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张力,崇祯皇帝似乎觉得有些心冷,他搓了搓手,哈了口气,回忆起了昨日的情景。
昨日,一个在朕心中非常重要的人入宫求见朕,而他前来的目的竟然是为张力求情,说什么张力是百年难遇的“文曲星”,杀之不祥……
罢了,既然是他开口,怎么朕也得卖个面子--他都那么大的年纪了,还从未开口求过朕呢!
很快崇祯的思绪又飞到辽东,想起了辽东总兵祖大寿。
崇祯忽然面露得色,既然祖大寿那厮将儿子都送来做人质了,说明他还是害怕朕的。
哼哼,连祖大寿都服软了,大明朝还有谁敢看不起朕?!
话说崇祯以藩王入承大统,并没有受过储君的教育。
由于天启皇帝在位时年纪也只是青年而已,当然谁也不会料到信王朱由检还有机会当皇上。
所以一直以来,朱由检特别在乎天下人对他的看法,也就是俗话说的“死要面子”。
现在祖大寿给面子了,崇祯自然也不好太为难他,故而祖大寿只在京师待了一天便匆匆赶回辽东,崇祯皇帝连个屁也没放。
既然有了面子,崇祯自然心情也还不错了。
这天崇祯将中间的那堆奏折全数看完,左边的那堆“天灾”和右边的那堆“流贼”被他选择性的无视了--
难得有个好心情,那些恶心朕的奏折,便留到明日再看吧!
……
晓月山庄的宾月楼上。
已经枯坐了一夜,恐怕天色就要亮了。
张力开始有点明白,若晨多半是醒不过来了--
张力的眼泪早已经流干,此刻正紧紧地握着若晨的柔荑小手,怔怔地看着她那苍白的面容。
若晨的伤势很重,用后世的医学名词来说,叫做颅脑损伤。
张力转头看了一眼床头柜上的那一沓“九天玄女神符”,不由得微微吐了一口浊气。
从回到晓月山庄,见到若晨伤重即将不治,自己立即画了一张满是金光的续命符篆--九天玄女神符。
神符配合中医方剂大续命汤双管齐下,终于是将若晨从鬼门关里拉了回来。
当然,严郎中先前的处置也居功至伟--若是没有严郎中的初期急救,若晨早就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了。
后来自己急火攻心之下,一口气画出了十道九天玄女神符,生怕若晨病情再有什么反复,那自己真就百死莫赎了。
张力能够感觉到,若晨的小手很冷,很冰。
张力将若晨的手放在嘴边,轻轻地哈着气,片刻过后,张力又站了起来,检查了一下房间的供暖。
房间里升着四盆炭火,东南西北角各有一盆。窗户自然也是开了一道小缝,其他人不知道,张力可是很清楚一氧化碳中毒的可怕之处。
现在整个房间温暖如春,可是若晨的小手依然那么冷……
张力回到了床前,继续捉住若晨的小手,呵着气。
好半晌过后,张力才将若晨的小手放回了被子里面。张力看了一眼若晨头部的网状的纱布,那是紧急赶制出来的,毕竟若晨的头部发生了骨折现象。
好在只是骨裂而不是骨折,这年月若是颅骨骨折的话,张力也没有任何办法,只能给若晨准备后事……
不过经过天眼术的检查,若晨颅脑中有出血,这却是非常棘手的问题。
现在也不可能做什么开颅手术,也没有办法打点滴,一些西药里面经典的活血化瘀的化学药品也不可能弄到,只能依靠中医……
中医对这种颅脑损伤引起的脑出血,基本就是两个字--没辙。
怎么办?
张力的心一抽一抽地疼痛起来,看着若晨那仿佛沉睡一般的面容,眼中一酸,似乎又积攒出了泪水,此刻便倾泻而出!
“若晨,你为什么这么傻?你父亲又岂肯为了我而去求王公公?”
张力一脸痛悔的神色,撕心裂肺地道:“都怪我,先前我没有告诉你,我在京中还有一个最大的援手。”
张力用力地捶打着自己的胸膛,深恨自己没有跟妹子交过这个底!
“若晨,你知道吗?我恨自己太自私,太虚伪,太死要面子了!那狗屁科举的探花郎,实则是作弊得来的……”
自己科举的虚实,只有徐静萍一人知道而已,对于其他人,自己是守口如瓶的。
恐怕一方面是为了防止泄密,不过像若晨这样自己最最亲近之人,压根就没有什么泄密不泄密的说法。
若是连自己的妻子都不信任的话,那还活什么人?
自己没有说的原因,更多的还是自己的虚荣心作祟--才子佳人么,若才子是作弊得来的,那就不能装逼了……
一想到此,张力“啪--”地狠狠扇了自己一个耳光!
