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韵站在楼梯上,呆呆的看着他们,脚边的玻璃杯碎了一地。
沈妙见状,赶紧起身跑过去,扶着她:
“阿姨,您怎么起来了?是我们声音太大,把您吵醒了吗?我扶您上去休息吧?”
傅凌昭正好吃完面,也放下碗筷,跟了过来,面露忧色地看着自己的母亲。
“妙妙。”何韵开口叫沈妙的名字。
“阿姨您说,需要什么?”沈妙应着。
“扶我到沙发上坐一坐。”
沈妙不知道何韵突然提这个要求是为什么,不过她还是从善如流地扶着何韵,一步步绕过玻璃渣,走下楼梯,来到客厅的沙发上。
她猜测何韵可能是拿着杯子下来喝水的,于是去厨房重新给何韵倒了一杯温热水,放在何韵的手里。
何韵看着沈妙忙前忙后地照顾她,动作娴熟自然,像是已经做了千万遍一样。
“阿姨,您有没有觉得不舒服的地方?”沈妙问道,“不然我把杜仲医生叫起来给您检查检查?”
“不用了,你坐着陪我说会儿话。”何韵摇摇头,拉着沈妙坐在身边。
沈妙觉得何韵有些奇怪。
之前何韵也总爱黏着她,可是情绪都不像今天这样深沉。
不过沈妙知道何韵的精神状态有问题,所以也没有多想,只以为何韵可能半夜起来,有些不适罢了。
正想着,只听何韵开口问道:
“你们刚才在聊什么?我似乎听到了刺青人,还有……遗忘岛?”
“阿姨,我们在说着玩儿呢。”沈妙哄她,“在聊我接下来要拍摄的新戏。”
“不,别骗我!”何韵打断她,一把抓着傅凌昭的手,抓的死死地,“阿昭,你说,是不是那些人又出现了?杀害你爸爸的那些人,又找上门来了,是不是?”
话音刚落下,傅凌昭的脸上便露出震惊的表情,张了张嘴,却不知为何说不出话来。
“……妈,您刚才,说什么?”
素来在商界翻云覆雨的傅凌昭,顷刻间失了态。
“我在问你,那些人是不是又来了!”何韵面色变得凌厉,“这么多年了,为什么他们就是不肯放过我们!他们害你爸爸无辜枉死还不够,难道还要来对付你吗?”
在说这话的时候,何韵脸上神色是癫狂而愤恨的。
那种癫狂,和她昔日神志不清的时候不一样,现在的她,很明显是正常的。
“妈,您记起来了是不是?”傅凌昭扶着何韵的肩膀,激动道,“您已经好了是不是?不再神志不清了是不是?”
沈妙先前还猜测着何韵的状态和平时不一样,如今被傅凌昭一语道破,才恍然明白,难怪她觉得今晚的何韵似乎比平时沉寂了些,原来……是她恢复神智了。
也不知是杜仲他们师徒俩的治疗有了效果,还是因为沈妙能让何韵安心入睡,亦或是刚才“遗忘岛”和“刺青人”这两个词,刺激到了何韵。
总之,何韵突然间就清醒了。
傅凌昭安抚地拍着何韵的背部,问道:
“妈,您是不是都记起来了?那么过去这些年发生的事,您还记得吗?”
“记得,怎么会不记得?”何韵眼眶红红的,“这么些年,我一直不愿面对你父亲惨死的事实,将自己封闭起来,不去想,不去看,还时常给你惹麻烦。你小小年纪,要应付外面那些豺狼虎豹,还得照顾我这个疯婆子,是妈妈对不起你!”
“妈,您从来都不是麻烦。”傅凌昭听到这番话,确认母亲是真的已经恢复了,不由得喜不自胜。
这一刻,傅凌昭那一直紧绷着的肩膀,像是找到了依托一样,慢慢松软下来。
在外面的人看来,傅凌昭翻云覆雨无所不能,可大家却忘了,他只是一个小小年纪就扛起重担的普通人,他有他的无奈和痛苦。
从前母亲神志不清,他不得不逼着自己强大起来,可如今在恢复神智的母亲面前,他却愿意卸下心房、卸下铠甲,只当一个平凡普通的儿子。
沈妙看见傅凌昭跟何韵母子间的情绪正浓,便没有打扰,悄悄地退出去,把餐桌上的碗筷都收拾了,去厨房把碗洗了,才重新走出来。
何韵见了她,忙向她招手:
“妙妙,过来。”
沈妙走过去,任由何韵拉着自己坐下。
“妙妙,这两年发生的事情,我都记得,是你一直照顾我,耐心的陪着我,不嫌弃我是个疯婆子。”何韵一脸慈爱地看着沈妙,“阿昭这小子能遇到你,是他的福气;我能遇到你,也是我的福气。”
“阿姨,您别这么说。”沈妙有些不好意思了,“遇到阿昭,是我的福气才对。”
“可你本来是个局外人,如今却要被阿昭牵连进来了。”何韵幽幽的叹了口气,接着先前的话题说道,“你们之前说的话,我都听到了,遗忘岛上的那些刺青人,不是什么善茬。”
“阿姨,我不算局外人,因为我也是叛逃者的后代。”沈妙说道,“更何况,就算我真的是个局外人,在我遇到您和阿昭的那天起,就已经和你们共进退了。再者说,您从前不也是个局外人吗?可是您却因为这件事,痛苦了这么多年。”
傅凌昭听了这话,便问道:
“妈,您不是我爸从遗忘岛出来之后才认识的吗?您怎么会知道遗忘岛,怎么会知道刺青人?”
“我虽然是后来才认识你爸的,可是你爸他什么都不瞒我。”何韵说道,“他的身份、来历,他会的本事,我什么都清楚。”
“那您愿不愿意跟我们讲一讲,当年到底怎么回事?”傅凌昭问道,“您也知道那些人不好对付,可他们已经找上门来了,我们也总不能一直处于被动。先前我们已经见过好几个从遗忘岛出来的人,也了解了不少遗忘岛的事,可始终不能窥见其全貌。”
何韵听了这话,叹息着点了点头。
她还记得傅伟忠曾经说过,叛逃者们来到华国之后,如果不分散,而是拧成一股力量,发展自己的势力,说不定就不用害怕遗忘岛上的人找上门。
但当他明白这个道理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他一开始选择了逃避,可后来证明逃避没有用,该来的总会来,所以同样的事情发生在傅凌昭的身上,她希望傅凌昭能和他父亲有不同的结局。
何韵抬起头,看着傅凌昭那张和傅伟忠略有些相似的脸,开始讲述那段被她搁浅了十多年却依旧记忆深刻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