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州!
这里原本只是一处渔村,可因为贞观十八年,杜睿东渡,征伐倭国,由此处兴师东进,登州也被赋予了特殊的意义,一下子变得重要了起来,再加上大唐北方最大的船厂就坐落在此处,更是让登州迎来了一次高速发展的机会,如今的登州已经和泉州一样,成了大唐最为重要的贸易港口。
和泉州的百姓一样,登州人也一样将杜睿当成了万家生佛一般的供奉着,当初如果不是杜睿选择了登州的话,如今这里的人,只怕还依靠着打渔,维持生计。
今日,不知怎的,原本喧闹的登州海港突然之间变得安静了下来,城中家家户户的房门上都加了一把锁,就连集市上都不见几个小贩。
一处小吃摊位前。
“店家!今日这登州是怎的了?为何商家都不营业了!?”一个操着南方口音的海商好奇的问了一句,他于登州这边也是常来常往的,行船走商的活计,也做了十余年,倒还不曾见过登州这副模样。
那店家是个瘸腿的老人,手上端着一碗馄饨放到了桌上,笑道:“要不是那些酒肆都不开门,您这贵人老爷还能到小老儿这地方来!?”
海商闻言一笑,如今大唐海商,那个不是巨富,今日赶到登州,原本是想着寻个好一点儿的酒肆,好好的喝上几杯,去去乏,结果走了几条街,就没看见一家开门的,不得已才找了这么个小地方,填饱肚皮。
“你这店家,好!好!好!那你且说说,这登州今日是怎的了?为何都不见几个人!?”
店家道:“这位客官有所不知,今日是咱登州的大恩人到了,那些酒肆,客栈,哪里还有心思开门营业,早早的就去城门处候着了!”
海商闻言奇道:“怎的?是何等样人?居然能劳动这一城的人前去迎接,莫不是什么皇亲国戚到了!?”
店家抽着旱烟,道:“哪个皇亲国戚能有这般大的铺排,不过你说是皇亲国戚,倒也不算离题,告诉你,这次来的人物,可大有来头,说起来,你们这些海商也应当去拜谢一番的!”
海商没明白是什么意思,道:“是什么大人物?怎的还和我牵连上了!?”
店家一仰头,得意的说道:“告诉你,今日来的可是当朝驸马爷,堂堂宋国公,杜睿杜大人!”
“什么?”海商闻言,猛地跳了起来,他的身躯颇重,这猛地跳起来,居然将桌子都带到了,上面的碗筷,散落了一地,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店家看着顿时一阵心疼,大叫起来:“你这人,怎的这般莽撞,这可是小老儿吃饭的活计,如今……如今都被你打碎了,你说,这可怎么办!?”
海商根本就不理会店家的聒噪,上前一把攥住了那店家的胳膊,大声道:“店家!你方才说谁要过来?”
店家被吓得一愣,道:“都说了,是宋国公!你且莫要问这些,今日不管谁来,你都要赔!”
说完就叫起了撞天屈,惨呼道:“今日也真是倒霉,要不是腿脚不灵便,怎的也要去迎候宋国公大恩人,可却偏偏遇上了你这个霉星!”
海商也不分辨,欢呼一声,从怀中掏出钱袋,也不管有多少,往那店家的怀里一塞:“不管多少,都是赔你的!”
店家一愣,掂量了一下,道:“可是!这……这也太多了!”
还没等店家再说,那个海商就已经跑出去了老远,看那速度,与体型当真是完全不相符,一边跑还在一边喊:“大恩人啊!大恩人啊!”
要说杜睿是这些海商的大恩人,还真名副其实,杜睿变法,得到好处最大的就是这些海商,此前大唐政府虽然不禁海外贸易,可毕竟无论是造船技术,还是对海外的认知,在这个年代都是十分低下的。
正是因为有了杜睿,这些常年在海上讨生活的人,才有了新的出路,就比如这个海商,以前不过是个出海打渔的渔民,如今却通过海外贸易,富甲一方,要说他不感念杜睿,那绝对是假的。
此时登州城门前,已经黑压压的挤了一片人,人人都伸长了脖子,朝远处张望着,那迫不及待的神情,分外明显。
“宋国公还没到啊!?”
“你急什么?宋国公家眷多,路上耽搁些时日,又有什么打紧,你要是等不得了,就自去便是!”
“你这人胡说什么?宋国公好不容易来咱这登州一趟,莫说是站上几个时辰,就算是几天几夜,也是心甘情愿!”
“说的也是,宋国公可是咱登州的大恩人啊!”
“要不是宋国公的恩典,咱登州人现在还在海上顶风冒雨的讨生活呢!”
