福:“大少爷, 吃太多冰容易凉肚子。”
可这好不容易鼓起的劝说被林葳蕤一声轻哼就彻底埋葬了。林葳蕤从前不是多怕热的人, 毕竟到哪都有空调。但是这会没有空调, 他就只能用冰食来给胃里降降火气了。
一旁等吃的林蓁芃也跟着劝:“大哥, 四哥说您一天的冰量不能过半碗,多了,他回去要责罚我和武哥的。”
林葳蕤:……
他手上动作不停,片刻便调好了冰碗里的料。细细瞧瞧,玻璃材质的通透卷边圆碗里,用一片洗净的绿色荷叶托着,上面随意堆着各色的河鲜,沾着水滴要落不落的莲子、新鲜透亮的河藕、切成小块上锅蒸熟的饱满菱角仿佛要爆出浆来、嫩黄色的鸡头米粒粒壮实,这些都是初夏里的时令物是, 再配上仔细去了皮的杏仁榛子和核桃等一应干果,末了点缀上几粒拖着透黄色糖汁尾巴的蜜饯,阳光下细细的碎冰闪闪,冒着丝丝寒气,还未入口,便有扑面而来的消暑凉意。
“父亲!要,要,吃!”林葳蕤回头,不知道何时,门口已经站着于家父子俩。方才这讨吃的话就是从那正留着揦子的小娃娃嘴里吐出来的。
于左棠见状大笑,“幼子无状,让葳蕤见笑了。”
林葳蕤洗干净手,接过小宝递过来的布慢悠悠地擦干手,才说道:“无妨,一起吃吧。”谁不知道这于秘书长为了蹭饭,这几日都要带上小儿做挡箭牌,“不过这什锦冰碗加了冰,他可吃不了。”
于家幼子小小年纪便知会哭的孩子有奶喝,一听他这话就要哭,实在是令人哭笑不得,不得已,林葳蕤只好让出自己腌的蜜饯给这位大爷堵上他嗷嗷待哺的小嘴。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阿福总觉得自己小少爷一直在盯着于家小少爷,而且眼神好像还挺凶的?
原小岚原本在屋里头看书,见着外头热闹便也出来看看,倒是刚好赶上吃的。
众人转移到凉亭去谈话,凉风徐徐,林葳蕤连挖了几勺加冰的冰碗入口,这才感觉重新活了过来。不过分甜腻的糖冰合着河鲜,是消暑去火气的绝配。碎冰碰着了火山似的舌尖,入口即化,河鲜软糯香甜,一入喉咙,如同一阵清风席卷全身,既凉快又带来一股唇间别致的清香,方才还感觉暑气从脚底板和头顶上爬的人立马畅快了些许。
于左棠也得了一碗,他吃的一时半会连话也顾不上说。待把冰碗里的汤水也给喝光才抬起头,餍足地赞道:“人常说汇贤堂的河鲜因为是用玉泉山天下第一泉的泉水养的,所以滋味乃无上珍品,每年夏季都供不应求,今日尝了葳蕤的这一碗,始知绝味在别处啊!趁着这大夏天的,有凤来居尽快落户北京城吧!”这样一来,他便是不去奉天,以后也能天天尝到这般的美味了!
林葳蕤面上不语,心头暗道,别人家的河鲜是用名泉水养的,我们家的是用灵潭水浇灌的,这样一比,却有些胜之不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