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仙,快起来,我今天进学呢,快点!”肉肉扒拉开朕勾着他衣服的爪子尖,把朕捞进怀里使劲在朕脑袋顶上叭嗒了两口,捏着朕的脸好一阵揉搓,愣是把朕硬生生从半梦半醒的状态给揉醒了。朕打着呵欠,有点不甘心地在还带着肉肉身体余温的枕头上翻滚了两下,蹭了蹭毛,真是的,进学而已,又不是登基,这么紧张干什么?当然,就算是登基,朕觉得也没什么好紧张的。哎,算了算了,没法子,谁让肉肉还是个小孩子呢,小孩子总是容易对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感到兴奋的。
朕无可奈何地跟着肉肉爬起来,爪子搭在他枕头上抻直身子,再次打了个长长的呵欠使劲地伸了个懒腰。与此同时,守在外间伺候的宫女和太监们也听到肉肉的响动,纷纷跑进来开始伺候洗漱。
肉肉提前起身,当然有内侍很快跑去通知了陈夫人和福临,很快,陈夫人就笑眯眯端着一大碗香喷喷的五福面进来了,肉肉心满意足地吃着,很快还惊喜地发现面底下还特地藏了个两面煎的荷包蛋。肉肉趁着陈夫人不注意,偷偷咬下一大块蛋黄放在旁边的小盘子里,推到朕的面前。
朕看看他嘴角的口水,又瞅瞅他着急催促的表情,终于还是嫌弃地——吃了。
——
用完膳,肉肉在福临护送下准时到达了御书房。
这是肉肉和四皇子第一天进学,自然有一大堆的仪式要走。
他们要跟着他们的皇帝爹先去拜祭书圣人童方,再祭拜历代先祖先帝,然后才是真正的拜师傅。
因为大夏独一无二的特殊皇子师制度,以及皇子师对皇子几乎可以说能够左右命运的影响力,但凡有点势力的皇子母族几乎都会在皇子一出生就开始为皇子寻找合适的皇子师人选,这其中涉及到的方方面面千丝万缕的利害关系可谓极之复杂,在前前朝时,就曾发生过因为年幼皇子拜得位高权重的皇子师,而与成年皇子分庭抗礼抢夺皇位的糟心事。
虽然说本朝几位皇子均还年幼,老皇帝也没到风烛残年,皇位的争夺还没到惨烈的时候,但是朝臣们还是非常看重皇子的皇子师的,很多人都是据此站队来保证自己未来三十年安泰荣华。
就比如说二皇子的师傅——龙渊阁大学士陆朝忠,就是大夏如今的士林领袖,文坛泰斗,在朝中也是清流一派的中流砥柱。又好比四皇子的师傅文澜阁学士赵灏,百年世家出身,他祖父、他父亲、还有他,祖孙三代都在文坛享有盛名。赵灏本身未过而立却已在吏部任了考功司司判的四品实职,绝对是个前程远大的栋梁之臣,更是个可以预见将来的实权人物。
看来看去三位皇子里就只有三皇子尚昕的师傅没什么名气。皇帝给肉肉指定师傅的圣旨一下,宫里各种传言就开始甚嚣尘上,其中传的最有鼻子有眼的有如下几种——
第一种说法是:永善宫太低调了,皇帝连肉肉几岁都忘了,别的皇子都是五岁启蒙,肉肉都六岁了皇帝还没给指师傅。若不是皇后贤良,端贵妃心善,一起提出当为三皇子择师进学,皇帝差点忘了自己还有个叫尚昕的儿子。但是当今皇帝一直不怎么把几个儿子进学的事情放在心上,二皇子和四皇子的师傅是各自母族提前定好再请皇帝下旨册封的,而三皇子却是个那啥,还没出生就没了娘也就算了,唯一的舅父还远在边关,日常就只有几个太监宫女照顾,这么个小可怜,哪里还有人能想着提前帮他找什么师傅。赶巧的是,最近正好碰上春闱大考,皇帝就随手从今年科举考试呈上来的卷子里抽了一份,看看还不错,就把这个连殿试都没参加的举子指给三皇子尚昕当师傅了。
第二种说法则比较传奇:皇帝多年前曾经微服出宫,路上遇到了难事,一对父子给了皇帝很大的帮助,皇帝一直想着要报恩,但是回宫后派人到处去找也找不到恩人父子的下落,这一晃就是好多年。可是这次春闱大考,在应试的举子里皇帝发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叫来人一看就是当年帮过他的那对父子中的小儿子,皇帝立刻就起了报恩的心。正赶上三皇子尚昕要找师傅,于是皇帝就直接把这个年轻的举子指给了三皇子尚昕当师傅,反正三皇子已经封了王,只等十六岁一到就要去封地,学不学成那跟国家社稷都没多大关系,但作为皇子师,皇帝陛下的这位小恩人却是可以一生荣华富贵,衣食无忧了。
