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会, 苏未才出声问:他应该很受欢迎吧?
男生嗤笑了一声, 说:你以为呢?这样的人不受欢迎才奇怪。
这时苏未的铃声响了, 旧手机在接听电话时都会卡顿,对方的声音时响时轻。他过了好几秒,才清楚老乡在和自己说什么,条理清楚地叙述了下客人那时的消费,再报了一串存酒柜的号码。
在旁边的男生抱着胳膊瞥向苏未,苏未眨了眨眼睛,茫然地看着眼前的红灯跳转绿灯,喃喃:酒柜怎么可能是空的?
闹了半天是另外一位服务生在整理柜子时, 把酒给挪到了别的地方,忘了和苏未说, 害客人干等了半天。
苏未向客人道歉了好几次, 罚了三杯酒,眨眼间,酒杯又满上了。
我今天想买醉,但是胃不舒服。想了想, 找个人来替我喝吧, 喝醉了给醉鬼包个红包。客人道。
旁边的朋友笑着说:你他妈的这骚操作学谁呢!酒不要钱吗?
客人挥挥胳膊:他妈的还不是学方饮!
苏未以为他说的这个人是和自己室友同音,没想到听他们多聊了几句,讲的的确是自己的室友。
方饮一说完, 场上的人抢着喝酒。这话让你来说,没他这个效果啊?朋友打趣。
方饮的买醉,是真的单纯胃不舒服又想买醉,仗着脸好看,即便说这种糊涂话,别人也觉得可爱,想要顺着他来。
但客人显然带着点戏弄的意思,听着教人不自在,不乐意买他的账。
他浑然不在意,耸了下肩膀看向苏未:你喝好不好?
推辞不掉,而且之前给客人添了麻烦,过意不去,苏未只好喝酒,开了一瓶新的威士忌往倒冰红茶。
有人嘟囔:最近我都没见着方饮过来玩,他是不是胃病挺严重的来着?
别说最近,我这半年都没见着过他人影。可能上次喝到神志不清,把他给喝怂了哈哈哈哈哈。
客人骂骂咧咧道:狗屁,他谈了恋爱,整个就夫管严好不好?
包厢里几个认识方饮的都不禁诧异,继而七张八嘴地问:和谁谈?谈了那么久?
我也不知道和谁谈。客人说,捂得严实着呢,也不带来看看,恶龙和藏宝藏似的。
节日档有不少喜剧片,方恶龙非要看一部青春爱情类型的。那部影片打着文艺唯美的旗号,拍得实在烂,看到一半他自己都撑不住,几次想要中途退场。
看在爆米花还没吃完的份上,他生生忍了下来。
他靠在陆青折的肩膀上,正在坐立难安的时候,感觉到陆青折的座位后面有人踢了两下凳子。
前面几次暂且忍了,后面又踹了几次,这下方饮直起了身子,朝后看去,见到有个小孩被家长抱着,那双脚就抵在陆青折的椅子上,为了引起家长的注意,故意晃着腿。
小朋友,别动了,前面的哥哥在方饮想说在认真看电影,发觉陆青折居然靠着软椅静悄悄地睡着了,把喉咙口的话咽了进去。
他道:需要安静。
小孩原先不想听他的,示威般又踹了几下,再望着方饮,被方饮阴沉下来的脸色吓了一跳。
本来漂亮的面孔带着温和的笑意,看着软糯好欺,如邻家大哥哥。此刻没了表情,被时亮时暗的电影灯光照着,尽是不耐烦,夹带着几分戾气。
小孩瞬间收回了脚,乖乖地不再动弹。
方饮转了回去,嗦着可乐。他许久不喝这种饮料了,想着机会难得,认为一滴也不能浪费。
正巧电影里有东西碎裂的音效,陆青折醒了过来,揉了揉太阳穴。意识到自己睡着了,他很轻地说了句:不好意思。
他被方饮喂了几颗爆米花,甜味让他彻底清醒。他侧着头,看了方饮一会,适逢电影里男女主角亲吻,正值佳境,方饮以为陆青折要亲吻自己,紧张地搁下了饮料。
然后陆青折懊恼地压着声音说:该给你换成牛奶的。
方饮:
嘘。他轻声道,难得一次,不要破坏氛围。照你这么谨慎,那往后只有你给我口的份了。
说完,他才意识到自己对陆青折说了些什么下流话,瞬间不好意思地捂住脸。
影片散场,陆青折问他:你喜欢?
方饮迅速地摇头:没,我就是说说
在他的潜意识里,陆青折不会做这样的事。再说了,这样一张脸根本不需要那样,意乱情迷地看着自己,自己就很享受。
我愿意的,可以为你学。陆青折道。
方饮差点把杯子捏爆,默默把空杯扔到了垃圾箱里,他拍了下陆青折的胳膊:有胆子一起学物理吧!
