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刻,屋子骤然亮起。
村支书拿着铁锹站在门口,喝道:“滚开!离华月远点!”
村支书爱人骤然睁眼。
丈夫来了,自己是不是安全了?!
她不作他想,此刻一骨碌滚下床,跌跌撞撞地走到丈夫身边,这才发觉自己身体因为紧绷太久,已经关节发疼。村支书安慰她一句,然后警惕地看着炕上的小恶魔,说:“华月,你先到我后面,和小吕照看着点儿。”
雨还在下。
村支书爱人忧虑地看一眼窗外。丈夫给了她足够的安全感,手里拿着武器的成年男人怎么会打不过一个只有一把剪刀的小孩?接下来的事铁板钉钉。
所以此刻她已经在考虑:之后警察过来,会相信程文一个八岁小孩亲手杀了自己妈妈吗?会不会觉得是喜鹊和自家爆发矛盾,所以自家情急杀人,再嫁祸给小孩?
想到这种可能性,村支书爱人微微发抖。吕和韵留意到,低声问:“怎么了?”
前方,村支书脚一拐,碰上了东屋的门。
村支书爱人睁大了眼睛。她有理智,知道自己这会儿如果上去了,才是给丈夫增加负担。但她又很害怕,这会儿仿佛抓着救命稻草一样,对吕和韵说:“小吕啊,你之后会给文德作证吧?”
吕和韵起先没有听懂对方想让自己做什么。
后来搞明白了,他心中好笑:这npc还以为自己有机会报警吗?
吕和韵敷衍地安慰,说:“姐,你放心,当然会了。再说,现在警察查案,都是讲证据的。我刚刚看了一眼,那小孩儿是拿剪刀捅死他妈的吧?”
村支书爱人迟疑。她恍惚地看着吕和韵,心想:这个人也太……镇定了吧?
那可是死人了啊!
她有些自我怀疑。难道是因为喜鹊与自家亲近,自己刚刚又真的被程文吓到了,所以这会儿才会这么慌乱?
相比之下,吕和韵是从山外进来的,他并不了解山村里曲折复杂的关系,与喜鹊第一次见面。所以对他来说,只是死了一个陌生人。
——可那是死人了啊!
村支书爱人心中千头万绪混在一起,不知所措。旁边门内传来各种声响,她很快没心思在乎吕和韵的反应,只一门心思地担心丈夫。吕和韵则敷衍地继续安慰,说:“警察会检查那个女的被捅死的角度、受力面积,还有最重要的,尖刀上的指纹。我看那小孩儿,手上血刺啦胡的,肯定到处都留得痕迹。”
越往后说,吕和韵声音越小。
他留意到,村支书爱人已经没有在听。于是乐得轻松。
现在看来,山淮村大乱已成定局。今天晚上死掉的,一定不只有那个叫喜鹊的女人。只是不知道其他玩家怎么样。三天了,才死一个韩川……
吕和韵打定主意,接下来要跟紧村支书一家。至于其他玩家,他们就自求多福吧。
季寒川当然没死。
仍然处于“白棋”阶段的院子越来越少。季寒川心里一直在算时间,知道此刻是山淮村的深更半夜。程娟虽然仍然跟着他,但已经很久没有和季寒川说话了。小姑娘眉头紧紧皱着,像是还在思索季寒川之前的话。
季寒川的意思是,如果他不进入,那大多院落是处于一种薛定谔状态。虽然一样会被吞噬,外面的“猫”越来越多,但村长老婆和方婶就不会存在了。
季寒川问了程娟一句:“从这里出去之后,你会记得这里发生的事情吗?”
程娟好像很迷茫,半晌,迟疑着点头。
她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或许等找到所有“程娟”之后,记忆会变得完整。也或许,真正的“完整”,需要离开这里,才能得到。
可如果她的“完整”,是用妈妈的一次次死掉、被撕成碎片来当做交换,程娟不愿意。
尤其是季寒川问她:“那你觉得,你妈妈之后会记得自己死了那么多次吗?”
程娟不说话了。她好像很难过,眼睛一眨,眼泪就滚了下来。
季寒川“哎”了声,说:“你别哭嘛。”
他找卫生纸给程娟擦眼泪。
程娟接过纸,擦了擦眼睛。一双鹿眼红红的,说:“我不难过。”
季寒川耐心地看她。
程娟说:“我不知道为什么要难过。”
季寒川好笑,想:果然还是个孩子。
两人就此达成共识。但看着那些被黑暗吞没的院落,季寒川有另一种担忧。
老太太总会“消失”,和季寒川是否进入院子无关。她“消失”的触发点在于天黑本身。照这么看,完全体的老太太、墙外铺天盖地的“猫”,应该就是季寒川即将面对的结局。
因围墙坍塌,季寒川与程娟能在一个院中待得时间越来越短。到现在,只有五分钟。
季寒川漫不经心想:程娟算是与村长敌对。
小姑娘,对和自己母亲有另一种关系,害自己一家人被对方老婆污言秽语辱骂的老男人可不会有什么好感。更别说对方之前还杀了自己。
那老太太呢?
