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着汉堡的油纸被囫囵个捏成团,塞进垃圾桶里。
年轻人们一前一后走出汉堡店,天色有点暗,林轻扬往家那边的方向看一眼,发现进出的人已经少很多了,只剩下寥寥几个淘金客渴望能发现点不同寻常的东西。
“今天晚上你来我家怎么样?”
怀亚特知道好友脾气,然而这可能是他们最近最后一次见面,他不得不发出邀请:“你明天就得走了,说不定以后就很难见到了。”
“不会的,等还完了欠款,我就回来继续上学。”林轻扬笑着锤了他的肩膀一拳,犹豫片刻,还是没有答应他的邀请,他垂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低声说道,“我还是想睡我自己的房间,就算它明天不再属于我。”
怀亚特不再坚持,拍了拍林轻扬的肩膀,两个人相对沉默一会儿,怀亚特叹了一口气:“保重。”
第二天火车鸣笛,车站的角落里,年轻的好友们还在说着话。
车站的广播响起,催促乘客们赶紧找到相应的站台,拖着大包小包行李的旅客从他们身边匆匆忙忙地走过,没有时间把目光分给这两个人。
林轻扬从家的角落里翻出一个破旧的黑包,里面放了他绝对不能丢的身份证和别的证件,一点点干粮和水,保证他在火车的长时间旅程中不需要去买火车上的东西——太贵了。
怀亚特拍了拍他的包,目光落在包侧边的一个小开口上:“这包都破了,背着不是很安全。”
林轻扬没注意他手上的小动作,笑着道:“我会尽量看着的。就是因为这包比较破,所以昨天没被人搜刮走。万幸了。”
“身份证那些呢?”
“缝在夹层的最角落里了,绝对不会丢的。”
林轻扬拍了拍包的后面,手指突然摸到一处硬物。不过他没多想,因为远处传来长长的鸣笛声,火车从远处开来,缓缓减慢速度。
林轻扬站在火车门口,冲不远处的好友挥手。掉漆的火车咕隆咕隆响,勉勉强强冒出几朵白烟,轨道轻颤,站台上的人们越来越小,逐渐看不见了。
林轻扬单肩背着他的包,站在火车过道上,脚下地面还在不断颠簸抖动,人群从他身边穿过,茫然而无序。车站在慢慢离开,火车缓缓提高速度,从喧闹城市驶向苍茫群山。
他表叔说让他先呆在他的车厢里,过一会儿会来找他汇合。
林轻扬单手抓紧了包背带,从兜里掏出车票,来来回回几次,终于找到了他该待的车厢,意料之中的是,里面坐着别人。
他没打算打扰别人,于是轻手轻脚地关上车厢门,坐在那人另一头,肩膀一松,将背包放下来,塞进身后的角落里。
一切就绪,所有的事情都走在正轨上,林轻扬轻呼一口气,从兜里掏出手机,刚打算用手机打发一点时间时,突然发现手机电不算多了,只好悻悻塞回兜里,一抬头,发现对面那人正在看他,目光专注。
这道视线实在是明显地可怕,林轻扬没法忽略过去,有些局促地问道:“下午好?先生。”
对面的男人初看时有些不好接近,他穿一件深色驼绒大衣,里面规规矩矩套着衬衣和马甲,规规矩矩打着领带;瞳孔颜色偏浅,眼角上挑,面容英俊是英俊,但也透着一股子冷漠味道。
林轻扬本来不打算和这样的人有什么接触,就算是这几个小时的旅伴,一个人默默呆着总比两个人相顾无言来的没这么尴尬。
但对方这样看着他,还是让林轻扬背后炸起一片寒毛。
对方似乎看出了他的尴尬,才意识到自己的失礼。
他收回目光,嘴唇浅浅抿住,微笑起来的时候,刚才那一副不近人情的模样完全消失了。
“抱歉,你长得……像我的一位朋友。”他略微低头,正式道歉,“原谅我的失礼。”
林轻扬这下更坐立不安,他从来没接受过别人的歉意,别说是这样,看起来和他完全不是一个阶层的先生:“没事,我也……”
他也什么?
突然卡壳,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对方主动攀谈起来:“我叫路易·威弗列德,去马雷马有些生意要谈。”
最初见面的生疏逐渐消散,见对方也是好意,大概是也想找个人聊天度过这段时间。林轻扬规矩地把手放在腿上,答道:“我是乔·伦恩,打算去……”
去打工该怎么说?
他一下停住话头,不知道怎么接下去。一般他这个年纪,现在还在学校里念书,他却坐在北上的火车里,背着一个破旧的包,难免令人遐想。
幸好这位先生足够善解人意,在他停顿两秒后,意识到这个话题不好继续下去,巧妙地转到另一边去:“我猜,你没去过马雷马?”
林轻扬感激地点点头,顺着他的话题说下去:“是没去过,之前学业比较忙。不过,我听别人说过,马雷马是一个很传统的地方,那里盛产牛仔和骏马,有着宽阔的牧场……”
“是的,”路易赞同了他的话,“可以算是西部最早的牛仔发源地。我这次去,就是要谈一件马匹生意。那里有个大牧场,他们的马生了小马驹,是非常不错的品种。”
聊天很愉快,他们从书上涉及的知识说到实地,路易还给林轻扬描述马雷马附近的葡萄园和橄榄园,在盛季,农场主们还得多雇一些人手来采摘果实;而牧场主们需要叫工人们将牛奶倒进圆圆的木桶里,用力搅拌,以便之后发酵成奶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