而第三种相较第一种和第二种则更现实也更具可信度一些,说的是:之所以皇帝会随便指个举子做三皇子师,是皇后和贵妃为了彻底消除三皇子尚昕对皇位的威胁,难得联了一次手,欺负三皇子没有强大的母族庇护,各自动用手段,让皇帝属意的几位三皇子师纷纷推托拒绝,皇帝一怒之下就随手从今年春闱大考的举子里,给三皇子找了个没有任何背景势力、跟朝堂上几派人马都无牵连的贫寒举子做师傅。
但是不管这些说法说来说去都说了些什么故事,只有一点是相同的,就是三皇子尚昕的这个师傅是个——
没地位!没背景!没势力!没资历!没学问!啥都没有的穷酸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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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子拜师也算是朝中大事,因此,就算这次拜师礼其实跟二皇子没什么关系他还是被要求出席了,当然,与他一同出席的还有他的师傅龙渊阁大学士陆朝忠。
三位皇子按着年龄大小依次先拜见皇帝,再跟在皇帝身后一起拜过书圣童方和先祖,随后便要开始最重要也是最让皇子们紧张的环节——行拜师礼了。
二皇子已经九岁,进学已经四年,拜师礼他当然不用参加,这次他和他的师傅陆朝忠都只是列席观礼的。
肉肉的老爹——当朝的皇帝陛下是个最不耐繁文缛节的人,在他的要求下,皇室的各种礼仪都较他爹也就是大夏二代皇帝那朝做了大幅精简。就好比这皇子拜师,若照着肉肉他爷爷那代的规矩不但要皇子亲自跑一趟书圣庙拜祭书圣人,还要再跑一趟太庙敬告祖宗什么的。大约是老皇帝还清楚记得自己小时候被折腾得筋疲力尽的可怜相,所以自从皇长子开始进学,他就改了规矩,规定皇子拜师只需在宫里对着书圣人画像拜拜,然后到天元宫敬香供奉一下太祖和太宗的画像,就可以到御书房拜师傅了。至于拜师礼也是一切从简,只需要行三跪礼,再敬一杯茶即可。这样原本需要三天完成的仪式,只要个半天就差不多了,仪式办完他还能留几位皇子师在宫里吃顿饭,跟他们聊聊儿子学业,自是皆大欢喜。
根据朕提前得到的消息,三位皇子跟着皇帝拜祭祖宗和书圣的时候,三位皇子师会提前被接引到御书房等着。
那边有老皇帝亲自带着,朕不担心肉肉那儿会出什么幺蛾子,朕比较好奇的是那个传闻中没地位!没背景!没势力!没资历!没学问!啥都没有的穷酸小子!于是朕就趁着御书房人少的时候一溜烟先蹿了进去,找了个隐蔽的角落先猫住了。
果然过了没多久就有太监引了三个人走了进来。
二皇子师陆朝忠是个六十多岁的白胡子老头,样貌清矍,极重礼仪,出门必服正装,峨冠博带是他的典型特征。
即将成为四皇子师的赵灏,白面无须,身量不高,年纪不过二十七八,却已身居高位,本身又是世家豪门子弟,行止间确实颇有气度,而那一身衣装纹饰更是无处不精细到极致。
前面那两个朕都是见过的,没什么心思细看,朕的眼睛只关注在最后那个陌生的男子身上,那个人应该就是皇帝指给肉肉的师傅——卫隐。
第8章 喵之卫先生其人
第一眼看过去,很普通的一个人。比朕预计的还要年轻些,顶多二十三、四年纪,相貌算得周正,但整个人看过去都没什么出挑的地方。身上穿的是一袭苍色长衣,以玄锦束腰,都是一丈也不值一两银子的普通衣料,身上一件多余的缀饰也无,朕觉得大概是因为比较穷,所以没什么可佩饰的。只不过这般穿戴倒比现今那些爱将琳琅珠翠挂一身的士子们显得干净俐落许多。说实话,看了这半天,朕一点也没看出这个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但总而言之还算顺眼,没让朕觉得讨厌。
