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奋斗在红楼

第918章 三月二十一日

    张安博死了。闻道书院的“首脑”们死了。西市刑场上的一幕,在三日后,就已经在公众的谈资中,渐渐的淡去!被新的舆论焦点所覆盖。
    京中的官场,已经渐渐的趋于平静!华墨、宋溥瓜分朝堂上的空缺职位、利益。
    而张安博被杀后,贾环只是一个从四品的参议,要杀他只需要一个由头而已!就等着雍治天子的决断。
    要扣的罪名几乎是现存的。闻道书院系的工部主事、贾环的好友乔如松上书骂天子有五大罪,条条刺痛天子的神经!揭开天子一直想要掩饰的旧事。只要用此案将贾环埋进去就行。
    官场上落尽下石的行动,上演着尾声。御史弹劾的官员们被贬谪。十几名相关的官员远离京师。
    生意场上撕咬在继续。咸亨商行被众多“大鳄”瓜分殆尽,姚炜、都弘被判入狱。贾府的生意正在全面的萎缩。层出不穷的对手们浮现,涉足贾府所有的生意:香水、胭脂、银号、药铺、布匹、白酒。各种事端频发,贾琏、贾芸、贾蔷等人焦头烂额。
    然而,这只是余波啊!官场的事情,已经结束。雍治二十一年的三月中旬,就这样过去。
    距离张安博,大师兄,叶先生他们的死,过去六天!
    暮春来临。
    …
    …
    时光往前,倒回至五天前。吐火罗,阿缓城。
    周朝的吐火罗总督庞泽,在城中自己的府邸里小楼上,独自凭栏,眺望着整座城池。晚霞正笼罩着月氏国,吐火罗。
    “算算时间,秦恭斋他们应该到了。”庞泽自语道。
    北望京师,感慨难言!他已经接到京中贾环传来的信:山长、叶先生、大师兄他们下狱,恐怕难保。
    五军都督府同知、新城王沈澄新官上任,按照惯例,抽调边军充实京营。共抽调一营兵力。疏勒军入选三千人,俱是沈迁的嫡系。这是沈澄巩固权力的手段。在西域当官的秦弘图带着贾环的亲卫高子重等人随行进京。
    他在万里之遥,等待着最终的结果!望一切安好。
    …
    …
    吐火罗的夜晚比京城来得要晚。当闻道书院得意的弟子庞泽在忧思之时。
    在这浓浓的春夜中,秦弘图带着一百余谍战好手,飞马进入京城外大明宫附近周家的庄园。他们比入京的军队要早到两日。
    肤色黝黑的秦弘图脸上带着明显的焦急神色。京中消息,真理报上已经报道。他来晚了。
    …
    …
    于此同时,西苑中,雍治天子正在含元殿的偏殿中召见大学士卫弘。
    今天上午,卫弘在军机处警告了两位同僚:华墨、宋溥,慎重对待乔如松案,“两位要知道,众怒难犯!”
    乔如松是老实人!老实人都逼得当众大骂雍治天子,可知此事是多么的不得人心。杀张安博尚可,杀孝子张承剑,杀闻道书院众人则非常过份。
    如果闻道书院一系不灭,将来总有算账的时候。焉知此案不会再翻过来?
    华墨,宋溥并没有表态。两位朝堂中的大佬心里怎么想的,不得而知。或许听进去了,或许没有。
    卫弘无瑕去管两人的想法,到西苑求见雍治天子。至晚间时分,得到雍治天子召见。
    偏殿规格不如正殿。布局如若寻常权贵的待客室。但陈设处处透着皇家贵气。
    雍治天子坐在龙椅上,龙椅铺着坐褥,靠背。时年五十一岁的天子,两鬓斑白,脸上气色非常差。看着面前行礼的大学士,眼睛扫过,心思不露半分。
    三呼万岁,叩见天子后,卫弘直言来意,道:“陛下若以工部主事乔如松案杀贾环,则难堵天下悠悠之口!贾环于国有大功!臣望陛下三思!”
    雍治天子的心思,朝堂上,谁不知道?路人皆知。他并非要死保贾环,而是从国事的角度出发。否则,以贾环在西域的功劳,死在这种小事上,谁还肯为国效力?
    要杀贾环,用别的借口杀。
    雍治天子皱眉,警告道:“卫卿,朕乃天子!”他为天子,要杀一个人,难道不能如意吗?
