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奴的国主刘聪,看起来是整个部族国家的首领,就好像原本的刘渊一样,但实际上,他和刘渊相比,不光是资历、威望有差异,连身上的名号都缺少了很多,其中最重要的一个,就是大单于之名!”
在当下的时代,匈奴算是汉化的比较深入的种族了,其汉化历史要从南匈奴内迁开始,而且历代南匈奴的单于,多与汉家通婚,其王族血脉中,流淌着炎刘血统,那刘渊反叛之后,自称汉王,就有这方面的考量。
当然,更深的原因,还是出于未来政治的一些思量,先留下一个种子。
不过,无论再怎么汉化,原本的习俗也不是一时半会能丢弃的,尤其是刘渊自立之后,还要靠着族群意识来拉拢人心,建立共识,维护自身的统治地位,于是强调匈奴自身的属性,也是应有之意,因而在匈奴国内部,并行着两套统治体系。
刘渊既是匈奴国主,也是匈奴的大单于,等于是一套班子,挂着两个名字。
只是,刘渊的威望,身兼两职当然是无可厚非的,但他一死,这后继者相互争斗之下,就没有办法镇住场子了。
“刘渊死了之后,刘聪继承了国主王位,但因为刘渊死得有些……匆忙,他生前因为重病,已经开始着手进行继承人的培养了,但权力之事因人而异,有的人即便是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都不想轻易放手,这刘渊大概也是如此,所以在他的几个儿子中,这继承人的权柄并不大,相对于其他人而言,只是略占优势,这种局面,配合着刘渊的突然死亡,就让其他儿子有了机会。”
这么想着,陈止回忆着这段时间以来,搜集的有关匈奴的一些情报,其中就有刘渊死去之后,刘聪几兄弟争权夺利的情况。
“据说在刘渊的灵堂上,刘聪几人就曾经起过争执,甚至发展到了要召侍卫过来,险些动手见血的局面,之后刘乂被打发去洛阳,其实就是夺权的一个步骤,而且刘聪还安排了自己的亲信靳准,与刘乂同行,就是为了给自己留下时间巩固权柄,但事情的发展还是超出了他的掌控,刘乂归去之后,被匈奴国的几方势力推出来,如今已然承袭了大单于之位,统领着几个匈奴部族的武力,足以和刘聪分庭抗衡,只是略处下风。”
陈止很清楚,这种局面,就代表着匈奴内部有两个中枢,一个中枢做出的决定,并不能代表整个势力的动向。
“当下,刘聪的主要想法是休养生息,同时他还在联系朝中的郡王和重臣,想要据守并州,等待中原变化,因而不想动刀兵,但刘乂那边又有不同,此人那边,我没有准确的消息来源,他之前表现出要和刘聪争夺的架势,甚至想要刺杀我,嫁祸给刘聪,让局势混乱,按理说也不该有什么大动作,但此人的心思却有些莫测,不好确认,更重要的是,之前有个消息,说是刘曜领着兵马北上,有可能是要联系柔然。”
之前的那个情报,与今日观气的景象联系在一起,让陈止不由生出了警惕。
他是知道的,那刘曜当下在匈奴国内,与刘聪可不是一条心,双方矛盾不小,所以刘曜依附于刘乂,算是那位大单于的左膀右臂。
“刘曜这人野心不小,而且也是个有能耐的人,历史上更有建树,他忽然北上,这目的确实值得关注,如果真如传闻那样,是为了寻找柔然,那就更不能掉以轻心了,毕竟这柔然在历史上一样留下了浓墨一笔……”
很自然的,他的脑海中浮现出有关柔然的记忆,这些记忆中的大部分,都来自后世的历史研究,是一些颇为宏观的资料。
四世纪的草原,同样充满着混战与分裂,匈奴与鲜卑的势力要么衰败,要么南下,而突厥与蒙古的黎明尚未到来。
在这个夹缝中,崛起并且填补了空当的,正是柔然,一个对后世而言,也堪称神秘的族群。
他们本来的名号应该是阿拔尔,也有类似“蠕蠕”这样的蔑称。
“按照记载,这柔然也是东胡的一支,很有可能就是出自拓跋部,按着那情报的描述,刘曜去联系的,就是拓跋部的一些叛奴……”
这么想着,陈止眯起眼睛。
虽说柔然和其他北方的游牧帝国比起来,似乎是最没有存在感的一个,但陈止却不会因此就轻视,能够称霸草原的部族,没有一个会是简单的,必有过人之处。
“不过,柔然真正崛起,也是原本历史上的前秦崩溃之后,在这之前他们与其他部族一样,是臣服于前秦的,说明在前期他们的人口、实力都有限,现在这个时候,或许可以看成是一支劲旅,能成一军!如果他们选在王浚来攻的时候,忽然南下攻打代北新城,那局面还真要复杂许多……”
这么想着,陈止的困意渐渐消失,只不过不好直接起身,而是在心里推演起局势,准备对策,当下还没有确凿证据,他不好大举应对,否则可能动摇人心,这也是他今日看到黑气,却没有立刻动作的原因,本来是一次晚宴考评,如果突然中断,才会让人猜测,进而人心生惶恐。
不过,另一方面,他也很清楚,如果对方真要这么做,绝不会毫无迹象。
“刘曜是跟我有仇不假,但论有仇,整个匈奴对我的观感都不好,但那刘聪尚且知道,为了族群利益和巩固权柄,先行缓和,暗中通商,那这刘曜既然在原本的历史上,能执掌一国,必然也不是短视之人,他要出兵,必有所图,从利益最大化的角度来看,单纯攻打代县,又或者分散我的注意力,让代郡为王浚所吞,都不算最大!而与王浚联络,双方联合,约定各有收获,才是最好的选择,所以他若是要攻,当与王浚通气,所以王浚那边的监视,要再着紧几分……”
这么想着,种种应对的举措,慢慢浮上心头,让他慢慢取舍、权衡,这夜色渐渐深了,陈止却是一夜无眠。
而此刻的代县上下,却有许多人也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睡,正是那些世家之人,他们回去之后,不知成绩结果,果然更加闹心,就等着天亮,希望早日听闻名次。
不过,这东方泛白之后,世家人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陈止却得到了一个早就等候的消息——
“那佛法简和聂道仁离开慕容,南下了,很有可能是奔石勒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