只一点,这卫隐身量颇高,跟他站在一起,在朝中只是偏矮了些的赵灏简直被比成了五短身材。大概赵灏也很快发现了自己的劣势,立刻不高兴地跟卫隐拉开了距离,径直走到陆朝忠身边,与他致礼攀谈起来。
但是陆朝忠的注意力却一直关注在卫隐身上,他是三朝元老,正儿八经的当朝帝师,以他对皇帝的了解,他大约并不相信皇帝会从未名举子里随便指个人给自己儿子当师傅,所以跟朕一样,也对这个叫卫隐的年轻人充满了好奇。卫隐应该也感觉到陆朝忠频频探询的目光,却只是偶尔回以一点礼貌的微笑,并没有顺势上前搭话,就那么安分地坐在太监引他坐下的椅子里,直到皇帝进来,他连屁股都不曾抬一下。这样的举动看在赵灏眼里大概是很拘谨很怯懦的表现,他那偶尔瞟向卫隐的目光里满是毫无掩饰的鄙夷之色。陆朝忠却没什么异样,见自己两次暗示都没有得到回应,便收回了目光,只专心与赵灏小声交谈。
卫隐很安静地坐在座位上,没什么异样举动,但是一刻钟之后,朕还是觉出了些许异样。那就是这个叫卫隐的年轻人的存在感越来越淡薄,也许别人会觉得这没什么奇怪的,就像陆朝忠和赵灏,他们还在那儿引经据典地探讨着学问,赵灏还十分谦卑地向陆朝忠请教着为皇子授业的经验。他们都没有发现,他们说话的声音在逐渐提高,似乎已经忘记了屋子里还坐着一个陌生人,还是他们之前一直在刻意戒备的一个人。
这种感觉很奇妙,朕眯了眯眼睛,这个叫卫隐的人……
朕正盯着那卫隐想着这人到底怎么回事,那个一直安静坐在位置上,保持眼观鼻鼻观心的人竟突然抬了眼。瞬间——那双原本并无神彩的乌眸突然间绽出异彩直直地锁住了朕的眼瞳,一股强烈的威压直向朕扑来,朕毫无防备,吓得差点“喵”出声跳起来。好不容易稳住心神,朕高踞柜顶炸着毛伏低身体愤怒地冲他呲了呲牙,凶狠地回应他的挑衅。可那个卫隐却仿佛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一样,看见朕冲他呲牙,他还微勾唇角露出一丝若隐若现的微笑来,只是这一笑,那双亮如寒星乍现的眸便又重新恢复成淡然寻常的模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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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驾到!二皇子殿下到!臻王殿下到!四皇子殿下到——”
朕回头把炸起来的毛舔回去,一时间只觉十分齿冷,这宫里连喊个名号都要拍马屁,看来御书房门口的传令太监也是皇后一系的人,魏国公府这手伸的可实在是够长的。
“臣等拜见皇上,臻王殿下,二皇子、四皇子殿下!”见皇帝进来,陆朝忠带头起身向皇帝及诸皇子行礼。
“平身,平身!”皇帝今天看上去心情不错,笑眯眯地伸手扶起陆朝忠,“老师不必多礼,两位爱卿也不必多礼,今后,还要劳烦诸卿家为朕这几个孩子多多费心了。”
“此乃臣之本分,臣等必尽心竭力教导各位皇子。”三人均俯首向皇帝及诸皇子躬身行礼,随即再次被皇帝扶起。
这时跟在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常安凑近皇帝跟前,笑着提醒:“皇上,吉时已到,可以行礼了。”
皇帝点头之后,立即便有司礼监的太监走上前来,依次引导皇子与皇子师入座、行礼、敬茶。这些按着定例执行的礼仪,朕看着甚是没趣,朕的注意力只关注着肉肉和他那个“来历不明”的新师傅。