    卫弘跪下来,摘下官帽,叩首道:“臣乞骸骨!”异常的干脆。
    若天子年轻个两三岁,他必定不敢如此。前车之鉴不远。但如今…。有些事,他实在有点看不过去。“纸糊阁老”这样的名声,他并不想要。
    当然,亦有孙儿卫阳恳求他的缘故!闻道书院那些书生惨啊!至于,贾环的命运,帮着拖延一时算一时吧。
    “呼…”雍治天子震怒的盯着卫弘:你敢威胁朕?怒火加重他的呼吸。青美人忙帮天子拍着背。雍治天子一口气顺过来,冷眼看着跪在地上的卫弘,半盏茶后,“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卫弘离开西苑。雍治天子陡然发现他所选中的大学士,还有如此刚硬的一面。沉着脸,半响后,吩咐道:“叫晋王这几日递折子求见。”
    …
    …
    三月十四日后的这几日,京中的气氛,便是如此的“平静。但这平静的表面之下,蕴藏着激涌的洪流!
    这便是雍治朝末期的政治气候。其一,雍治天子的绝对权威正在逐渐的丧失。随着他即将死去,他无力控制人心。有些大臣敢于违背他的意愿。
    人心涣散!更因纪兴生流放、张安博的死,如此酷烈的手段,峻刻的性情,令天下的大臣们更期待新朝的到来!
    其二,夺嫡之争,还在暗中延续。雍治天子安排后事,让吴王透露风声:请立晋王。但随着张安博、闻道书院一事而耽搁。就在三月十七日,西域一营兵将八千人抵达京城,事情似乎有些变数。
    五军都督府同知沈澄调一营西域兵替换京营。朝中当然是有反对声。没有人愿意他手上实力增加。但,国朝历年来惯例如此:选天下劲卒为京营。沈澄的本意是调两营兵马。博弈之后,只能调八千人入京。
    西域来的兵,恐怕属齐总宪影响力最大。但国朝名将沈迁没有影响力?而沈迁是蜀王的大舅子。蜀王是杨皇后的绝对心腹。雍王系势力大啊!
    并且,最近沈迁似乎谋划着什么。有心人只要留意下沈迁最近的行踪,再往夺嫡上想想,就会有无限的遐想。
    雍治天子将要死了啊!如何站队,朝中大臣,京中勋贵、世家们需要仔细衡量!
    在暮春的美好春光中,京城的官场,充满了腐朽、黑暗的气息!死水般的平静。而暗中,世家勋贵、官员们,正在私下里串联,紧密的沟通着。
    惊蛰早就逝去。这平静的湖面下,蕴含的不是惊雷。而是即将炸裂的血色熔岩!
    …
    …
    这几日中,在京中权力人们、贵人们串联时,还有一些不起眼的、些微的日常事情正在京中各处发生着。
    十七日上午,贾环的亲兵高子重率四十多名亲卫重回贾府无忧堂。奉命监视贾府的锦衣卫同知洪景著得知,报给锦衣卫指挥使邢佑、华墨得知。然而,锦衣卫不知道的是,混在亲卫中的秦弘图,拜见贾环。他是贾环一封手书,自西域召回。
    十七日晚,沈迁在城中宴请西域来的众将。八千人的声势闹得极大。百姓、百官瞩目。在某些人的解读中,这是沈迁支持其父沈澄权位的举动。警告魏其候程哲、京营参将一等伯乌永通等新武勋,别动歪脑筋。
    但在文官们看来,这完全是另外一回事。有些力量失衡了!
    十八日中午,蜀王宁恪受谋士尹言所托,在府中宴请大舅子沈迁、其妻贾探春。探春与小姑子沈秀儿详谈甚欢。而前院里蜀王、尹言、沈迁谈的什么,不得而知。蜀王随后去宫中见杨皇后。
    十八日晚,工部军器局大使(正九品)马循和拿着工部主事乔如松亲笔信的神秘人相谈,得银十万两。军器局管着国朝的兵器制造、存储。里头有新铸造的火炮百门。
    二十日,齐驰受众多文官所托,请沈迁过府一叙。酒过三巡,两人在书房中闲谈。
    齐驰道:“于乔近日闹得好大声势,朝中不安啊!”京中虽然有上十二卫十几万人,亦有京营八万人。但,八千新京营,这股力量,还是让朝臣们不安。
    新京营中,疏勒军占了三千人。这全部都是沈迁的嫡系。这是朝中的主流看法。而他本人,却是深知,这些精卒,恐怕应该叫做贾环的嫡系!
