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小艺毅然转身,没有半分脱离带水。她走得轻巧,附近的人群则是发出一声弱不可闻的唏嘘。
唏嘘陈家二小姐陈雪琴的无脑之外,还唏嘘韩家大小姐这颗璀璨新星冉冉升起怕是指曰可待。
够隐忍。
落下脸面赔礼道歉不提,被陈雪琴当众打脸也轻描淡写的咽下这口气。试问,以韩小艺的身份,她有必要有理由忍气吞声到令人心疼吗?
没有。
普洱不好喝,要换乌龙?
纵使韩家大小姐当众翻脸也不会有人认为她做的过分,相反,还会觉得是陈雪琴逼的。
摆讲和酒赔礼道歉已经是韩家的极限,韩小艺能做的最大退步。但陈雪琴却利用这场讲和酒百般刁难韩小艺,行径实在过火激烈了些。
不过没事,韩小艺耸肩回到座位,吩咐人送上乌龙,亲自煮茶。
她打算摆这桌讲和酒,并决定向这个陈家二小姐赔礼道歉时便做好被羞辱的准备。换一壶茶么。没什么大不了。又不是让她从陈雪琴裤裆里钻过去。不说看这帮长辈的面子,纵使是看爹地那一亿六千万的面子,韩小艺也得把这场戏演好,演精彩。
她面含微笑,将顶级豪门里大家闺秀的风范摆了个十足,动作轻柔优雅地煮茶。
现场静谧得有些诡谲,那帮豪门眼巴巴瞧着韩小艺煮茶,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做什么来掩饰尴尬和局促。这突兀地变化令他们措手不及,颇有点防不胜防的荒诞感。
现场煮茶?
啧啧——还真没见识过如此诡异的讲和酒。
但连作为主角之一的韩家大小姐也气定神闲地慢悠悠煮茶,他们这帮和事老自是没什么意见。再度望向韩小艺的眼神却是起了十分微妙的变化。
慢悠悠品茶吃点心的薛家姑姑松开茶杯,捡起一张湿巾拭擦略沾了些糕点屑末的玉指,隐含着狐媚味的眉宇间浮现一抹从容不迫的淡然之色,颇有几分一锤定音架势地呢喃:“一头无脑蠢猪和一只聪慧小狐狸演对手戏,无趣,无味,无看点。”
薛家女人的话音仅有她背后的薛贵才能听清,疯子薛闻言,微垂着头问道:“小姑,吃饱了?”
“还没。”薛家姑姑神色轻松地将湿巾扔在桌上,眼波流转地瞥了一眼左前方的黑白双煞和韩小艺身后冷面而立的林泽,线条柔美的嘴角扬起一个深奥的弧度,喃喃自语。“讲和讲和,连号称双剑合璧可以打遍燕京无敌手的黑白双煞都出动了。真是来讲和的吗?陈大少,你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薛贵听着小姑的呢喃自语,眉头亦是一挑,不由自主地将目光停留在黑白双煞身上。
如薛家姑姑所言,这黑白双煞若是联手,燕京还真找不出几个能与之匹敌的狠人。至少,在已知名讳的燕京强者中,鲜有人能击溃这两人的强强联手。
而即便是单打独斗,这两人也能强势挤入燕京强者榜前十。
燕京没这份精确到谁排第几的扯淡榜单,但黑白双煞凶悍的战斗值是经得起考验的。反正即便是向来狂妄自大的薛贵,也没跟这两人打的勇气。随便选一个单挑也只有挨打的份儿。
作为陈逸飞陈大少的两大心腹,为何会在这场讲道理,以和为贵的讲和酒上双双出席,落于陈雪琴身后。难不成,这位陈家大小姐还有后招?