陆青折笑了起来,摸着方饮的头发。方饮别扭地护住自己的脑袋:公共场合,有人会看到
他们逛了一会大厦,方饮买衣服连试都不试,看见顺眼的就让人包起来,几个导购眉开眼笑地围着他转。
他偶尔会拿着衣服朝陆青折比画一下,陆青折配合地握住衣架,任方饮打量。
付账时陆青折刷卡,垂着眼睫签单时,方饮就坐在一大堆纸袋旁边,扬起下巴,看着陆青折的睫毛。
长而密的睫毛在眼睑处投下一片浅浅的阴影,随着眨动,一颤一颤的。陆青折搁下笔,下意识寻找方饮在哪里。
方饮开口:哥哥,我腿走累了。
导购感觉他俩不像兄弟,听到这么亲密的称呼,再联系刚才的种种举动,便理解他们的关系了。
她语意委婉地夸赞:这个小男生好嗲,是家里的开心果吧?
陆青折抬起眼看向方饮,觉得这话说得没错。方饮于他而言,已经并不仅仅是同学同桌,白月光,男朋友,而是寄托着他归属感的家人。
他嘴角带着些许笑意,回答:是家里的宝贝。
方饮第一次在公共场合被这么喊,心跳不由地加快,也不皮了,同手同脚地往前走了几步,晕乎乎跟在陆青折后面。
双手拎着几大袋子衣服,走出大厦时,夜间寒冷,方饮迅速给自己戴上了羽绒服背后的兜帽,也顺手把陆青折的兜帽给捎起。
他要帮陆青折减轻手上的负担,陆青折避了避,示意他赶紧把手揣进口袋里:风太冷了,别伸出来。
方饮低下头瞧着他的手,指节泛着点红,道:可你也在被吹着。
因为我需要冷陆青折说,冷静冷静。
方饮疑惑他冷静什么,看见他一脸难为情的表情,随即会意地笑了起来,勾着他的肩膀道:拐弯抹角叫我宝贝的时候,可没那么害羞啊?
陆青折闷声不响,他在感情方面极其内敛,久而久之脸皮很薄。即便喜欢得真切,他也说不来什么情话,更是很难向他人开口炫耀,刚才脱口的那个称呼够他独自缓半天。
可惜在方饮面前无处可躲,他注定没办法默默消化了。
方饮看他这副样子,故意捉弄他:怎么了?这就不行了?那轮到我这么喊你,好不好?宝
别这样。陆青折快要抓狂了。
宝贝,不是我说你,怎么清纯?大学里个个都是老油条了,没谈过恋爱的都比你放得开。方饮说,欸这样,到时候你读研,我工作了,我还能和我同事说,我泡了个清纯男大学生哈哈哈哈。
来时,商场地下车库的车位满了,他们把车子停在一处地面停车场,走路大概要八分钟,此刻并肩散步过去,硬是把短短的八分钟给延长到了十五分钟。
一起消磨时间却不丝毫觉得浪费,反而倍感开心。
这里位于市中心,朝东边望过去,体育馆路几处酒吧的招牌很是显眼。方饮在拉开车门前,漫不经心地往那处方向多瞄了几眼。
没放假前就有不少朋友约他出去玩,都被他给敷衍地拒绝了。最近一帮人起哄他得了夫管严,他干脆装瞎假装没看见消息,这时候指不定在哪儿调侃自己呢。
陆青折看他在走神,道:想去玩?
不想,只是看看。一直不认为好玩,我以前用来打发时间而已,旁观别人摇头甩胳膊,自己不下楼。方饮道,你一般去那里干什么?
就去过一次,陈从今发我消息,说他被缠住了,让我过去把他解救出来。陆青折对这些玩乐场所不感兴趣,我走的时候把你带走了。
方饮问:那陈从今呢?
陆青折抿了下嘴:没管。
喝醉以后力气不受控制,苏未关掉水龙头想要走回去,却只能扶着水池边缘的瓷砖,松开手便要栽倒下去。
意识到自己神志不清了,他强撑着精神,往脸上泼了好几把冷水,然而没什么用处,反而把他冻得呼吸不畅,鼻尖通红。
老乡过来搀住他,他张开口想要说话,却被不由分说地拖了出去。在扭曲的世界里,老乡的声音如同从天边传来,模糊而遥远。
这种被迫醉酒的滋味一点也不好受,他勉强半睁着眼睛,发蒙地看着眼前两人交谈了片刻,老乡油嘴滑舌地替自己道歉,再与对方互相客套。
他住在那里?我认识的,能帮忙送他回去好。客人道。
这里虽然是灯红酒绿的地方,肚子有坏水的人不少,但肯定不会胡作非为搞强来。老乡不想得罪人,反复说了几句劳烦关照以后,把苏未交给了对方。
苏未拉着老乡的袖子不肯松手,可糊涂的人哪有清醒的人力气大。很快,客人便架着他往外走。
走到门口,客人停住了步伐,刚想说些什么。苏未却又一股恶心感涌了上来,一手撑着路旁的树,不住干呕,呕到眼角泛出了泪花。
你说说你,让你喝醉,你喝到那么醉,也不知道讨饶一声。这么不懂得变通,以后怎么在这里混?这里的人精可多着呢。客人的手插在裤兜里,靠在树边问。
他慢慢地把苏未扶正,拿出一张湿巾来擦苏未的面颊。
这么擦了几下,苏未摇摇头,表示自己不需要这样。客人也不强求,收住了动作。
察觉到对方没有趁机占小便宜,这让苏未在晕眩中松了一口气。
然而在他昏昏欲睡时,客人附耳问:你门禁卡在哪里?