    沈迁解释道:“保雍王而已。大帅有意管夺嫡的事?”
    齐驰默然。只要不是造反,他就不想管。夺嫡之争,他向来是不参与的。
    虽说,士大夫必然支持嫡长子继承制。但当今天子都是政变上台的。看看,当年支持嫡长子制度的大臣们,何等下场?他无意参与。只要宝座上坐的是当今天子的血脉即可。
    譬如李唐当年,青史上可没有人说效忠太宗、玄宗的大臣是佞臣!
    …
    …
    时间在看似平静的氛围中迅速的流走。至雍治二十一年三月二十一日。
    这一天,是山长、叶先生、大师兄他们死后的第七天,头七!贾环派贾兰、甄宝玉代表他和留在京城中的书院弟子们前往妙峰山下祭祀。
    他现在没有脸见山长、大师兄他们!十年来,深恩负尽,死生师友。他想要留在京中做一点事,告慰师友们在天之灵。今天是西域兵抵达京中后的第三天。
    早晨时,朝霞横亘在天际边,在柔和的阳春三月中,这是令人惬意、享受的时光。
    小时雍坊,建极殿大学士华墨在美妾的服侍下,梳头洗脸、吃着早饭。
    华大学士的早餐自是很丰盛。不同于贾环那种包子、鸡蛋、豆浆。而是燕窝粥、羊肉、鸡汤、熘鲜虾等滋补品。
    年方二八的美妾在一旁服侍着,笑吟吟的说着话。吴语侬软,极其悦耳。
    华墨现在起床稍晚。正常的上衙时间是辰初(七点)。而如今是雍治朝末年人心涣散、法纪松弛,华墨早餐都在八点许。
    外头一名老仆道:“老爷,大爷求见。”大爷便是指的华墨的长子华淳。
    华墨笑骂道:“叫他滚进来。”他近日来,心情非常的好。
    华淳进来,躬身行礼,问安后,再道:“父亲,听说翰林侍讲傅正蒙昨日上了一封奏章说贾环在西域横行不法,擅自毁坏钱法,这是不是真的?”
    他因为史湘云之事,早就想整贾环。那个美人,还在贾府里。
    华墨似笑非笑的看儿子一眼,喝着鸡汤,点点头。
    材料,是他从西域左布政使韩伯安手中取得的。教唆吴王的女婿傅正蒙上书而已。
    贾环在西域,不仅擅自铸造更多金银钱币,还开出流通用的飞票(纸钞),严重破坏朝廷钱法。当年,钱法,可是在报纸上宣扬过的。白纸黑字的写着!
    卫弘不是在天子面前说,用乔如松案杀贾环,天下人不服吗?那好,换一个罪名吧。只要把贾环弄到监狱里去,怎么弄死,那还不是看天子的心意?报个瘐毙很难么?
    卫弘简直是天真!哪有打击政敌后留一截的?何况还是贾环这样的狠人!贾环昔日在超卓的表现,他如何能忘?自是要趁其落难时,彻底摁死!
    估计宋溥和他一个想法吧。杀闻道书院众人,毁掉书院。就是如此思路!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深。
    昨日上的奏章,已经递到西苑去。他和太监总管许彦沟通过,今日天子就会御批奏章。明日就是贾环的死期。
    华淳兴奋的搓搓手。
    …
    …
    咸宜坊。
    永清公主宁潇站在她府中的轩窗处,看着庭院里的梧桐,上午的阳光从枝叶间洒落。她一袭水粉色的宫装,裙中双腿修长笔直,静谧、美丽的女子。
    走廊上,侍女紫儿一身紫裙,脚步匆匆的进来,鼻尖上冒着汗,道:“公主,越国公来了。”
    宁澄从外面进来,一身精美的水蓝色长衫,脸狭长,留着胡须,十八岁的青年,脸上带着睡意,慵懒的道:“姐姐,你大清早急着叫我来有什么事吗?”
    宁潇回过身,露出她明丽、惊艳的花容,心中虽然焦急但声音依旧平稳,道:“澄弟,你去一趟贾府,告诉贾先生,傅正蒙上密折弹劾他在西域破坏钱法。请他早做准备。”
    宁澄一脸的迷茫,他没觉得这事到让他姐姐焦虑,虽说如今贾先生处境堪忧,被弹劾不是好事。问道:“姐,这怎么回事啊?”