儿媳杀了自己,儿子撒谎隐瞒。
两人路过一个个院落,在墙上透过窗子看其中。
黑暗越来越近,“白棋”成了孤岛。猫叫几乎萦绕在季寒川耳边。
季寒川脚步一停。
他站在墙上,看村长老婆紧张兮兮地开门。村长回来了。
村长老婆欲言又止。村长问她:“怎么了?”
季寒川原本以为这会是个漫长过程。短短五分钟时间,他不指望自己可以听到一个结果。
可村长老婆低低说了什么。村长错愕一瞬,从口袋里掏出烟,说:“你再说一遍?”
村长老婆一个激灵,重复。
村长点燃烟,恨恨吸了一口。他脸上神色变幻,最终踏入屋内。
还有三分钟。
季寒川心中默数。
他跟村长走进西屋。村长伸手,探了探炕上老娘鼻息。其实没什么用,在看到老太太的时候,他已经知道结果。
老太太直接被开了瓢。旁边还放着村长老婆的凶器,一把榔头。平时拿来砸核桃。
他又吸了一口烟,回过身,猛然抬起手,扇了妻子一巴掌!
“啪”一声,村长老婆被扇懵了。她牙齿刮伤了腮侧,嘴巴冒血,半边脸都是麻的,耳朵也像是伤到,耳边“嗡嗡”作响。
因村长力气太大,她身体往一边扭去。这会儿霍然怒道:“好,我这就去村委会报警,我自首!我嫁到你家里几十年,干这干那,活得还不如畜生!等我进局子了,看是不是比现在轻松!”
一分钟。
村长深呼吸。他沉声说:“回来!”
往门口走去的女人转头看他,怒气盎然。
村长冷漠地看着她,说:“评估组就要来了。”
村长老婆一愣。
村长咬牙切齿,像是恨极了眼前女人。但此刻,他表情一点点松下来,隐晦地看了眼炕上老娘,说:“你别给我惹事儿。明天一早,我开拖拉机出去一趟……有人问的话,你就说建林把妈接走了,去市里看病。”
村长老婆眼里带出点惊喜。她听出村长的意思,这是打算给自己捂住。
村长厌烦,仔细看炕边缘。季寒川已经发觉了,炕边墙壁上沾着血迹。
村长说:“得把这块儿挡住……把那几个箱子搬过来。”
村长老婆沉默片刻,问:“你妈呢?”
村长说:“老太太命苦,一把年纪,也没享几天福。之后,我得给我妈办个像像样样的葬礼。”
他迟疑一下。
村长说:“就先把妈留在家里吧。”
村长老婆露出愕然目光。
第209章 屠戮
凌晨, 村支书家。
东屋的门突然打开,村支书爱人惊喜地迎上去。让她意外的是, 丈夫的表现却没有自己想象中那样轻松。
他手臂以一种奇怪的角度扭了起来,脸色狰狞。
村支书爱人一愣,问:“文德,怎么?”
村支书嗓音很低, 像是咬出来的, 说:“我胳膊……得去德义叔家。”
村支书爱人瞳孔一缩, 意识到事情严重性, “程文他?”
村支书身体晃了晃,“没想到那么难对付。”
村支书爱人咽了口唾沫。吕和韵听两人对话,心中判断:虽然村支书这么说,但他这会儿出来, 应该就是已经解决问题。
他往前几步, 探头看东屋。果然,这会儿程文被床单撕开的布条捆着。让吕和韵尤其留意的是, 他嘴巴里似乎也塞了什么东西, 又有一条布把他嘴巴勒住。
村支书爱人手忙脚乱, 找伞、找胶靴。
吕和韵看着炕角的程文,心中犹豫。
他想了想,决定还是先了解情况。于是问村支书:“文德哥,这到底……”
村支书沉默片刻, 说:“小吕, 你帮我点一支烟。”
吕和韵照做。一口烟吸进去, 滚入肺中,手臂上的疼痛仍然在。村支书想了半天,说:“那不是程文。”
吕和韵露出点恰到好处的惊讶。
村支书视线滑到他身上,不知想到什么,眼里带着一点警惕。他又吸了一口烟,吐出雾后问:“小吕,你们之前为什么要那块柿子树的木头?韩川给我塞了一块,但我其实没搞懂。”
吕和韵意识到:哦,看来那块雷击木果然有用。
他思绪转了一圈,最终定格在刚刚画面中程文的嘴巴上。吕和韵问:“文德哥,那小子嘴里是不是塞着?”
村支书疲惫道:“对,就那块木头。”
他起初把妻子、吕和韵挡在门外,是真的觉得自己能够应付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