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南城脚步一软,将书桌上的书撞到在地。
他的脖子仿佛被卡住,宛若电影里的慢镜头,僵硬扭过头来,“我没听错?”
“我像是在开玩笑?”
张南城将地上的书捡起来,然后去上了个洗手间,回来坐在自己座位上,表情极为淡定。
就在盛山荇以为他接受了这个事实时,他蓦地站起来,一把抱住盛山荇,“恭喜恭喜恭喜!”
一边说,一边用手拍着盛山荇的后背。
这突然的亢奋举措,将前面吃辣条的大魏给吓呛了。
“你们要搞也注意点场合。”
盛山荇卷起一本练习册就往他脑袋敲过去,“瞎说。”
张南城将保送的事情大声说出来,大魏从座位上跳起来,“盛哥,今晚请吃饭!”
“好。”
学委的同桌坐在正中间,听到此话哂笑,“因德行等问题被喊去说话,竟然敢编造自己是保送生,真不知道是谁给的勇气,敢夸下海口。”
学委目露鄙夷。
要知道,全水仙高中,只有隔壁七班的阎甜甜极大可能地被保送。
那也有不确定因素,盛山荇倒好,直接说自己保送了。
周围的目光被吸引过来。
学委起了些心思,稍微提高声音,“哪件大学愿意提前招你?”
盛山荇微微一笑,“那就跟你没关系了。”
他就知道,一切都是吹牛皮。
学委不依不饶,“刚才还说被保送,现在是不愿意说,还是自己凭空臆想?我看是后者吧。”
“我……”
“我看你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书读得不多,想象力太丰富,还贪慕虚荣,作为学委,我建议你尽快调整好自己的备考心态。”
几句话下来,引得班里几个调皮男生哄堂大笑。
张南城第一个不服,“我看有的人需要喝点降酸药剂。”
学委睨了他一眼,“忠言逆耳利于行,你有闲时间还是多去背几个数学公式,面得考试只会写解字,高中写解字一分都没有。”
张南城侧了侧头,“盛哥,我想抽他的筋剥他的骨,我这该死的暴躁脾气。”
“这次不是你的错,是某人长了一张恶臭的嘴。”
张南城嘻嘻笑,学委没想到对方会回怼,一时之间被气得胸膛剧烈欺负,同桌提醒他不要被带偏题。
他迅速调整好情绪,“别扯偏话题,诚信是立世之本,吹牛皮也不要太偏离现实,说什么保送,难不成是被全国前十大名校争着保送?”
“竟然被你猜中了。”
学委皮笑肉不笑,“病得不轻。”
盛山荇手里把玩着一个保温杯,走到学委面前。
他比学委高了一个头,“啪”的一声将保温杯拍在他桌子上。
学委被吓得下意识抱头,手伸到一半,后知后觉对方不是攻击他,又收回手,若无其事地收回手。
“我要是被保送了,你怎么说?”
“你要是能被全国前十大高校其中的一所保送,我名字就倒着念。”
名字倒念对盛山荇没用,他都没喊过他的名字,“如果我保送了,剩下的高三日子,你给我值日搞卫生。”
“行,别说帮你搞,他们两个的我也包了。”
被手指指着的张南城和大魏哇哦了一声,情绪激动,瞬间觉得脑子好使的话,还是很有益处的。
“如果你说谎,那你得我给值日,还要帮我打热水和打饭。”
张南城在心底骂了一句靠,这吸血鬼。
“行啊,同学们帮我们三个人坐镇啊,”盛山荇用那张俊脸号召一句,很快就有女生应好。
盛山荇摸了摸鼻头,“你可以去问问班主任。”
“问就问。”
学委和同桌去了办公室,得知张雅丽不在。
他们问了隔壁五班的班主任,办公室洋溢着一股欢乐气氛,“你们张老师生病了。”
“今早上还好好地,怎么就病了?”
五班班主任笑嘻嘻,“跟你们班的盛山荇有关。”
肯定是被盛山荇那学渣气的。
学委暗喜,就这种惹事生非的学生,成绩能有多好?
两人走了出来,打算等张雅丽回校再说不迟。
张雅丽次日来了学校,整个人如沐春风。
她提了一箱子的东西进来。
班里起了一阵骚动。
距离上课还有三分钟,学委实在是等不及了,他想要在全班人面前撕破盛山荇虚伪的面孔,走到讲台前面。
“张老师,我有个问题想问您,盛山荇说他被保送了名校。”
张雅丽原本是用钥匙刮箱子的封口胶,听此,声音里的笑意更浓了,“谁告诉你的?全班人都知道了?”
“是,全班人都知道他吹牛说自己被保送了,我让他脚踏实地好好学习,他还觉得逆耳……”
“山荇真的被保送了,所以,我买了一箱子零食,给大家吃,算是庆祝一下。”
学委觉得整个世界都在天崩地裂,耳朵嗡嗡作响。
怎么可能,盛山荇他怎么会能被保送?
