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被韩云归引至赵灵微的院前。
而后韩云归便对他们说道:“三位在此稍等片刻,我让府中丫鬟去问问公主的侍女,看看公主醒了没有。”
说罢,他便唤起了院子里的粗使丫鬟。
可丫鬟还在吱吱呜呜地说着公主这会儿应该还没有醒呢,三人便已然跪到了地上,高声说起话来。
“末将阿史那风!”
“末将阿史那金!”
“末将阿史那雷!”
三人先是各自报出了他们自己的名号,而后便齐声说道:“我等特以荆条自缚,来此向太子妃请罪!”
韩云归看他们如此不管不顾,人都懵了。
可阿史那雷却还在那之后说道:“太子妃!是阿史那雷不好!我千不该,万不该,不管怎样都不该将太子殿下骗去喝花酒!但太子妃一定要相信我们殿下对太子妃的情谊啊!”
阿史那金:“末将阿史那金可以作证,昨夜我们殿下的手一直都放在酒杯上。他也没让别人把手放到他身上,宴上舞姬多看他几眼,都会被殿下呵斥。”
韩云归身边的译语人语速飞快地将这三位将军的话译给他听。
这也让原本都要拿刀赶人的韩云归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此人与公主不过成亲四日,就出去……喝花酒?
韩云归看了看还在那边替拓跋子楚解释的三位将军,又看了看自己身后的那间屋子,一时之间竟不知自己应当如何是好。
很快,原本还安安静静的屋里便传来了动静。
那应当是重物滚落到地上的声音。
然后便是丢东西砸东西的声响。
“喝花酒!你居然背着我去喝花酒!”
听着那句陡然响起的,气势汹汹的女声,阿史那兄弟三人也懵了。
这这这……
他们殿下还没把这件事告诉太子妃呢?
正在里头的拓跋子楚似乎低声和赵灵微解释了句什么。
可赵灵微的气势却是丝毫没有减弱半分:“那又如何?难怪你昨夜回来得那么晚,还喝得这么醉。可笑我居然都没问你!我不要你了。不要了!你给我搬回你自己的院子去!”
这会儿的太子殿下总算是能让人听清他在说什么了。
他说:“不去,我不走。”
如此场面实在是有些火爆。
饶是已然在宫中当差了好些年的韩云归也觉得有些扛不住。
此时屋里的赵灵微又压低了声音,吱吱呜呜说了几句什么。
似乎是:“别抱我。不许亲了,给我放开!”
阿史那三兄弟要跪不住了。
也不知是因为膝盖告诉他们这处太冷,还是心里觉得此地太火烧火燎的。
他们那听音辨位的本事告诉他们,太子可能是被太子妃给打了。
可他们别说是冲进去救主了,这种时候他们连说句话的能耐都没有。
终于,屋里的太子妃似是给了他们开口的机会。
——“你还敢说?如果不是他们眼里还有我这么个太子妃,这会儿来给我认错,你是不是还就不打算说了?拓跋子楚,我可真是看错你了。亏我那么信你,亏我那么信你!”
带着两个弟弟跪在屋外的阿史那风听到这里,连忙高声说道:
“太子妃!这事不是我们自作主张,是昨夜太子殿下勒令我们今日一早就来的向太子妃负荆请罪的。”
听到里面的动静似乎是小了一些,阿史那雷也大着胆子说道:
“是啊太子妃!这事都是我的错!太子殿下昨夜十分震怒,殿下说,我竟敢将他骗去这等地方,问我他回去以后该如何向太子妃交……”
“代”这个字还没说出口来,屋子的门便开了。
只穿着里衣的太子殿下手中抱着自己的外衣。
而太子妃身边的两名侍女则是一个为难地低着头,另一个气呼呼地低着头,向他做出了“请”的动作。
得,三兄弟天还未亮就用荆条缚身,如此苦情究竟给谁看?