    紫儿在一旁,语速飞快说起来,道:“越国公,傅正蒙今早在公主面前得意,吐露事情。他是奉华墨的话上书。密折已经送入宫中。天子必定御批将贾先生下狱。届时,贾先生必死。”
    这完全可以参照他的老师张安博!只要下狱,什么罪名找不到呢?两个大学士在一旁虎视眈眈啊!要赶尽杀绝!
    “啊…”宁澄拍拍额头。他没想到这里,贾先生的事,他还是很上心的,道:“好的,姐姐。我这就去。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没有。”目送着弟弟离开,宁潇雪腻如玉的鹅蛋脸上有说不尽的落寞。这就是她的丈夫,听从华墨调遣,没有任何的政治意识!
    她知道贾环的想法,且并不会透露给弟弟。“早做准备”是一句双关语。只要贾环发动,这封致命的奏章,又算得了什么呢?现在的问题在于:贾先生是否准备好了?
    岁在甲子,天下大吉!这并非是嘴里说说,而需要大量的准备工作。而人心最难测啊!
    据内务府的消息,天子近来时常在下午、晚上处理政务。或许,就在明日。这是一场与时间赛跑的比拼!所以,她焦虑至极!留给贾先生的时间不多了。
    …
    …
    四时坊,距离宁荣街贾府两里处的一间大宅院中。大批的锦衣卫校尉在此汇聚。足有五十多人。只不过,他们没有穿飞鱼服,佩带绣春刀。
    正厅中,锦衣卫同知洪景著正来回走着。他一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骨节粗大。满脸风霜,额头上有一道疤。他是锦衣卫世家出生。乃是锦衣卫系统中有名的侦查专家。
    卫弘为贾环“说情”,而实际上雍治天子又怎么会放松套在贾环脖子上的绳索呢?锦衣卫指挥使邢佑特意调派洪同知来盯贾环。贾环执掌贾府后,没贾环的许可,锦衣卫的密探根本进不了宁荣街。没点本事,可盯不住贾环。
    银子归银子,留后路归后路,天子交代下来的事,他敢不办?只是做点变通罢了。他同时给心腹千户张辂说了一声,想必张辂已经暗中通知贾环了。
    洪同知并不知道他的据点已经暴露,他在想另外一件事。华大学士刚刚派心腹幕僚欧阳文德来通知他:贾环可能要谋反,要他核查实据!这话什么意思,他当了多年的锦衣卫,当然懂!没有证据那就制造证据!
    他前几日得知贾环的亲卫返回后,除了向顶头上司邢佑报告之外,还向华墨买了一个好。谁不知道腊月底,贾环强闯华府的事啊!顺天府府衙都上了贾府的门。
    一名锦衣卫校尉自外头进来,单膝跪地报道:“洪大人,吴王嫡子宁澄刚刚进入无忧堂。”
    洪同知沉吟了一会,道:“你们继续监视。”又问身边的心腹校尉,“老刘他们那边如何了?”
    一名校尉答道:“已经往城外的卧牛镇佟家村去了。”那里是贾府的庄子。
    洪同知点点头,“嗯。今天一定要把证据做扎实,等贾环的事发后,我亲自去报给刑指挥使。”语气间,眉飞色舞。他侦破造反大案,这是必定要大赏的功劳。
    校尉看着洪同知坐下来喝茶,凑趣的道:“洪大人,斜对门那两个姓尤的女人,其中一个是贾府琏二爷的外室。等贾府这事了。咱们先把这两个尤物拿下来给大人尝尝鲜。”
    据点的院落这里,还有十几人待命。听着这话,厅中的七八名锦衣卫校尉顿时都大笑起来。语调放荡。
    …
    …
    宁澄从咸宜坊到四时坊里的无忧堂。被无忧堂的奴仆迎进去奉茶,稍等。
    约两盏茶的功夫过去,澄哥儿焦虑的等候在花厅中,来回踱步,唉声叹气,“唉…”
    一方面是为他姐姐叹气,嫁给一个蠢猪啊!一方面是为贾先生叹气。针对贾先生,处处杀机!
    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宁澄期待的看过去,顿时惊讶的叫出声,“淅哥儿,你怎么在这里?”