摒弃这些无法确定的揣测,薛贵将目光落在了韩小艺的身上。
女孩儿这会儿也煮好了一杯龙井,沏茶,双手捧起送往陈雪琴。
陈雪琴跟皇后娘娘似地安坐于椅子上,慢条斯理地等候着韩家大小姐的伺候。
韩小艺弯腰矜贵的纤细蛮腰,双手递出茶杯,甜甜地笑道:“陈姐姐,乌龙茶煮好了。”
陈雪琴虚情假意地笑了笑,没再推三阻四刁难韩小艺,轻描淡写地接过茶杯,滑了滑杯盖,姿态高傲地抿了一口。而后便是绵里藏针地笑道:“小艺,你的茶艺真不错,竟然比我平时喝的乌龙更甘甜,更让人畅快。”
“陈姐姐喜欢就好。”韩小艺微笑道。
“嗯,既然小艺你这么有诚意,咱们以前的恩恩怨怨就一笔勾销了。以后大家还是好姐妹。”陈雪琴颇有几分大姐风范地说道。
“以后还得靠陈姐姐多多关照。”韩小艺单纯地点头。
“只不过呢。”陈雪琴忽地话锋一转,拉长了尾音道。“小艺你刚才那杯茶既然敬出来了,要是没人喝的话,传出去肯定会有人骂我陈雪琴小气,不上道。某些用心险恶的歹毒家伙更会诋毁我耍大牌,不会做人。这样吧,找个人替我喝如何?”
韩小艺那挂着甜美笑容的粉脸忽地一僵,未等她回应,陈雪琴便是迅即喊道:“我不喜欢喝普洱,这杯茶水又是小艺妹妹敬的,再让你喝回去肯定不妥。不如这样,让你的那位超级保镖喝怎样?”
韩小艺粉嫩的脸蛋上掠过一抹阴霾,刚欲说话,林泽却是主动开口道:“做保镖的,帮大小姐喝杯茶是理所当然的。”
“为表示二小姐对这次讲和酒的诚意,这杯茶不如由我来敬你?”
忽地,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从另一桌上传来。紧接着,便是一个西装笔挺的男子自座位上起身,步伐稳健地向林泽走来。
这人一起身,率先表情大变的不是林泽,也不是韩小艺,而是薛贵。
他认识这个突兀冒出的男子。梁龙。连续三年获全国泰拳六十五公斤搏击冠军的狠人。可谓所向披靡,风头一时无两。而早在三年前,这个玩腻泰拳比赛的格斗高手便放弃四连冠五连冠的机会,四下找人挑战。玩儿无限制,不论生死的真正格斗。
所以被称之为武痴的薛贵了解他一点儿也不奇怪,他甚至知道梁龙现在投靠与陈逸飞旗下,成为他手上的金牌打手。风头劲猛依旧。
陈雪琴对梁龙的出现一点也不意外,反而虚伪地微笑道:“龙哥,让你亲自敬茶不太好吧?”
“为二小姐做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儿,有什么好不好的。”梁龙笑眯眯地行至桌前,将桌上那杯起先被陈雪琴打回来的普洱端起来,丝毫不给韩小艺打断的机会,不由分说地递到林泽面前。
茶已经敬出去了。
喝不喝,就看林泽这位韩家超级保镖的态度了。
韩小艺一脸阴霾地盯着梁龙,旋即便是美眸中盈满担忧之色,不安地扫视着林泽那张刚毅到铁血的脸庞,不知如何开口。
也许是大小姐太过担心林泽吃亏,被侮辱,所以哪怕只是喝茶的动作,也会让她提心吊胆,生怕林泽出现什么差池。若是这杯茶是梁龙递给她,她反而会心平气和地接过,然后一口喝下去。
可现在——
她有些心乱如麻地琢磨着陈雪琴这么做到底是想玩儿哪一出,很忐忑很紧张地盯着桌对面的两人,一丝不苟地关注着局面。
站在原地的林泽面容平静地扫了步履矫健的梁龙一眼,一言不发地抬起手臂,欲接过那杯蕴含了太多太多的沉甸甸茶杯。
可惜。梁龙没让他接住。
他手臂往后缩了缩,那张密布着冷意的脸庞上掠过一丝不悦,不冷不热地说道:“林先生,这杯茶表面上是我递给你,但实际上是二小姐敬你的。”他顿了顿,动作利索地拨开茶杯,一字字说道。“可你竟然让我等了十秒。当然,让我等十秒是没什么问题的。我梁龙不是一个拘泥于小节的人。但这十秒你不止是让我等,还是让二小姐等。”
“二小姐何等人物,要举杯等你一个小保镖十秒?”
哗啦!
