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方县城,废弃的塑料厂。
“表哥,我已经打了电话,可以给我饭吃了吧?”
陈二栓饿得两腮发白,眼睛发昏。
他无力地蹲在开裂的墙下, 战战兢兢。
小心抬眼,望向一个瘦脸猴腮的小个子男人。
那人是他的表哥,刘柱子。
两天前,陈二栓意外接到刘柱子的电话。
说是在十方县的县城内,一家塑料厂中,为他找了一份看大门的工作。
每天三餐,包吃包住。
每月两千的工资,外加奖金。
陈二栓一听,简直高兴得找不到北了。
陈大栓,还有陈小川等人不是看不起自己吗?
等自己挣了钱,衣锦还乡,看他们还有什么话好说!
于是,沉醉于美梦与幻想中的陈二栓,丝毫没有怀疑刘柱子的话。
兜里揣着两百块钱,屁颠屁颠,搭车来了县城。
刚下大巴车,他便被热情无比的刘柱子,给塞进一辆面包车里。
说是公司专门用来接送新员工的。
陈二栓那叫一个兴奋,一路上红着脸大声地拍着胸脯。
保证以后会勤勤恳恳地干活。
虽然刘柱子一边开车,一边不住嗯嗯地点头。
但,陈二栓还是察觉到了他的敷衍。
他心里有点不乐意,也没好表露出来,只是话少了许多。
面包车穿过热闹的县城街区,两侧繁华的商铺,看得陈二栓热血沸腾。
幻想着,以后也能在这种高档的地段上班。
然而,面包车没有在他的预期中停下,反而越开越快。
最后,将繁华街区甩在了车后。
看得陈二栓暗暗失望。
面包车一路开过低矮平房的老街区,一路开过荒芜的草地。
最终,停在了县城郊外,一座废弃工厂前。
陈二栓下了车。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道满是铁锈的大铁栅栏,半掩着。
他透过栅栏,往工厂内张望。
只见满地的废报纸,围墙头上的野草,生得比人还高。
顿时,陈二栓一颗心沉落到了谷底。
哪怕反应再迟钝,他也回过神来。
自己被刘柱子给骗了!
生气地甩开车门,陈二栓想要回家。
工厂里却走出两个大汉,按住了他的肩膀,他挣扎不开。
他不明白,刘柱子为什么要骗自己。
这年头,难道连亲戚的话都不能信了吗?
“小子,别怕,我们公司有条发财的路子,就需要你这种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来干。”
那两个大汉带着陈二栓,进了废弃工厂的厂房里。
里面是间空荡荡的水泥房,隔壁似乎还关着好些人,隐隐能听到压抑的抽泣声。
陈二栓一颗心如坠冰窟,自己这是被绑架了?
可就他们家的家境,也拿不出多少的赎金啊。
“签吧,签下这个协议,你就能去挣钱,一晚上,最少一万块!”
“什么,一万块!”
一个穿着西装的大汉说完,陈二栓目瞪口呆。
双眼呆滞片刻,飞快接过那张密密麻麻印着字的a4纸。
他落下目光,细细观看。
原来,这是一份协议。
签订过后,陈二栓将会被送到十方县的地下拳场,参加拳击赌博。
协议最后一条,明确写着:
参加者都系自愿参与,只要上台,就有出场费一万元。
整整一万块!
这一条看得陈二栓瞪圆了眼睛,喉头有点发干。
他咽咽口水,抬眼看向那个笑得不怀好意的西装大汉,一时间犯了难。
平心而论,他心动了。
“二栓,怎么样,表哥我没骗你吧,多好的发财路子啊,要不是我身板不行,达不到人家的要求,我才不会便宜你小子呢。”
刘柱子悻悻说完,又换上副笑嘻嘻的神色。
“以后你小子发了财,可别忘记你表哥啊。”
“哈哈,我怎么会忘记表哥的好呢?”
