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中现在已经传遍了,平南侯陈越千里走单骑,护送崇祯皇帝南归,一路过五关斩六将,直把陈越说的如同关云长一般。营中兄弟都在议论着,根本止不住。”
中军帐里,亲兵千户翁之琪垂头丧气,气馁无比的对黄得功禀告道。
“可恶!”黄得功重重的拍打着桌子,剧烈的震动使得茶盏崩起,茶水顺着桌子流淌。
“他陈越是关云长,是忠肝义胆,难道我黄得功就是白脸的曹操,就是奸臣吗?”黄得功气愤无比的吼道。
翁之琪垂着头默不作声,事情已经明摆着,人家陈越是护住的忠臣,和他最对的肯定就是奸臣了。
“姐夫,到底该怎么办,您得尽早拿主意啊!刘良佐一日三催,催着咱们进兵攻打皇上呢。”等黄得功发完火,翁之琪劝道。
“都说了,在军中不许叫我姐夫!”黄得功狠狠的瞪了翁之琪一眼,斥道。
“是,总兵大人。”
黄得功阴沉着脸,在帐中转来转去,迟疑不定。就在此时,突然有亲兵来报,说有朝廷的使者来到军营。
“朝廷的使者,哪个朝廷?是南京的弘光朝廷还是扬州的崇祯?”
黄得功还未发话,翁之琪冲着亲兵怒声呵斥道。
“是,是扬州的崇祯皇帝派来的使者。”亲兵连忙回道。
“嗯。”黄得功一下子站起身来,脸上神色快速变幻着。
“姐夫,总兵大人,咱们见不见?”翁之琪连忙问道。
“见,当然要见。快传他进来。”黄得功忙不迭的说道。
很快,一个身穿青色官服的文官跟在亲兵身后走了进来。
“汤大人,是你啊!”看到来人,黄得功的神色轻松了下来。来人汤来贺,扬州府推官,庐州人,和黄得功算得上半个同乡,也有着数面之缘。
“本官现在代表着天子而来,黄将军,咱们先说公事再论私谊吧。”
汤来贺淡淡说道,说着面南背北肃立,双手捧起一支卷轴,高声道:“有圣谕,靖南伯黄得功跪接圣旨!”
“啊!”黄得功被弄得措不及防,脸上变幻了几下,试探道,“汤大人,你把圣旨拿来让我看看就是,何必搞得这么复杂?”
“哼,什么复杂不复杂,本官宣读的是当今圣上的旨意,作为臣子的自然要跪地接旨。难道靖南伯你竟敢藐视皇上不成?”汤来贺冷冷问道。
“你......”黄得功指着汤来贺欲斥骂,却又不知该如何骂起。
“什么靖南伯,我家总兵大人现在已经是靖南侯了,你说话小心点。”见黄得功发怒,一旁的翁之琪连忙指着汤来贺斥道。
“哦?倒是不知道这靖南侯是哪个皇帝封的?”翁之琪似笑非笑的看着翁之琪,问道。
“当然弘光皇帝了,”翁之琪还欲说时,黄得功扭过头来,凶狠的瞪了他一眼,吓得翁之琪连忙捂住了嘴巴。
“原来是弘光帝啊?靖南伯,本官倒要请教一下,弘光是哪个国家的年号啊,我怎么不记得我大明改了年号?”
汤来贺冷笑着看向黄得功,逼问道,黄得功铁青着脸默默无言。
“久闻靖南伯黄得功克明大义、忠勇可嘉,打闯贼,败献寇,为我大明立功无数,蒙崇祯天子隆恩,得封靖南侯的爵位。怎么,现如今崇祯天子尚在,靖南伯您就要转换阵营,甘愿做叛国的奸贼了?”
汤来贺的话语如同刀枪一般,砍在了黄得功的心头,直骂的他脸色苍白,转而变红,然后发黑,却偏偏发作不出。一直以来,黄得功以朝廷的忠臣良将自居,把名节看得比天还重,可现如今到底做出了有失臣节之事,欲分辨又该如何说起?
“汤大人你口口声声说奉有崇祯皇帝的圣旨,可是崇祯殉国的消息已经传的天下皆知,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再说了,崇祯殉国,大明不可一日无主,我拥立福王继统理所当然,即使崇祯天子生还,也不能就说我是叛国的奸贼吧?”
黄得功定了定心神,勉强争辩道。
“哼,崇祯天子南巡,淮扬一代见过圣颜的官员士绅数不胜数,有两榜进士出身的淮扬巡抚、淮安知府、扬州知府等等,又有勋贵抚宁侯漕运总兵朱国弼大人,寓居淮安的藩王潞王、惠王尚在淮安,他们都认可陛下南巡是真,你却说什么真假难辨,你黄得功到底是何居心?”
黄得功被骂的脸色铁青,只能默然不言。在另一个时空黄得功跋扈,却也看对什么人,对弘光朝廷,他因有拥立之功自认天子都是自己所立,在面对弘光朝文官时自然有天然的心理优势。
可如今崇祯还在,十七年的天子威严在,大明文贵武贱的传统在,面对咄咄逼人的扬州府推官汤来贺,黄得功却丝毫也跋扈不起来。别说像另一个时空那样撕烂圣旨,连喝骂朝廷使者他都不敢。
因为他知道,若是现在胆敢撕毁圣旨喝骂使者,等于是和崇祯站到了对立面,面对汹汹大势,面对能够击败高杰刘良佐联军的平南军,黄得功没有必胜把握,就是他心中的那道坎他也过不去!
见自己姐夫窘迫的样子,千户翁之琪不得不帮言了。
“既然淮扬文武认可,陛下南巡自然不假。可是汤大人,我家总兵先前不知陛下生还的消息,这才做出了拥立福王的事情,陛下能够对我家总兵的先前的行为既往不咎吗?”
汤来贺深深的看了翁之琪一眼,语气缓和了下来,“追捕追究,要看靖南伯的表现。若是执迷不悟,则必不宽恕,逆贼高杰就是下场!”
“可,可,可平南侯的军队不到一万,你们难道就有必胜的把握吗?”翁之琪兀自挣扎道。
“呵呵,不信可以试一试。”汤来贺淡然一笑,目视着黄得功,冷冷道,“靖南伯,你到底接不接旨?”
黄得功脸色变幻良久,内心挣扎着,终于来到了汤来贺面前,缓缓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