人群之中响起了一阵嗡嗡声,登州刺史擦了把汗,心里更是惴惴不安,此前他已经劝过几次了,想要让百姓们回家去,可是这些百姓说什么都不肯,非要在此等着迎接杜睿。
登州刺史是知道的,杜睿最不愿的就是扰民,这要是让杜睿不快了,他头上的官帽还能不能保住都两说。
虽说如今杜睿因为告假,辞去了一切官职,可是杜睿在朝中的影响力,那可是无穷大,只要在李承乾的面前说上一句一一登州刺史逢迎上官,其心不正。
估计他的仕途也就到此为止了!
抬头看看日头,已经正午十分了,可是杜睿一行居然还是没到,登州刺史不禁暗暗心焦。
正看着,突然远处一阵烟尘扬起,紧跟着一匹快马就到了眼前,从马上跳下来一个差役,对着登州刺史一拱手,道:“大人!宋国公一行已经到了登州城外十里外!”
登州刺史一听,也顾不得炎热了,一下子就来了精神,连忙吩咐人,打扫路面,准备仪仗,天下人谁不知道杜睿是李承乾眼前的大红人,一等一的人物,谁要是能得了杜睿青睐,那绝对会青云直上。
这个登州刺史寒门出身,十年寒窗苦读,宦海沉浮,才坐到今天这个位置,他倒也不指望能攀附上杜睿,借此青云直上,反倒是想着杜睿在此住脚后,立刻便走,才好,估计全天下的唐人,将杜睿当成瘟神这般看待的,也就是此君了。
百姓们也听到杜睿马上就要到了的消息,顿时抖擞了精神,脖子伸的更长了,就盼着能早一些见到杜睿。
即将发生的一切,杜睿完全没有预料到,从长安出发,一路上走走停停,倒也不十分着急,他还有半年的假期,难得有机会带着妻子儿女出游,怎的也要好好的玩一下。
这次出来,杜睿可没带兵马护送,只带了冯照,杜平生,狄仁杰以及府上的护院家丁,当初在吐谷浑被杜睿俘虏的那个黑人阿坤,年初的时候,染病去世了,为此,杜睿还伤感了好长一段时间。
“老爷!”
车外传来了冯照的声音,冯照的年岁也大了,眼看着就要到五旬了,杜睿也几次劝他,尽快成家,可冯照似乎对这方面看的很淡,或许是还忘不了死于非命的妻儿吧!
“前面登州刺史正在带百姓迎候!”
杜睿闻言,顿时一阵头大,他这人最烦的便是这等事,这一路上行来,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拦路拜访,都被杜睿推拒了,没想到这个登州刺史更绝,居然连百姓都拉出来了。
他原本的计划是今晚直接在船上歇息,等到明日便出海前往倭州,可是杜睿能推得了那些官员,却无法推拒百姓的一番好意。
“睿郎!如今你在大唐的名声,只怕比我皇兄都要大,这出游一次,居然引来这么多人争相拜访!”安康公主毫无心机的笑道。
汝南公主闻言急道:“涑儿!莫要乱言,这话被人听去,那还了得!”
安康公主倒是满不在乎,撇了撇嘴道:“有什么,这里都是自家人,难道害怕隔墙有耳!”
杜睿顿时一阵暴汗,这个小丫头,都做了两个孩子的母亲,可是说起话来还是这么没分寸,幸好这里没有外人,要是当真被人捅出去,少不得又要被人参奏一番。
杜睿这次前往倭州,全家基本上都带上了,只少了宝钗,黛玉和刚刚出生的杜定藩,黛玉如今也出了月子,只是舍不得小定藩,任凭杜睿怎么劝,就是不愿意离开,杜睿没办法,只能将宝钗也一并留下和黛玉做伴了。
“老爷!可要见一见!?”冯照问道。
杜睿沉吟一阵,道:“也好!便见一见吧!”
车队到了城门口,缓缓的停了下来,原本喧闹的人群也瞬间安静了,人们朝着最前面的一辆车张望着,等待着杜睿的出现。
这场面就好像后世那些脑残的韩粉,在机场迎接棒子国来的oppa一样,而杜睿就是即将出场的“天皇巨星”!
杜睿推开车门,刚一路面,就听到人群之中响起了一声炸雷般的欢呼,弄得他都是一愣,诧异的心道:难道我的人气这么高?!
“杜大人!”
“草民拜见杜大人!”
随着一声声的呼喊,人群就好像被收割了的小麦一样,瞬间就矮了下去,反倒是突自站立的登州刺史显得有些不协调。
杜睿见状一愣,看着跪倒的人群,心中也是微微激动,他前世读史的时候,曾看到过包拯,海瑞这等清官被百姓们如此爱戴,心中不禁还有些羡慕,只是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也有这么一天。
反应过来之后,杜睿也不敢怠慢,连忙跳下车辕,走到百姓的面前伸手虚扶,道:“诸位快快请起,不必如此,折杀在下了!”
人群最前面的一个老汉在杜睿的搀扶下,颤巍巍的起身,躬身道:“杜大人对登州百姓的恩德,便是用着三江四海的水研磨也写之不尽,我等升斗小民,如今在此跪迎杜大人又有什么?”