陈二栓见刘柱子的模样,心思越发动了。
他飞快签字,按下手印。
那两个西装大汉对视一眼,纷纷露出满意的笑意。
“先带他去拳场。”
地下拳场是在县城内另一头,表面上是座农家乐庄园。
然而几百平米的地下室,被改造成了娱乐场所。
不但有座小型赌场,更有座小型拳台。
陈二栓跟随两个西装大汉,坐着一辆叫不出名字的小车,半小时后到达了农家乐庄园。
门口的警卫瞥了车内的陈二栓一眼,便不耐烦地挥手放行。
陈二栓被那警卫看得心里有些发毛,觉得他像是在看死人,毫无情绪波动。
沿着台阶下了地下室,推开门,巨大的喧闹人声如潮水般迎面扑来。
尖叫声,咆哮声,还有无数疯狂的呐喊。
刺激得陈二栓脸色涨红,暗暗激动不已。
拳台上,正在进行二人对决。
硕大的聚光灯柱之下,只见两个浑身是血的人影,正在疯狂对殴。
拳台下的围观者挥舞着双臂,狰狞高喊,如同在看两只野兽搏斗。
“别多看,先去换衣服。”
陈二栓不由自主停下脚步,朝拳台张望。
一个短平头西装大汉见状,顿时有点不满,推了他一把。
就在这时,拳台上的两道人影分开了。
一个浑身血淋淋的矮个子,被一拳击中下巴。
然后仰天狂喷血雾,咚地一下仰面倒在拳台上。
“打死他!打死他!打死他!”
这一幕,更是刺激围观者。
无数凄厉的呐喊,排山倒海般响起。
拳台上的得胜者挥了挥拳头,然后走到倒下那人跟前。
蹲身,举拳,他一下一下,揍得倒地之人不断吐血。
而围观者更是兴奋不已,随着他的不断挥击而大声尖叫。
过了足足一分钟,倒地之人的脑袋已被揍得血肉模糊。
得胜之人这才起身。
他用着滴血的双拳,狠狠锤击胸口,喉头发出嗜血的咆哮。
陈二栓看得眼珠子都快掉了下来。
这样打,还不得把人给打死?
几名穿着白大褂的男人,匆匆将倒地之人抬下,随手扔在担架上抬走。
路过陈二栓面前,他分明看到那人双眼紧闭,胸口已经没有什么起伏。
双手更是无力垂落在担架边,像是已经断气了。
顿时,陈二栓整个人都凉了半截
“赶紧走,等下就该你上场了。”
西装大汉很是不满,对陈二栓的磨磨蹭蹭失去了耐心。
猛地在他后背一推,差点没把陈二栓给推趴下。
“我,我不打了,不打了。”
陈二栓回过神来,连忙稳住脚跟,扭过头对西装大汉哀求说道。
他心里又惊又慌,这才明白过来。
为什么只要一上台,便能得到一万块的出场费。
这哪是出场费啊,分明就是安葬费!
“不打了?”
两名西装大汉对视一眼,似乎早已习惯,陈二栓这种被吓得双腿发软的参与者。
他们不屑冷笑一下,二话不说,推着陈二栓来到更衣室的隔间里。
“小子,你确定不想上台?”
一个光头西装大汉倚靠在墙边,慢条斯理地摩拭着拳头。
他看都不看脸色惨白的陈二栓一眼,像是在自言自语。
“我……不打,我不想死啊,两位大哥,求求你们放过我吧,我爹妈年纪大了,还需要我养老送终啊。”
陈二栓勉强站稳,苦苦哀求道。
“呦呵,没想到还是个孝子诶。”
另一个短平头西装大汉似笑非笑,轻轻拍了拍陈二栓的腮帮子。
“不打也行。”
光头西装大汉停下手中动作,抬眼看想陈二栓。
他缓缓道:“按照协议规定,不上台,就得赔偿我们公司的损失费。”
陈二栓脸上喜色一僵,结巴问道:“那,那得,得赔偿多少?”
“嘿嘿,不多不多,也就是出场费的十倍,十万块。”
另一个西装大汉收回手,递来个手机,“打电话叫人来送钱吧。”
十万块!
这个天文数字仿佛一座大山,当即压得陈二栓眼前一黑,差点没昏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