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攸几乎没有停顿,语气一连贯的将这番话全部都说了出来,很显然这番话在他心中已经酝酿许久了,因此这才能够一气呵成的说出来。
荀攸平常素来是一副谦谦君子之态,不管是面对何许人等都是不卑不亢,不论是市井小民还是王侯将相无不如沐春风,而今天的荀攸则是情绪激动,一张白玉般的面庞上因为激动泛起了红色。
“原来公达是因为此事这才装病在家,我还当是什么事。”刘烨却是不以为然的笑了笑。
“原来?原来?”荀攸见到刘烨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原来是我看错大将军了...”荀攸忽然语气低沉下来,惨笑几声:“某本来以为大将军是拨乱反正的英雄,朝廷之能臣,却想不到大将军竟然成了梁冀、董卓之流。”
说到这里,荀攸的声音已经微微发抖,看向刘烨的目光更是充斥着一股悲哀。
实际上荀攸这一刻已经豁出去了,要知道梁冀和董卓都是东汉朝廷横行一时的权臣,梁冀横行无忌因此被小皇帝称之为“跋扈将军”,结果梁冀竟然背地里将小皇帝毒死,而董卓夜宿龙床,废立天子更是不用多说。
荀攸当面称呼刘烨为梁董二人,等同于痛骂刘烨,如果换成心胸狭窄之人,怕是已经要处置荀攸,而刘烨多半也没有好脸色。
“大将军既然要废立天子,攸力不能阻止,恳请回归乡里。”荀攸低头道。
“不许。”刘烨摇了摇头。
“如果大将军不许。”荀攸坚决道:“那么攸便只好一直托病了,大将军也不希望尚书令成了虚职吧?郭奉孝、刘子扬、贾文和无不是智谋之士,足以替代攸了。”
“公达,你且坐,本将要问你几个问题。”刘烨却是摇了摇头,伸手示意他坐下。
荀攸本来不想坐下,但是一想到两人之间的战斗情谊,因此最终还是坐了下来,想听听刘烨要说些什么。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为王臣。”刘烨缓缓道:“公达忠的到底是我大汉朝还是刘辩一人?”
“这...攸当然是忠于大汉朝了。”荀攸略微一顿,理所当然道。
“既然公达忠于大汉朝,那就应该支持本将!”
刘烨忽然提高了声音道:“天子擅自出走洛阳,抛弃万千百姓,这是何等行为?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天子理应为天下万民做出榜样,而如今天子却擅自逃离洛阳,难道这对么?”
“这当然不对。”荀攸反驳道:“可是自古以来废立天子都是有理由的,便如昌邑王刘贺,因其荒淫无道,而霍光废之;厉王无道,道路以目而国人暴动,难道天子有什么荒诞不经,或者是为祸于天下的举动么?”
“当然!若是天子被其他诸侯拥立为帝,那我洛阳朝廷尊严何在!”
刘烨大声道:“若是有其他诸侯拥立天子,那我堂堂大汉朝廷岂不是成了伪朝廷?天下百姓皆以为我等乃是篡逆!”
“天下百姓无不议论纷纷,各地将士又要兴兵动武,难道这样还不应该另立新君,等着别人来攻击我们么?”刘烨冷冷的盯着荀攸道:“难道公达宁愿去坐视野心之人利用天子分裂大汉朝廷,坐视天下百姓号哭动荡,也要拥立刘辩是不是?”
“这...”
荀攸一时陷入到了两难之中,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刘烨。
自从汉武帝采用董仲舒,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之后,为的便是强化封建统治秩序,使得天下人忠于帝王一人。此时的忠臣并不是国家的忠臣,而是君王个人的忠臣,即便是荀攸也不外如此。
但是荀攸心中自然存在着为汉朝效忠的概念,被刘烨点拨挑明之后,不知道应该如何抉择。
“孟子有言,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刘烨严肃道:“天子御国门,君王死社稷!此方为真帝王也,而刘辩抛下大汉百姓与朝廷百臣,却自己出走,已经没有了做天子的资格!”
“为了严防刘辩被有可能的野心家利用,本将应该立刻采取手段,拥立新天子,如此才能够安定天下百姓之心。”
说罢,刘烨拍了拍荀攸的肩膀:“公达,你好好想想,到底应该怎么做,本将不能没有你,朝廷更不能没有中书令。”
说完后刘烨走了出去,有些时候,说话点到为止也就够了,没必要所有话都说到底,这样一来也给别人留下一个思考的空间,或许荀攸想想之后会有不一样的结果。
荀攸呆呆地立在原地,口中喃喃自语道:“朝廷,陛下,难道真的是我错了...”
三日之后,荀攸病愈,重新赴任至尚书台办公。
五日之后,汉少帝被曹操在彭城重新拥立,作为汉朝天子,而曹操则是被汉少帝任命为丞相,曹军一干文武将官多有升赏。
彭城乃是徐州大城,人杰地灵,秦末之时曾经作为西楚国的都城,有作为都城的基础。而曹操则是准备已久,早就在此地经营多时,营造了皇宫,因此刘辩当即入住其中。
一时之间,天下忽然有了两位天子,刘协坐于西面的洛阳,天下号为西帝;而刘辩在东面的彭城,因此世人称之为东帝。一时之间天下间双帝并立,东汉立国以来从未出现过此事,可以说是自从高祖刘邦定鼎天下以来,除了王莽乱政以来,还是首次出现。
不过虽然曹操拥立刘辩在彭城称帝,但是刘烨的动作却是比之曹操要快得多,当两个皇帝出现的时候,威信肯定有所不同,这个时候就看谁传播的速度更快。而刘烨在刘辩出走之后,即刻赶往洛阳,立刻拥立陈留王为帝,并且向全天下发布诏书。
而且光是在刘烨控制之下的便有足足七个州,因此除了青徐二州以及周边之外,基本上全天下都是先知道刘烨拥立陈留王为帝,然后才知道曹操拥立刘辩复位。
而且洛阳本来就是百年帝都,因此洛阳朝廷更为威望卓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