在仪式之前,肉肉已经跟着司礼监派来的人认真学习过整个仪式过程中要行的各种礼节,昨天福临还特地又跟着肉肉全程演练了一回,所以,今天整个的仪式过程肉肉表现得可圈可点,行止进度几乎没有犯错,朕能明显看出司礼监派出来跟在肉肉身边专责提醒的太监脸上那份惊奇。
而肉肉那个据说连个进士功名都还没有,由皇帝临时从本期举人里挑出来给肉肉当老师的年轻人卫隐,在这场仪式里倒也表现得宠辱不惊,十分镇定,很不像是个没见过世面的穷酸小子。待仪式结束,诸皇子就被各自安排到了自己师傅下首坐定,皇帝则安然坐在上位与几位皇子师偶尔闲叙几句,这个时间其实是皇帝刻意留给新任皇子师与自己的新弟子互相认识的时机。
陆朝忠既是朝中重臣又是当今帝师,当然无可厚非地坐在皇帝左手第一位,坐在他下首的则是身体孱弱的二皇子,即使现下还是暑气都没散的八月初,坐在他身边的二皇子薄衫外面已经套上了无袖的细棉夹袄。看着二皇子那苍白发青的脸色,朕真有点担心他会不会坐着坐着就昏过去,不过,要说起来,这半年多来这位二皇子的身体算是好了不少了,记得过年的时候他还病得起不来床呢。
皇帝右手第一位的位置则坐着赵灏,说实话,其实之前领座的太监是把那个位置安排给卫隐的,毕竟今天这事是拜皇子师,皇子师的座次当然应该按着皇子位阶与长幼来排序,可是三位皇子师进了门,陆朝忠才坐下,还不等领座太监说话,赵灏已经抢先一屁股坐在了右首第一位上,当时那领座太监可是愣了好几息才回过神来,却没有开口说任何话,反而将错就错领了卫隐坐到了陆朝忠的下首。而卫隐只是看了那目中无人的赵灏一眼,也没说什么便安静地坐在了陆朝忠下首。而之后,皇帝领着诸皇子进来,似乎也没有注意到座次的问题,拜师礼后,诸皇子师与诸皇子就这么坐定了下来。
皇帝有一搭没一搭地与陆朝忠老先生聊着闲天,赵灏时不时地跟着插上几句,旁征博引让陆老先生和老皇帝都不时点头称是。只有卫隐,完全就没理会皇帝跟另两位皇子师的叙话,从肉肉坐到他身边开始,他就一直侧着身子看着肉肉,还悄悄把放在自己手边的果盘往肉肉那边推了推,好像完全没注意到这个姿势下他差不多是用后脊背对着老皇帝的。
肉肉也睁着晶亮晶亮的大眼睛仔细地看着自己这个在宫人们传言里毫无可取之处的师傅,小脸上写满了好奇。
“我叫卫隐。”卫隐首先轻笑开口。
“我叫尚昕。”肉肉轻声却愉快地回应。
朕的耳力一流,就算赵灏的声音响得连殿外都能听见,朕一样不会错过肉肉那边一丝一毫的交谈声。
简单的四个字的互相介绍后,师生两个相视一笑。朕一直悬着的心略略放了下来,看来这第一印象师生两个都还不错。随后,朕又听见卫隐轻声地询问了几句肉肉的年龄还有之前有没有习过字,有没有读过书之类的简单问题。随后就听见有太监进来通报,午膳已经准备好了,请皇上、皇子师和诸皇子移驾用膳。
而就在移驾前往花厅的时候,朕注意到过那高高的宫门槛的时候卫隐牵住了肉肉的手,随后更是一路牵到了花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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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师的第一天并没有课业安排,不过是师生见个面走个形式,用完午膳皇子师即可离宫返家,正式的课业从第二天才正式开始。
在宫宴上,皇帝对卫隐不算热络,却也不冷淡,朕琢磨着那奇异的疏离感倒有点敬而远之的味道。这种隐约微妙的感觉让朕不禁对这位卫先生更加好奇了,这个卫先生到底是个什么人呢?于是宫宴结束后,朕放弃了先回去吃饭的想法,就那么饿着肚子悄悄跟在了他的身后。
二皇子与肉肉、四皇子不同,他的课业是早已安排好的,因此午膳之后陆老先生并没有同另外两位新任皇子师一起离宫,并肩同行离开的只有卫隐与赵灏。