还得给他们家太子看。
第94章
四碗胡辣汤, 一人一碗。
除胡辣汤之外, 被一起端来的还有管够的胡饼。
府中当值的韩云归甚至给阿史那三兄弟带来了金疮药、能用来蔽体的衣服、以及暖身的火炉。
作为公主这边的人,韩云归实在是已经做得十分周到, 甚至可以说是贴心了。
可越是如此, 越是让三兄弟感觉到脸上挂不住。
这一顿早食, 实在是吃得有些过于沉闷。
在太子殿下开口之前,阿史那三兄弟连一句话都没敢说。
待到那能给人带来融融暖意的胡辣汤喝了一半了, 太子殿下才终于打破了沉寂。
“此事不能怪你们。是孤未在昨夜就与太子妃说清楚。”
阿史那雷自知此事完全是因他而起。
不仅连累了两位哥哥, 还害得他们家殿下一大清早的就被老婆赶出门来。
在这种时候,阿史那雷连那碗香喷喷的胡辣汤都不怎么敢动,就只是埋头吃饼。
作为大哥的阿史那风刚唤了一声“殿下”, 就被抬手制止。
拓跋子楚:“昨夜孤下的令是要你们在今日一早就来向太子妃负荆请罪。时间对了,负荆请罪你们也做到了。此事之所以弄巧成拙, 与战将无关, 乃是主帅失职。”
太子殿下呼了一口气道:“若是打仗,这一仗,或许就已败了。值得警醒。”
阿史那雷已然低头吃了好一会儿的饼。
这会儿他都有点噎了。
听到自家殿下的这句话, 阿史那雷终于端起碗来, 低头猛吃了几口汤, 又说:“我们男人和她们女人打这种仗, 哪里还有能赢的道理。”
经历了昨夜的那场大探险, 阿史那雷的这句话真可谓是字字血, 声声泪。
阿史那雷:“我们一找不到敌方主力在哪里, 二又是弄不清敌人的虚实, 三……三,我们好容易打赢了,她们还能赖账。
“我们势强,她们示弱,送礼结盟,保存实力。我们一个不小心露了个破绽,她们立马就示强,能把我们主力给全歼了。殿下,这仗没法打。真没法打。”
此话让他的两位兄长听了,可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几人都不禁叹了一口气。
这样之后,向来话就不是太多的阿史那金瞄到了太子殿下耳垂上的那个咬痕。
他倒抽一口气,盯着殿下耳垂上的咬痕,靠近了一些自家大哥。
阿史那风见此情形,也顺着阿史那金的视线看去。
阿史那风:“殿下……太子妃今日一早,打不动殿下,还咬殿下了?”
拓跋子楚明白了几人的意思。
他摸了摸自己的耳垂,神色放软了那么两三分:“未曾,那是太子妃昨夜咬的。”
三人愣了那么片刻。
待到回过神来之后,他们就都面带喜色地对自家殿下说出恭喜。
拓跋子楚收下那些恭喜,又道:“这件事,总归是我不对。她现在正睡着,我待到她醒了再去好好解释一番。”
鵟的叫声在守将府邸的上方响了起来。
它似乎是在唤着自己要找寻的人。
而那,也正是拓跋子楚的舅舅用来与自家外甥通信时用的那只猛禽。
被赵灵微赶回了自己那小院子的拓跋子楚听到声音,耳朵一动便立刻起身。
他来到院子里,以哨音引导那只鵟来到自己这里。
黑色的鵟于是在府邸上空盘旋了几圈后落到了拓跋子楚的手臂上,亲昵地啄了他两下。
这只鵟为拓跋子楚带来了贺楼司繁用贺楼一族的秘语写的信。
太子殿下回到屋中将其解了出来。
‘已与宝取得联络,今夜将亲去一会。若事成,将于十日之内出兵,引蛇出洞。’
信中写的“宝”,便是拓跋宝。
他乃拓跋子楚的叔叔,先国主的第九子。
同时也是拓跋子楚父亲的同胞弟弟,太后最喜欢的小儿子。
与自己的其他几名兄弟相比,拓跋宝显然没有与他们相似的莽撞性子。
但拓跋宝也实在是太过瞻前顾后了。
在他的两位异母兄弟——拓跋宏与拓跋坚发兵向王城,企图剿灭拓跋缺的时候,他也从自己所在的北境之地挥师南下。
可拓跋宝却只是隔岸观火。
他想要保存实力,等到坚与宏赢下那一仗之后再行拔营。
却也就是这般眼睁睁地错过了击败拓跋缺的最好机会。
如今,他逃回自己的领地,也成为了拓跋缺心头的一根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