学委跟同桌的脸色涨成猪肝紫,难看到了极致。
班里其他同学都在雀跃,当然不是为盛山荇感到高兴,而是因为那一箱子的零食。
学委想问一下保送了什么名校,张了张嘴巴,正要问,外面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来的都是西装革履的外国人,金发碧眼,气质高雅,透着一股学术的严谨风。
陪行的是镇,县,市,省的最高领导人,还有水仙高中现任校长,脸上都带着笑容。
想不到他们南区这种地方,能出个轰动国内外名校的学生,简直是这个地方的新历史篇章。
纵然他们还没见过盛山荇,这不妨碍盛山荇成为他们的心头好。
盛山荇被叫出去,一点也不怯场。
他的英文不错,至少,能听懂且流利的表达。
大魏跟张南城在课室里面偷听,时不时咂舌,这家伙平日里藏得够深。
这些国外人,身份是国际七大名校联盟的领导。
当他们拿到宝霸官方提交盛山荇版的潜能调研表,当即乘坐私人飞机过来。
国内学府也是花了大价格,目的就是抢占人才,没想到这个人才是祖国的。
国际七大名校联盟的人,向来都是他们被人哄着,这次,他们哄着盛山荇,各种诱人条件,一个一个往外抛弃,盛山荇纹丝不动。
张南城:“我今天好酸。”
大魏:“有什么好酸的?”
张南城:“盛哥就像是独一无二的珍宝,被人哄抢,我们就像是滞销品。”
大魏:“……”
真的很冒昧,为什么要带上他?
可是,这形容得该死地贴切!
盛山荇被带到一间会议室讲话。
谈了近三个钟,盛山荇都没选去国外。
名校联盟的人想知道为什么,毕竟,他们的实力可是世界上顶尖的。
“我觉得,c国的顶级学府还行,我也不想跑那么远,我家人会担心的。”
此话一出,有人欢喜有人愁。
国内十大学府看见机会来了,将国际的人挤兑开,围着盛山荇宣传自己的学校。
这幅画面,像极了古代争宠的妃子们,使出浑身解数。
张雅丽以前一看盛山荇就觉得头疼,现在越看越顺眼,以后上了大学,绝对是个抢手的宝贝,还聪明。
要知道,水仙高中办学近两百年,偶尔那么一年有一两个保送生,那也是指定的院校,并不是什么顶级学府。
盛山荇什么水平?
全国前十大顶级学府过来找盛山荇,有的实在是赶不过来,直接视频会议,顶级学府的领导围绕着盛山荇,让他选择。
来的都是德高望重的领导,平日在新闻上出现也是板着脸,在盛山荇面前,笑得比慈父还温柔。
这都不是重点,国内顶级学府的领导过来之后,国际七大名校联盟也来信了,说热烈欢迎盛山荇的加入。
那盛况……她没见过世面,当场大脑就供氧不足,晕了过去。
连带着办公室内其他的老师,也没震惊了,一整天才缓过神来,相信那是事实。
他们小镇高中的差生,竟然被国内国外的学府如此宝贝疙瘩?
简直太令人不可思议了。
张雅丽将盛山荇喊了出去,一口一个山荇,叫得无比亲热,“他们怎么认得你?”
“我在网上刷题。”
一听到这个,为人师表,张雅丽立马插话叮嘱,“网络虚拟性强,别泄露自己的信息和轻易转账。”
“这个老师完全不用担心,他们可以欺骗我感情,但绝对无法从我这里骗钱。”
张雅丽:“……”
“那,你最后选了哪个名校?”
就在这时,校长扶着已退休的老校长过来,退休校长看盛山荇的眼神,那叫一个与有荣焉,还红了眼眶。
“好样的,为咱们水县高中争光。”
“我就说,山荇这孩子有出息,自打他上高中以来,我就一直关注着他,知道他以后准是国家的栋梁。”
盛山荇嘴角微微抽搐,他以前引起领导和老师们的关注,纯粹就是因为调皮捣蛋不上进。
盛山荇选了战大。
他回到课室,桌子上有一包辣条,他撕开一个口子,吃了两根辣条,都是甜味的。
张南城跟学委说话,“盛哥单周星期一搞卫生,我单周星期四搞卫生,大魏双周星期五搞卫生,别忘记了。”
他嘚瑟的模样,要多欠打有多欠打。
这可是当着全班人的面说的,学委想赖都赖不掉,悔得肠子都青了。
学委同桌单手踩在桌子踩栏上,“高三这么紧要的关头,你让学委抽那么多时间去搞卫生,要是耽误了他考京大青大,你配得起吗?”
“哦噢,考不考得上就难说了,就算考得上,管我什么事?”
余光瞥见盛山荇已经回到课室,他走过去,“你收拾书包干什么?”