    进来招呼宁澄的是贾环的弟子,燕王宁淅。
    宁淅文静的一笑,道:“我怎么不能在这里?先生昨日就派人下帖子请我和王妃今天一起过来做客。”
    …
    …
    时间在钟摆的晃动中,徐徐的流逝。京城之中,二十一日的白日,一切看似平静。
    有的人在紧张、焦虑,比如宁潇。有的人在等待,比如华墨。锦衣卫们在忙碌着!
    午后四点许,西苑。
    晋王早就递折子求见,雍治天子今天身体舒服了些,在御书房中召见晋王。
    午后的春日融融,照射在装了玻璃的御书房中,窗明几亮。御书房是黄色的主色调,流泻着皇家的富贵、庄严。
    雍治天子倚在书桌后的御座上,青美人在一旁侍奉着。太监总管许彦领着晋王进来。
    晋王宁湃,这位三十二岁的皇子,历经磨难!和太子争,和楚王斗,全部都失败。曾经的器宇轩昂,变成小心谨慎。到今日,见到他父皇的衰弱,才算感觉到,他将为天子的曙光。
    他父皇所有的嫡子都被淘汰出局:被贬谪的楚王不可能。还未成年的雍王亦不可能。就剩他了。剩者为皇!
    晋王跪地,三呼万岁。
    “平身!”雍治天子的脸色略显柔和,道:“青青,将那封奏章给湃儿看看。”
    青美人将书桌上的奏章拿给晋王,再乖巧的退到天子身边。行走间,展露着美人风姿。
    晋王低头看着傅正蒙的奏章,是弹劾贾环的。
    雍治天子喝着参茶,等晋王看完,考校道:“湃儿认为这封奏章该怎么批?”
    雍治天子的心思,晋王即便政治水平一般,亦早就知道。当即答道:“父皇,儿臣以为,当严查此事!”
    二月份,贾环派宁澄传讯给他,想要他帮忙说句话,代价是大量的银子。他拒绝了。他不想节外生枝。他只需要稳稳当当的等着登基。张安博的死活,关他什么事?再者,说起来,他被贾环整过多少回?
    雍治天子看着晋王好一会,慈父心情全没了,大失所望。叹口气,道:“你这样蠢,叫朕如何放心将这江山交给你?”西域的事,查到什么时候去?正确答案应该是:先将贾环抓起来。届时,自然会有新的罪名出来。
    晋王神情难堪,被打击的不行,跪下来道:“儿臣驽钝,请父皇示下。”
    雍治天子摆摆手,语气萧索的道:“罢了。朕都替你解决吧!朕的名声在史书上恐怕不会太好吧!”
    当年,他励精图治,文治武功远胜太上皇。他爱惜名声。然而,这些年来,他没了当年的心气。只想舒舒服服的过完这最后几年!
    …
    …
    夜幕阴暗,低沉。傍晚时分,无忧堂的屋舍、院落隐没在黑暗中。贾环见过秦弘图后,在书房里独处。
    “咚!”“咚!”
    敲门声响,宝钗带着香菱和如意推开门走进来。香菱手里提着食盒,冒着香气。宝钗一袭鹅黄色的长裙,肌肤如雪,端庄明丽的女子。贾环晚上没有回去吃饭。她来给丈夫送晚饭。
    贾环正在书桌边写着字。宝钗走到贾环身边,娴静而立。
    “忍看朋辈成新鬼,怒向刀丛觅小诗。吟罢低眉无写处,月光如水照缁衣。”
    宝钗看着这两句诗:忍看朋辈成新鬼,怒向刀丛觅小诗。体会着丈夫心中压抑、痛苦的情绪!轻轻的抱着他,依偎在他心口,柔声道:“夫君,会过去的!你该考虑给山长、叶先生、公孙师兄他们安葬的事了。”
    逝者长已矣。祭祀,可以减轻、寄托他心中的痛苦。
    “姐姐…”贾环搁下笔,轻轻的拍着宝钗的背,“是啊,都会过去的…”
    其实,他在安慰妻子。
    他不会让事情就这么过去的。山长、叶先生、大师兄他们的遗体,都运往妙峰山下,被夷为平地的书院。始于书院,归于书院。罗君子辞官,守候着棺木。正在做法事,计四十九天。
    还缺少祭品!
    他会从京中带着祭品去看望山长、叶先生、大师兄,告慰他们。
    时间,就在今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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