虚荣的代价,竟然是如此沉重!
“若晨,你知道吗?当初那科举舞弊案,崇祯也是提前知道了的。然则后来崇祯没有发难,原因是听了一个人的话。”
张力一皱眉,也留意到了自己对皇帝的称呼。
自从被打入锦衣卫北镇抚司的大牢之后,自己发誓这辈子再不称崇祯为“皇上”,而是叫他的年号。
如此刻薄寡恩之人,为自己所不齿!
崇祯,你可以无能,可以学你爷爷的爷爷当道士,学你爷爷当宅男,学你哥哥当木匠,但是你不要对国事瞎折腾--
大明朝就是被你生生折腾亡了的!
张力很快又将思绪拉了回来,接着道:“那个人,乃是三朝国师,崇祯无比尊重于他!”
“他就是太虚真人!”
“这次回京我也去拜访太虚真人他老人家了的,在太清观中相谈甚欢。”
“若晨啊,我已经找狱卒带信给太虚真人了--你看,这才几天,崇祯不就放人了吗?”
张力叹了口气,脸上写满了悔恨之色。
歇了半柱香时间,张力又开口了:“若晨,退一万步说,即使太虚真人不救我,亦或者他说的话崇祯不听,我还有最后一手杀招呢!”
张力脸色突然冷了下来,带着一丝决绝之色:“锦衣卫的最高长官--指挥使骆养性,日月阁已经监视他很久了,他的日常起居尽数在日月阁的掌控之中。只要我下了命令,从他手上弄出一纸释放的命令,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当然,这是最后一步险棋,成功的可能性也就一半一半!”
张力将嘴巴靠近了若晨的耳朵,用很大的声音说道:“若晨你这下知道了吧?我的手段都还不止一种呢!”
“唉!--你又何苦去求你父亲英国公?!”
张力一直絮絮叨叨地说着,到最后说累了,将头靠在若晨的床沿上睡了过去。
……
辽东宁远卫。
宁远中右所的城池呈一个不规则的梯形分布,周长二里左右。
守御官厅在卫所西北,而兵备道的布政分司则在卫所的东北,北边主要是这两大建筑,而卫所南边则分布着察院、草场、预备仓、演武厅和递运所等建筑。
这基本是一个大明中小卫所城池的标准建筑,只是每个卫所建筑分布各有不同而已。
这里现在已经改姓张了,当然,是张力的张。
由于叛军孔有德部火器乃是大明军中出名犀利的部队,所以假扮孔有德溃军的,自然只能是团山军中的火枪队了。
当然,潘霸天只带来了千余人的火枪队主力和一些辅助守城的炮兵、步兵,其余火枪队乃是由高元良统一指挥。
此刻在宁远中右所的守御官厅的议事厅中,潘霸天高坐在主位,厅前躬身立着两个熟人,疙瘩和大牛。
经过这几个月的整训,特别是木头哥的带头示范作用,疙瘩和大牛已经渐渐脱掉以前宁远军的各种陋习,都下了决心向更牛叉的木头哥学习进步。
最近两人刚刚被提拔成为了总旗,一时间风光无二,也算是火枪队潘千总下面的红人了。
火枪队中熟悉宁远军事的老军已经不多了,更多的都是后来征召的流民百姓,潘霸天对宁远中右所不熟,故而经常有些问题要问疙瘩和大牛。
潘霸天看了疙瘩一眼,开口问道:“疙瘩,城池上新安装的千斤佛朗机,操炮手都到位了吧?”
疙瘩心神一凛,暗自忖道:现在难得潘千总出来坐镇一方,还得好好表现才是,不说以后超越木头哥,至少也不可差太远不是?
疙瘩连忙应道:“潘千总,炮兵队的兄弟们已经都将千斤佛朗机安装妥当,若是有不醒眼之人敢来犯的话,必然被千斤佛朗机轰得鬼哭狼嚎!”
潘霸天点点头:“唔,那本将就放心了。临来中右所的时候,高游击再三叮嘱,守城不比野战,必须要借重火炮的威力。”
说到这里,潘霸天又有些悻悻然,没好气地道:“依本将的脾气,那姓祖的孙子敢来犯,咱们就拉火枪队出去跟他们干一仗!”
疙瘩大吃一惊,连忙劝道:“潘千总,不可啊!”
大牛虽然脑子比较直,颇有点像潘霸天,这会也急了:“不可!不可!潘千总,出城野战那可就是放弃咱们最大的优势啦!”
潘霸天哈哈一笑:“嘿嘿!俺老潘--唔,本将也就是随口一说罢了!本将又岂会拿将士们的性命开玩笑?!”
疙瘩和大牛这才放心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