“回家玩几天,”盛山荇瞟了前面的学委一眼,“班主任批的假。”
张南城拔高嗓音,“也是,都被保送了,别说没资格填高考志愿,连高考都无所谓参加了。”
“得了,别将人激出心脏病。”
学委和同桌五脏六腑抽痛。
得知盛山荇被保送的事情,七班的石震也懵了,第一反应就是假的,可老师们说的话也是假的?
阎甜甜听到这消息时,因为过于激动,被呛了嘴里的威化饼呛住了。
小红给她拧开保温杯的盖子,“小心一点。”
阎甜甜缓过劲来,冲去了隔壁班。
盛山荇还在收拾东西,阎甜甜跑着跳入他怀里。
软乎乎的身子撞入胸膛里,盛山荇怕她摔了,下意识托着她的细腰,两秒后,他想将她从身上摘下来。
阎甜甜紧紧地圈着他的脖子,“盛山荇恭喜你,恭喜你,恭喜你,我就知道你肯定不是学渣。”
他鼻翼间,全都是她身上的淡雅茉莉花香,他长这么大,还从没抱过女孩子。
被阎甜甜碰过的地方,都在发烫,还有点麻。
这麻意被无限放大,让他不知作何反应。
连他都不知道,眉间温柔了两分。
陈剪月从后门进来,应该是刚从洗手间回来,“搂搂抱抱的,不知羞。”
盛山荇将人放下来,后退三步。
阎甜甜瞪了陈剪月一眼,“那你别看,看了长针眼。”
两人关系好,偶尔也会拌一下嘴。
阎甜甜心情特别好,平日挺稳重的一个人,现在倒像个要了糖的孩子,笑靥如花。
“盛山荇,你去了哪所学校?”
她也有喜欢的院校,她想要跟他近一点。
盛山荇没说。
张南城凑过来,“是战大。”
盛山荇最后拒绝了国际七大名校联盟,不过,联盟的人不死心,离开时还给盛山荇校服兜里留了联系方式。
对方心痛又不死心,“如果你改变主意,联盟的大门,永远为你开通绿色通道。”
阎甜甜更加高兴了,说要请张南城吃饭。
盛山荇踹了张南城一脚。
上午放学后,阎甜甜追上要回家的盛山荇。
“跟着我做什么?”
“我都知道了。”
阎甜甜系了一条红色的围巾,特别温暖炽热,跑到他前面,拦着他。
“你知道什么?”
“我妈跟你说的那些话,你别放在心上,我可以一边喜欢你,一边考上喜欢的大学。”
她学富五车,才高八斗,两千年前能坐高明堂,换了个时代,只要她想,依然可以所向披靡!
她是在家时,无意听到的。
阎母爱女心切,但也是有涵养的人,私自跟盛山荇见面,让他大意就是不准他回应阎甜甜,更加不能喜欢。
阎母说:“我想她考个好大学,将来有权利选择过自己喜欢的生活,谈恋爱会影响学业的,希望你尽量避着她,我先谢谢你了。”
虽然车祸跟盛山荇无关,但盛山荇再干扰她女儿的情绪,那就不行。
盛山荇依稀记得,当初骄阳似火,他点了头。
回家之后,连小叔做的美味饭菜,都有些味如爵蜡。
“我是独立的个人,不管是我父母,还是任何一个人,都不能给我做决定。”
面前的人,是她在佛前跪了千年,彼岸河镇守五百年,又逗留五百年,才找回来的。
其珍贵,是任何语言都无法形容。
盛山荇抿了抿薄唇,心下微微触动。
天空飘起了小雪,落在少年乌黑的发间,还有括挺的双肩上,宛若古书卷里走出的少年郎。
阎甜甜从书包里翻找出一根冰糖葫芦,递过去,鼻孔和嘴巴喷出雾气,“给你吃,恭喜你被保送了。”
盛山荇盯着那冰糖葫芦,红澄澄的,色彩鲜艳,山楂个头圆润,看着怪可爱。
“这是我费了一番功夫托人买的,你别不给面子,”他个子比她高一个头,她仰着头,冬日阳光璀璨,半是眯着双眼,“按理说,应该多送点的。”
说到这里,她有些懊恼地咬了咬下唇,“吃太多的糖,对牙齿不好,等老了之后,我还想跟你环游世界,尝遍各种美食,可不想你的牙齿全都掉光……”
“盛山荇,你别急着推开我,要是,要是……咱们就先处朋友,我努力点。”
“不用争取了。”
盛山荇说完转身就走。
望着他高大俊挺的背影,阎甜甜有些失落。
她低下头,有些失神,不知过了多久,前面的雪地多了一双鞋,往上是一双修长的腿。
“等高考之后,我们就谈恋爱吧。”
“要是我爸妈知道我糟蹋高中生,会扒了我的皮。”
他伸手,轻轻掸开她头上和双肩的雪花,狭长漂亮的眸子里,映出她的面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