杜睿忙道:“老丈折杀在下了,在下不曾为登州百姓谋福,如何当得起,这般大礼!诸位快快起身,否则在下心中不安!”
在唐代的时候,跪礼并不盛行,人们讲究的是男儿膝下有黄金,要跪只能跪天地君亲师,除此之外,余者皆不用下跪,便是上公堂打官司,见着当地的主官,也只需躬身行礼。
跪礼盛行还要到元代,崖山之后无中国,忽必烈在躲得了汗位之后,为了巩固自己的统治,便由耶律楚材设计,让忽必烈的兄弟们当先跪拜,等到元朝统一中原之后,这跪拜之礼也就被保留了下来,从那以后,百姓小民见着官吏要跪,这跪啊跪的,将炎黄子民的膝盖骨都跪的软了。
在杜睿的一再要求之下,百姓们这才起身,乱哄哄的对着杜睿说着感激的话,杜睿根本听不清,只是含笑应着。
一旁的登州刺史看着,不禁一阵眼红心热,在身旁随官的提醒下,这才到了杜睿的面前,长施一礼,道:“下官何汝道见过宋国公!”
杜睿看了一眼,心中不禁有气,道:“何刺史,本官不过带妻子儿女出游,何必劳动百姓!需知为官者,当以民为本,你如此让百姓劳动,当得是什么官!”
何汝道闻言,一颗心顿时往下沉,他早就猜到了会被杜睿责难,只是这能是他的错吗?百姓们非要过来,他还能拦着不成,如今被杜睿当着百姓的面斥责,他也是无可奈何。
“下官糊涂,都是下官糊涂!”
“大人!”那个老汉插言道,“此时怪不得何大人!来迎接杜大人都是我等自发的,不干何大人的事,此前何大人也曾因天气炎热,劝百姓回去,可是杜大人对登州百姓的恩典,天高地厚,杜大人此番前来,要是我等不迎候一番,心中不安!”
杜睿一愣,看着何汝道那委屈的神情,笑道:“如此说来,倒是我冤枉了何大人,还请何大人不要见怪!”
见怪!?
何汝道心里想着:我哪里敢见怪,只要没事就完事大吉了!
嘴上也忙道:“大人严重了,下官不敢!”
杜睿说完,有站上了车辕,对着百姓们一拱手道:“诸位对杜某的深情厚谊,杜睿再次拜谢了,唯有今后辅佐圣上,多行仁政,以报答诸位,如今天气炎热,诸位就不要在此久留了,还请各自归家,杜某拜谢了!”
杜睿说着对百姓深施一礼,百姓们顿时又是一阵欢呼,只觉得杜睿这个大官居然对他们如此和气,心中不由得大喜。
何汝道急忙命令两厢府兵维持秩序,给杜睿的车队清出了一条通道,车队缓缓的开进了城内,杜睿也不进车内了,就站在车辕上,不停的向两旁的百姓挥手致意,那模样,像极了后世的国家领导人,简约海陆空三军部队。
一行人到了何汝道安排的驿馆,傍晚的时候,何汝道又来请杜睿赴宴,如今登州因为海外贸易,已经被开发的十分发达,城内的富商巨贾多不胜数,这些人都想见见杜睿,最好能攀上些关系。
天下谁不知道杜睿乃是大唐首富,七宝斋遍行天下,杜家商会占据着大唐近八成的海外贸易份额,他们要是能搭上杜睿这个大人物,自然好处多多。
只是像这样的宴会,杜睿连想都没想都推拒了,他可没心思应酬,在驿馆内休息了一夜,转天不顾何汝道的挽留,便带人登上了早就准备好的海船,带队的依然是冯茗。
如今冯茗也因功做到了登州水师提督的位子,从三品的高官,不过杜睿的恩情,冯茗却从来不曾忘记,这次杜睿出海远赴倭州,他便请命,亲自护送,李承乾也担心杜睿一路上会有危险,自然忙不迭的答应了下来,还调拨了伍佰飞虎军一同登船护卫。
对此杜睿也都知道,虽然觉得有些麻烦,但是李承乾的一番好意,他总不能负了,只当什么都不知道了。
“杜大人!早日归来啊!”
“杜大人!还望快些回来,辅佐圣上!”
港口处,不单单是登州的百姓,就连凑巧在此的海商也纷纷前来相送。
杜睿在船上也是连连拱手,道:“诸位,杜某此去,多则半年,少则三月,必将归来!告辞了!”
盖伦帆船扬帆起锚,缓缓的驶出了港口,不一会儿,登州港便看不见了,看着碧波荡漾的海面,杜睿的一颗心也早就飞到了倭州。
自打重生以来,他还不曾与杜云莲分别这么长时间,相依为命的嫡亲妹妹,因为李治谋反,被一同发配到了倭州,经年未见,要说杜睿不思念,那绝对是假的!
莲儿啊!不知你如今怎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