“以前在京中没有听过卫先生的名号,不知卫先生功名几何?师从哪位啊?”按规矩卫隐和赵灏都得从皇宫的东门出去,直到出了宫门才能各自乘车马返家。而从御书房一路走到皇宫东门怎么也得一刻多钟,这么长的路若是一句话不说,向来爱与人说笑的赵灏大约觉得实在别扭,便主动起了话头与卫隐搭讪,只是这开口的第一句话就充满了挑衅的意味。
卫隐仍是那副不温不火的模样:“我不过乡野草民,无职无衔,就不辱没家师名号了。”
“听说卫先生是本次进京应考的举子,不知卫先生还准不准备继续参加今年的秋闱大考?”这前面才问了人家功名几何,这会儿又说已经听说人家是进京应考的举子了,这赵灏还真是没把卫隐当回事啊,言辞间完全是一副趾高气昂高高在上,很有点把卫隐当傻子的意味。
卫隐却似是浑不在意一般答道:“不了,从今日开始,教导臻王殿下便是我毕生之业,我也不打算入朝堂,那功名之事于我已经无关紧要了。”
听到这话,赵灏脸上倒是微露讶色,特特转头深深看了卫隐一眼,似想从他脸上看出此话真伪,但很快神情又恢复如常,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嘴角再次勾出一丝似嘲如讽的笑意。之后,赵灏可能是觉得跟卫隐实在没什么可聊的,又或者两人并肩同行,身高的差距确实让他觉得很不舒服,于是很快,他就找了个借口跟卫隐分道扬镳,跟引路的小太监打了声招呼就从另一条路走了。他毕竟是四皇子师,虽说这里属于皇宫,但出了御书房就是前朝范围,达到一定品级的官员就可自由来去,所以,小太监也没有提出异议,只恭敬地朝他躬了躬身便随他去了。
朕的目标是卫隐,自然也懒得去理会那个赵灏的来去,只一路跟着卫隐往皇宫东门走,眼看着那个卫隐接受过侍卫盘查,就要走出东门,朕正觉得无趣,那人却突然回头朝朕蹲踞的墙头飞来一眼,那犀利的视线再次与朕的目光对个正着,喵的!这次朕可没忍住,直接“喵”出声,又炸毛了!
第9章 喵之肉肉喜欢卫先生
“我喜欢卫先生。”晚膳时,肉肉一边吃饭一边跟陈夫人闲聊。
永善宫里没有别宫那么多规矩,肉肉吃饭的时候爱说话,虽然礼仪官总是提醒,但是陈夫人在私底下却没那么严格,乐得给他一点小小纵容。
“卫先生是个什么样的人啊?”陈夫人毕竟只是教养嬷嬷,御书房那边她是不能跟去的,所以,对于这个传说颇多的卫先生,她也难免好奇。
“呃……”肉肉被问得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高高的,总是笑眯眯的,一点也不凶。”
陈夫人笑:“只是因为师傅不凶,所以喜欢?”
肉肉犹豫着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大概是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具体的感觉。
陈夫人便又问道:“今天才第一次见,师傅当然不会凶,可是若是以后殿下不听话,师傅必然是要凶的,那你就不喜欢师傅了?”
这回肉肉立刻就摇了头:“不会,我还是会喜欢师傅的,今天二哥和四弟的师傅也都去了,可是只有师傅拉了我的手,二哥和四弟的师傅都没有牵他们的手。”提到上午师傅拉着自己的手,肉肉像是又回想起卫隐拉住他手时候的感觉,“师傅的手可大可暖和了,比父皇的手还大。他一直都牵着我的手,不像二哥和四弟的师傅那样,我看见四弟有一次差点摔跤,可是他师傅都没有注意。”
肉肉是个孩子,孩子对一个人心存善意或恶意的感触往往是最真实最直接的。可是朕却认为:这个卫隐,若不是个有纯善之心的人,那就是个有大心机的人,而朕的直觉告诉朕,他比较可能属于后者。
朕正发着呆,肉肉却突然从他碗里夹出块剔掉了鱼刺的鱼肉放进朕的盘子里,“大仙,你也是喜欢卫先生的,对吧?”