满杯温热地茶水猛地泼在林泽那张轮廓分明的脸上,甚至有几片泡得胀大的茶叶黏在了他略显粗糙的脸庞上。茶水打湿了他乌黑的头发,淋湿了他的脸庞,并顺着脸颊流淌而下,滴落在他昂贵无比的阿诗玛西装上。
林泽没躲。
以他的身手,在梁龙提臂的瞬间,他便可以避开这杯茶水。但他很平静地承受了这杯茶水,任由茶水在脸上肆意。
之后,他很冷静很淡漠地摸了摸脸上的茶水,剥掉脸庞上的茶叶,拍掉衣领上的水渍,咧开嘴,露出八颗洁白的牙齿。看上去颇有些青面獠牙的味道。
这个荒滩的碰撞让现场气氛顿时充满浓烈的火药味,颇有几分剑拔弩张的意味。
讲和酒的两位主角很隐忍地完成了今儿的讲和,可没想到在讲和酒即将结束时,竟是被梁龙这位战斗值不俗,身份却不够看的小人物破坏。
坦白说,那帮豪门虽然有些心惊,却还有些看好戏的期待感。
林泽是韩家大小姐点名喜欢的男人,他被泼了一脸茶水,韩家大小姐会如何处理呢?而这位据说敢向陈大少动手的韩家保镖,又会以怎样的态度对待梁龙?
“梁龙,你敢欺辱我韩小艺的人?”韩小艺火冒三丈,矜持了整晚的脸蛋轻轻抽了抽,步履快捷地绕过餐桌,站在林泽身前,朝梁龙寒声道。“谁给的你狗胆?”
“韩小姐,我只是教训一下对陈小姐不敬的人。并没其他意思。”梁龙微笑着说道。
“我看你是——”
“韩小姐。”林泽忽地打断韩小艺的话锋,一只手搭在她纤细的肩膀上,往前行了两步,很微妙地将韩小艺的身躯置于其后,咧嘴笑道。“您和陈小姐已经化解了恩怨,总是不该为这点小事儿影响了双方的友谊。是吧?”
韩小艺抽了抽嘴角,不明白这家伙到底想说什么。
“我们下面的人没什么家教素养,即便有什么恩怨矛盾,也学不来几位大家闺秀摆讲和酒和平解决。”林泽吐掉口中的一片茶叶,转头向陈雪琴笑道。“陈小姐,以您的肚量,应该不会介意我们这帮粗鄙之人用自己的方式解决矛盾是,对吧?”
陈雪琴满不在乎地笑道:“这事儿梁龙的确有不对的地方,林先生即便想现在就解决矛盾我也不介意。反正,你们的争端是不会影响我跟小艺妹妹的友谊的。”
韩小艺阴沉着脸,又怎会看不出一切都是陈雪琴布置的。林泽却是轻笑着以巧力推开韩小艺两步,微笑道:“韩小姐,陈小姐都开口了,你也就当看一场戏吧。”
言罢,他轻缓地转过头,漆黑的眸子满是平静,往前踱出一步,与梁龙的距离拉近至半米。嘴角那一抹没心没肺的微笑终于收敛起来,淡淡道:“从你刚才的架势来看,你应该对自己很有信心。”
“打了十几年泰拳,想没信心都难。”梁龙撇嘴道,脸上写满冷傲。
“嗯,打吧。”
林泽言罢,毫无征兆地出手,左臂倏然探出,向梁龙肩胛抓去。
梁龙气势强硬,丝毫不后退,而是横臂挡住。
只是甫一卸掉林泽左臂的攻势,林泽右掌已然逼近,他措不及防之下,只感眼前一黑,头顶登时传来一阵钻心剧痛。
砰!
头发被扯住的梁龙被林泽狠狠地按在餐桌上,脸庞竟是被这暴力的挤压下扭曲变形。他心头一紧的同时,正要挣扎起身,脑门却是传来一股火辣辣的刺痛。
啪啦。
右臂压制梁龙的林泽抓起桌上的一片菜碟,竖着朝梁龙脑门劈去。
咔咔咔!
整片菜碟竟是被打成粉末,混杂着梁龙头顶冒出的险些,看上去触目惊心。
啪!
林泽手臂沉稳地再度抓起菜碟,朝他脑门砸去。
砰!砰!砰!
菜碟用完了用碗。
轰!
直至最后当林泽将附近的盘碗皆用完后,他左腿一勾,撩起一把坚固得令人发指的椅子,凶残悍然地朝梁龙脑门砸去。
啪啦!
一击之下,林泽直接打爆梁龙的脑门,大量的鲜血流淌而出,浸红了餐桌上雪白的餐布,妖冶之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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