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场就是飞机场,再怎么挤,也挤不成金字塔。”
陈小川说完,摊位上围观的食客顿时齐齐哄笑。
一旁有点紧张的张发财,也是哭笑不得。
陈小川这小子实在太狠了,一句话,就戳到人家小姑娘的伤口上。
大背头老人神色古怪,看了眼身后的自家孙女。
他随即醒悟过来,也不由得莞尔。
“什么飞机场金字塔的……喂,你们华夏人,是不是说话都那么奇奇怪怪的?”
安妮还没反应过来。
她说完之后,发觉周围的人笑得更是大声。
好多双目光,还在自己胸前乱飘。
她细眉拧起,很是不解,正要再开口,嘲笑这个说话都不利索的乡下骗子。
可是脑海突然想到什么,安妮小脸一呆,随即涨得通红。
她不过才十六岁,身体正在发育。
细腰长腿外加翘臀,活生生一枚高挑小美女。
奈何,所谓有得必有失。
哪儿都长势不错,就是胸口依旧偏平,像是个刚落蒂的小葫芦。
也不知道,该长在胸口的两坨肉肉,跑哪儿去了……
这没少让安妮暗暗不满,偷偷炖木瓜汤喝也没见效果。
自然而然,也就成了她的一块心病。
眼下被陈小川一语道破,不亚于揭开了逆鳞,内心哗啦啦地在流血。
顿时,平胸的小母龙气得小脸发紫,暴跳如雷。
她想也不想,抬起长腿,布满钢钉的马丁靴狠狠踢向烧烤架。
虽然看似消瘦,可安妮出脚又快又狠。
强力的腿劲,甚至隐隐带起破空之声。
陈小川眼角一抽。
钢架急速摩擦水泥地,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陈小川单手扣着一百多斤的烧烤架,骤然一退,生生避开了平胸小母龙的暴力一踢。
“安妮,你太放肆!”
银发大背头老人孔微缩,侧头厉声呵斥了有点发呆的安妮。
可他眼角余光,依旧是在注视陈小川,不肯放过一丝一毫。
那钢架的摩擦声,已然证实这烧烤架极为沉重。
眼前这个容貌清秀、身材略显单薄的年轻人,却能单手拖动。
那力道之大,简直有些吓人。
老人名叫孟国雄,常年定居墨西哥。
此番回到华夏,是为了寻回父亲的遗骸。
他的父亲叫做孟常军,在抗战期间失踪,生死不明。
孟国雄在十来岁时候随着母亲,被外公一家带出了国,从此再没回来。
而父亲的消息,一直是他们一家人的心病。
他依然记得头发斑白的母亲临终之前,用着枯瘦得不成样子的手掌,紧紧握着一张泛黄的老相片。
那是父亲新婚之夜过后,离家上战场之前,特意去照相馆照的。
也是他留下的唯一相片。
岁月无情,一个女人七十年痴情等待。
换来的,也不过相片上的人像,在无数次颤抖的小心抚摸下,变得逐渐模糊。
当年的档案大部分都遗失,只言片语中,只提到父亲孟常军最后的出现,是在这南陵市。
孟国雄由于身份特殊,不便擅自回过,只好派人在南陵市附近暗中查询。
天见可怜,三个多月之前,十方县的老旧图书馆整理县志,无意中发现了篇夹在书中的纸信。
那竟是一封密令,要一支抗战小队做掩护工作,混淆东瀛部队的视线,掩护南陵市的抗战军撤离。
而在密令名单的末尾,赫然在队长一行,写着:孟常军!
这一消息传回大西洋彼岸,当即让六十多岁的孟国雄老泪纵横。
他亲自到亡母与父亲衣冠冢合葬的墓地,一个人坐了整整一夜。
为了能够以正式身份回国,孟国雄不惜下重金,告知南陵市政府。
他准备以个人名义,在十方县附近投资修建一条高速路,直通省城!
