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睡。”简柏殷也不去洗手间了,催促梁祁安往边上挪了挪,翻身躺到床上。
梁祁安哑然失笑:“不吃饭了?”简柏殷刚刚进来应该就是叫他出去吃饭的,“刚刚不是点了外卖?我倒是不怎么饿,不过你晚上也没怎么吃,去吃点垫垫肚子。”
“算了,睡醒了再吃。”折腾了一天,比起吃饭梁祁安大概更需要睡一觉。简柏殷随手关了卧室的灯,他拍拍梁祁安的背,梁祁安也跟着躺下来。
简柏殷这样生活习惯良好的人似乎也被他带坏了……
梁祁安掀开被子半搭在腰上。
简柏殷的床很大,软硬适中,枕头蓬松柔软,被子上有淡淡的松香,是极其适合入睡的氛围,看得出卧室主人对睡眠质量要求很高,然而本应疲惫至极的人却丝毫没有睡意。
“睡不着吗?”许久,身侧的人开口问。
“你没睡着?”一直闭着眼睛实际上完全没睡的梁祁安惊讶地问,他们躺下有一会儿了,简柏殷的呼吸也很平稳,他以为他早就睡着了。
被子里,简柏殷握住他的手。
两个人的手刚刚握在一起的时候都有些不自然,其实之前再亲密一些的事情也做过,再往前几天,在战火纷飞的地界,也不是没双手交握过,可在安静的夜晚,这样把手握在一起却让两个人都有些不自在。
然而并没有人主动松开。
“我知道有些话你不想说,不应该逼你。”简柏殷的声音在黑暗静谧的卧室里隐约多了些白日里分辨不出的温柔,“成年人都有不想分享的秘密,也有自己的骄傲。”他话锋一转,“但是逃避永远不是解决事情的办法,这一点你应该比谁都清楚。”简柏殷到底还是简柏殷,“我认识的梁祁安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轻易认输。”
身边的人沉默一瞬:“你认识的不一定就是真正的梁祁安。”
“那就让我认识。”简柏殷淡定道。
“哪怕他脑子有病?”
“有病的天才也是天才。”
梁祁安愣了愣,接着又笑:“简总太抬举了。”
梁祁安侧过身,半边脸颊压在枕头里,他面对着简柏殷,黑暗里尽管看不清人的表情,但适应了黑暗之后却能描绘出人的轮廓。
出国的这几周,不止梁祁安,简柏殷也瘦了,他原本有种超出年龄的沉稳淡定,瘦了之后却显出眉眼的锋锐,偶尔露出一两分,就是睥睨的锋芒。
在这个黑沉沉的夜里,梁祁安这个‘枕边人’看出了一二,其他人却尚不明晰。
许久之后,梁祁安才道:“小政还年轻……”
“嗯。”
“我不想每次被留下的都是我……”
简柏殷握紧他的手。
“我没有好好照顾他。”梁祁安实事求是道,“一直以来,我确实不够关心他,特别是在覃家的人接走他之后。”
“与你无关。”简柏殷开口说,覃家人的霸道从覃晖的做派也能看出一二了。
梁祁安摇头:“以前,我也不觉得覃政对我有多大的影响力,他是我的亲人,我用对待亲人的方式对待他,人人都要经历生老病死相逢离别,他先走还是我先走都没关系,人终究都要走到那一步。我以为在爸妈走后,我已经可以很平静地面对这些,后来我才发现,与其说是他需要我,不如说是我需要他。他病了那么多年,从来不畏惧离开,而我才是那个需要寄托的人,有人需要,才有活着的意义。覃政比我看得明白,所以他才拖你下水。”
梁祁安微微翘起嘴角,感叹道:“他想找个人接替他,不管是需要还是被需要,只要有这份羁绊,日子就还能过下去,他挑来挑去,大约是选了你,所以那会儿急着找你进去说话,他长大了,比我所知的更加成熟和聪明。”也更加了解他,“可还是天真的厉害,一句轻飘飘的嘱托有什么用,真要翻脸,再多的真情实感都扛不住。”
“如果他换一个人嘱托……”简柏殷低语,覃政的叹息、从病房里出来的那个年轻的女人、梁祁安的分析……电光火石间,很多从前迷惑的地方忽然有了答案。
简柏殷想起梁祁安上辈子的经历,他有过妻子,虽然结婚结的很突然,但婚后一直对妻子很好,甚至在业内都传出了极好的名声,直到后来投资失败,婚姻也出了状况……
假如他猜得没错,之前在医院碰上的那一位就是覃政几次三番想要介绍给梁祁安的学姐,不惜从苏梅日报辞职也要回国的年轻女士,梁祁安上辈子藏得极好的妻子。
简柏殷深吸了一口气,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滋味。
“怎么可能?”梁祁安摇头,“你真以为我谁都能接受?”
那可说不定。
简柏殷缓缓挪近了一些,两个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小。
“这一次,覃政眼光挺好的。”简柏殷说,“我们这样的人大约很难互相建立百分之百的信任,哪怕这一刻全心全意地相信对方,也会留着几分理智,世事难料,谁也说不准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事遇上什么人,会不会突然间就厌了倦了,没感情了,然后看上新的什么人。牵一发而动全身,真的纠缠久了再分开就是伤筋动骨。”
“所以呢……”梁祁安感兴趣地问。
“撇开感情还有人品,哪怕将来真的发生了什么事情,至少能开诚布公,尽量减少对彼此的伤害,这样的坦诚和保证你觉得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