苏未迟钝地垂下头,以为自己给人添麻烦了,想要寻找自己的门禁卡。就在这时,客人先他一步,最开始只是摸着西装马甲的右侧口袋:我帮你找找。
作者有话要说: 小陈下章上线,我今天先去睡觉了。打哈欠.jpg
第50章
夜店西侧的门很偏僻,不比正门门前的车水马龙, 面朝一条小道, 靠墙的地方堆了一些杂物。
在这里站着的零零散散几个人在高谈阔论, 没注意到苏未和客人。
趁着感兴趣的人酒醉, 以冠冕堂皇的借口去占一些小便宜, 这种事情早被客人见惯也做惯了。除非对方更压自己一头,让自己不敢逾越。
而苏未这样子的,简直任人欺负。就算事后心里不爽,也是有口难言,下回见面更不会因此顶撞自己,想逃也没处逃。
客人的手伸进上衣口袋时,心里希望苏未能够识时务点。
然而苏未并不愿意做任何忍耐,这种程度的捉弄对他而言已经超出承受范围了。他僵硬地抵抗着, 因酒醉而升高的体温使他的手掌很热,把客人往外推的同时, 改变了主意。
他为难地说:对不起, 我自己回去吧。
怎么那么紧张?客人笑笑,那么晚了,还醉成这样,一个人回去多危险。
说完, 那双手又搭了上去。苏未打了寒战, 牙齿都在微微地发抖,瞧他这样,客人一时没再动作, 调笑着:怎么那么玩不起啊?
言语暧昧地说了几句安抚性的话,可惜这并未让苏未放松警惕。
行了行了,拿门禁卡送你回家,又不是进门睡你的床。我知道分寸客人见多了举止开放又圆滑的销售,觉得青涩的比较新鲜,耐着性子去搭讪,你知道分寸吗?
苏未疲惫地睁着眼睛,已经听不清楚话了,只会一遍遍地重复对不起和不用了。
眼见搭在自己胳膊上的手转而要去摸索裤子口袋,他挣了挣,这一次还真的被他挣开了,作势要往人多的地方走,但是又被扯住手腕往回带。
他没有被拉回去,这股力气让他跌跌撞撞,失去重心的身体歪了歪,朝后面踉跄了几步,狼狈地摔在地上。
好像耗掉了全部的力气,苏未一时间连站都站不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那只握住苏未的手突然被制住了。客人不爽地看向对面,对面站着的人很年轻,即便面无表情,看上去也斯斯文文的,迎上他的目光却丝毫不怯。
那人似乎压抑住情绪才开口:松开他。
陈从今听朋友说苏未在这里,半信半疑地过来看了看,询问过经理后,经理说苏未早就走了。
刚走到门口,他便看到了早就走了的苏未。苏未本来白净的面孔浮着不正常的潮红,在北方的深冬,只穿着一套单薄的衣衫,被陌生人缠着。
客人被这么打搅了好事,面子上过不去,自然不肯松开苏未,嚣张地要硬把苏未往自己这边拉。
此刻注意力被转移,他没有考虑苏未的感受,力气用得大了。靠着一股蛮力,客人几乎把苏未纤细的胳膊折了过去,把苏未疼得登时蹙起了眉头。
接着,他就被揍了。
脸被打偏过去的时候,他还有点蒙,诧异着那么文质彬彬的一个人,居然打起架来有两下子。
把苏未的手腕掐到发红的那只手松开了,和陈从今缠斗起来。周围的人见状,急忙围过来劝架。
看到苏未不太清醒,手腕上留着通红的指印,听客人骂骂咧咧,语气十分蛮横,再看陈从今那张俊脸特别拉好感度,不像是无端挑衅的人,旁观者们就把事情大致猜测出个七七八八,拉架时难免有所偏袒。
于是,本就处在下风的客人又挨了几下拳头,这才被分开。
苏未再回过神来时,自己跌坐在花坛边缘,身边环境吵吵闹闹的,他刚迷迷糊糊地抬起头,就被一个人抱住上身给轻轻拉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