而条件,则是寻到一位叫做孟常军的抗战老兵的坟墓。
这件事已经过去整整八十年,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好在市政府极其重视,多番求证走访。
将孟常军牺牲的地方,范围确定在张家镇下的刘家村、陈家村一带。
可具体被安葬在何处,或是早已尸骨无存……都难以确定。
然而这事儿,不知为何被刘家村的人知晓。
不但先斩后奏,强占了困龙坡来抢修高速路段。
而且,还极为肯定地告知了孟国雄派来的人,说刘家村的村长刘定康,已经找到了孟常军的坟墓。
还称刘村长的老爹——刘富贵刘老爷子,正是当年亲手埋葬孟常军烈士的人云云。
这一消息让孟国雄欣喜若狂,当即与华夏外交部高层交涉。
多番保证之后,终是得到了回到华夏的允许。
他离开之时不过十来岁,如今华夏日新月异,大都市的繁荣程度并不亚于国外。
一路上,看得孟国雄感慨万千,甚至生出了几分落叶归根之心。
来到这张家镇,想到这里是父亲牺牲的地方,孟国雄心情复杂。
吩咐司机停车下去走走,却不想看到大排档里一片喧嚣。
而正中,围着个年轻人,像在烤烧烤。
一老一少走进一瞧,孟国雄性情沉稳,自然不会说什么。
倒是安妮心高气傲,本来就看不起国内。
眼下,听到那个年轻的烧烤师傅,大放厥词。
她当即便开口说了出来,而且还贸然出手。
好在对方似乎品性不错,没有当即爆发出来,不然铁定得被安妮惹出祸端。
“抱歉,我平时对安妮太过纵容,敢问这位先生怎么称呼?”
呵斥完安妮,孟国雄露出笑意,率先朝陈小川伸出手。
这番架势,看得安妮更是不满。
她爷爷是何等人物?
往日里能与他握手的,对方哪个不是一方大佬?
就眼前这个烤烧烤的服务员,也有资格与爷爷握手?
更别提让爷爷先伸手了。
宾利车旁,正走下来的孟家司机看到这幕,也是脸色微变。
他抿紧嘴角,脚下不由得加快了几分,往张记摊位这边走来。
“……没事,这小妹妹脾气不太好,我也不该逗她的。”
人家老人都道歉了,饶是陈小川心头有火气,也不由得消了几分。
扫了愤愤不平的安妮一眼,对孟国雄伸出手,握了握。
他淡然道:“我叫陈小川,叫我小川就行了。”
“小川师傅心胸开阔,值得学习,安妮,还不给人家道歉?”
孟国雄抽回手,笑着说完,侧头,不怒自威的国字脸顿时冷下,对安妮毫不客气地命令道。
“什么,要我给这种人道歉?!”
安妮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随即小脸一怒,气哼哼地歪过头,看都不看陈小川一眼。
“嗯?”
孟国雄鼻尖哼了声,整个人气势陡然一升,久居上位者的气质暴露无遗。
“小姐,还是快道歉吧。”
匆匆赶来的司机敬畏地看了孟国雄一眼,然后低声对安妮劝道。
他没有看到老板发怒过几次,平日都是一副和气的样子。
可一旦发怒,老板就会露出狂狮般的姿态,任何不服从之人的下场,只能用一个惨字来形容。
“……sorry。”
安妮犹豫了下,终是不情不愿地歪头开口,嗓音小得像是蚊子的哼唧声。
“给我说中文,大点声。”
孟国雄脸色隐隐泛青,看得司机胆战心惊。
那是老板即将暴怒的征兆,就像暴雨来临前,天幕阴沉低垂。
“对不起!”
安妮眼眶泛红,委屈无比地咬着嘴唇,几乎是硬生生从牙缝中挤出这三个字。
屈辱,实在是无比的屈辱。
堂堂孟家第三代嫡系,想不到竟会在一个华夏小乡镇上,对一个下等的烧烤服务员道歉。
这要是传回孟家,她安妮还不得被人家嘲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