陈夫人闻言笑眯眯地转头看朕一眼,“大仙今天也偷偷跟着跑去御书房了?”
啊?朕喵脸一僵,赶紧埋头使劲吃鱼。话说,朕只是只喵哎,卫先生是什么啊?朕才不知道呢?朕为什么要喜欢他啊?
“大仙,吃饭的时候尾巴不许乱扫,你看你的尾巴都掉进汤里了。”
喵!好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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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第二天开始,肉肉就要正式开始天天去御书房进学的生活了。
御书房听起来好像只是一间房子似的,但它实际上是皇帝用来处理公务的地方,是个占地颇大的宫殿群,包括了两座偏殿、一座主殿和一间后殿,主殿和后殿前后建有三进花园,在后殿与主殿之间甚至还有一个占地数十亩的莲池,池边遍植垂柳,池上还建有曲桥飞亭,十分精致优雅。两座偏殿主要用于大臣候见并存放一些机要文书,主殿是皇帝的书房以及办公、休憩之地,而后殿现下就被分配给诸皇子当书房了。
后殿光正殿就有五进七间,左右两侧还各有一座配殿,布置了大大小小十几间宫室。想来前几任皇帝子嗣都还算兴旺,只到了现任皇帝这里,这皇嗣就一直比较艰难。前几年,整座后殿都只有二皇子一个人进学,十几间宫室,大多都闲置着,现在好不容易又多了两名皇子一起进学,那空荡荡的宫室总算是多了点人气。
肉肉要进学,别的事情陈夫人和福临是不怎么担心的,他们唯一担心的就是三位皇子将要在同一屋檐下长时间共处,不管是二皇子还是四皇子,都不是什么好相与的对象,他们担心肉肉会吃亏,毕竟在这宫中,一个没有强势母亲庇护的皇子,一旦进入权势者的视线,危险也必将接踵而至。年方八岁突然夭折的皇长子,一直胎象安稳的珍妃娘娘却突然难产而亡,以及皇帝登基将近十年除皇长子外宫中都无新嗣出生是什么原因,很多人其实都是心知肚明的。
当夜陈夫人怎么都不能安心,躺下片刻又起身,拉开房门就见福临也没睡,正坐在院子石桌边发呆,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也睡不着?”陈夫人走到福临身后拍拍他的肩,福临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
“夫人,怎么这么晚还没睡?”
“睡不着,我这翻来覆去的,心里不是滋味,明天就要正式进学了,可咱们殿下身边连个伴读都没有……”说着陈夫人的眼眶便隐隐泛了红。
按大夏的规矩,皇子进学可选四品以上官家子弟入宫伴读,每人伴读不超过四人。说是伴读,实际上也是皇帝笼络重臣的手段,更是皇子们初步建立自己势力,收拢信臣幕僚的重要途经。
目前二皇子身边四个伴读名额都已满了,两人是皇后娘家魏国公府的子弟,另外两人一个是宣武侯的儿子,一个是陆朝忠的外孙。而四皇子那儿据说端贵妃也已经指定了两个伴读,一个是吏部尚书的侄孙,一个是武威将军的小儿子。只有肉肉,明天就要正式进学,却连一个伴读都没有。
提起这事,陈夫人忍不住也抱怨起老皇帝来:“实不知皇上如何考虑,就算殿下名分早定,将来必要出京,不必左右拉拢朝臣,这伴读也该指上一二才是,孤零零一人读书岂不无趣?再说即便殿下将来出京前往封地,身边也得有几个可信得用之人才好啊。”
“殿下年纪还小,皇子十六岁方才出京,这日子还长着呢,伴读的事皇上定是另有考量,而且现在殿下已经有了师傅,想来那位卫先生会为殿下考虑的。”福临坐在一边随口应了陈夫人一句,神情间却仍是若有所思的样子。
“那位卫先生,你看……”陈夫人皱着眉看了福临一眼。
福临沉默片刻后,摇摇头,“不知道,看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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