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野白羽疑惑地转头,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嗯,说的就是你,人形电脑。现在你在辅助一方通行进行能力的演算吧。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
星野白羽愣在了原地,“什么……为什么?”
“因为不是很奇怪吗?你身边站着的可是将你的克隆人杀死9639次的凶手啊,而且那些死亡的记忆你已经通过能力得到了,现在你的大脑中同样拥有着被一方通行无数次残忍地杀死的记忆吧,嗯。”
菱形握住手中的棒棒糖,将它按在电脑屏幕上显示出的星野白羽的脸上,不紧不慢地说道:“最后之作也就算了,虽然她也够奇怪的,竟然也可以和杀人凶手和平共处。但毕竟她是刚获得感情程序,像刚出生的小孩子一样的个体,这样一想,也不能说完全不能理解她。其他妹妹们根本就没被植入感情程序,也许都还不懂什么是仇恨。但是啊,你是什么情况?”
一方通行感觉只感到浑身僵硬,全身的血液仿佛凝固住了。那个他最不想去思考的问题就这样被□□裸地扔在台面上。
也许应该说是他现在最不愿去思考的问题才对,因为这个问题他曾经问过星野白羽。
在那天,在最后之作大脑病毒程序启动之前他曾经和星野白羽在超市中相遇,那个时候他说了些什么?
[我可是将你的克隆人杀死近一万个的杀人魔王啊,你现在竟然还可以这么平静地和我沟通。前段时间你拼命地妨碍实验进行,还通过能力得到了那些家伙所有的记忆,现在难道不恨我吗?]
[你有这份自觉倒是不错,因为我对你可是一点罪恶感都没有。]
[你不会是那个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吧,可别恶心我。]
当时的一方通行对这个只见过几次面的少女没有太多的感想,只觉得她是一个有些奇怪的人,也确实对她没有一丝罪恶感,甚至都不在意她对自己的看法。
就算对方说讨厌他又怎么样?内心里其实有一种‘你谁啊?’的感觉。
一方通行会拒绝继续参与绝对能力者进化计划的原因,也绝对不全是因为少女和他战斗时的三言两语。
如果不是最后出现的那个黑色刺猬头少年将他打醒的话;如果不是那个少年令他感受到了肉/体上的疼痛的话;如果不是那个像英雄一样突然登场的少年将他的幻想——克隆人只是没有感情的人偶这样的幻想粉碎的话。
如果没有那个黑发少年的帮助,那么一方通行不可能会在最后答应星野白羽不再参与绝对能力进化计划。
当然啦!谁会只因为见过三面的陌生人就承认自己是杀了近万人的凶手?
已经杀了9639个克隆人了。不是几十个、几百个这种小数目。虽说生命不是可以用数字来衡量的,但是啊,他就这样日复一日地杀了9639个克隆人。
没有一个人出来阻止,没有任何一个克隆体说不想再继续战斗了,甚至没有一个人说他这样子的行为是不对的。
就这样杀了近万个克隆人啊。
那时候,他心脏的某块地方已经坏死了吧,已经麻木了吧,已经快要对自己所做的一切习以为常了吧。
就像是让你每天吃你现在最讨厌的食物,每天吃十几次。如果你吃完了9639次后,别人再让你去吃这种食物的时候,还会觉得抗拒吗?
当然,没人强迫一方通行去做这些事,没人强迫他每天吃不喜欢的食物,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不过,你还记得吗,刚出生的时候人类最开始究竟是如何学会走路的?
不可能有人天生就是用双脚走路的,所有人都是经过大人们后天一次次地教导后,本来只会用四肢爬行的婴儿才开始学会用两条腿走路的。
那么现在反着来吧,你自从出生开始,周围的人全部都在爬着走路。可能听上去有点滑稽,但是如果真的有这种情况呢?从一开始就耳目熏染的你会不会觉得这才是正常的做法?
那么再做一个假设,如果从一开始就生活在一个封闭式的研究所里。
每天面对血腥的实验;每天往身体内注入药物;每天看见同龄的孩子们一个个被活生生地‘销毁’。
这样生活在一个理所当然地把所有的孩子们都当成实验用的‘小白鼠’的环境中。
你会不会觉得这……才是正常?
如果当忘记关‘反射’,杀死了第一个克隆人的时,周围的所有人都一副熟视无睹的态度;如果身边的每一个大人都告诉你:“放心,不用客气。因为对方是以药物以及蛋白质合成的傀偶罢了。”;如果每一次实验开始前尝试与克隆人沟通却都石沉大海的话。
你会不会觉得这……才是正常?
一直以来理所当然的事情被全盘推翻的时候,到底是什么心情啊?
那个直到九岁才逃出特力研的孩子,第一次看见外面的世界时的心情,有人能理解吗?
然而第一次看见的外面的世界并不全是焕然一新的光明。被特力研的白衣恶魔们所害怕的孩子被转移到其他研究所,他徘徊于虚数研、睿智研、雾丘附属等等,位于学园都市黑暗最深处的研究所。
同一个研究所他根本待不到两个月,又是被转移到下一个研究所。那孩子的心情有人可以理解吗?
那个从小在人性扭曲的黑暗中成长的孩子的心情,真的……有人可以完全理解吗?
想要远离这无边的黑暗,想要被当成一个人来对待,所以才去做的事情。
却在蓦然回望时发现,原来自己的身心早在这十几年中被黑暗所玷污,连自己最后寄希望于的绝对能力进化计划,他连这个计划本身正是自己想要逃离的黑暗都没有察觉到。
这种时候,到底是什么心情……啊?
不过,以上其实全部都是废话啦!!!
是的,无论是什么理由,无论有什么隐情,无论过去究竟经历了什么。
这些事情都不是可以掩盖他犯下的错误的理由。
一方通行杀了近一万人的事实不会因此发生任何改变。正因为一方通行自身非常清楚这一点,所以他才会如此痛苦。
那么星野白羽现在究竟是如何看待这件事的?一方通行情不自禁地想着。
菱形疑惑地问道:“你是一个生活了十六年之久,拥有着正常人的七情六欲的普通人。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你们两个人才能像是正常人一样相安无事地站在同一个空间,呼吸着同一片空气?”
一方通行暂时克制住了想要直接冲上去将棺材撕碎的冲动。这并不是代表着被菱形激发的怒火和心理阴影已经消失了。
与之相反哦,现在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就像是一个被剧烈摇晃过的汽水瓶,现在只因为有一个瓶盖堵住了出口,所以汽水才没有喷涌而出。但是只需要一个契机,就可以一口气爆发出来了。
他现在想要听到星野白羽的回答,明明十几天前都觉得星野白羽的看法根本无关紧要。
而且,就算知道了她的想法又能怎么样?她也不能完全算作受害者。介于帮凶和受害者之间的最尴尬的身份,这是她的定位。
但是为什么?他现在特别想要听到她最真实的想法。不是其他任何人的,而是这个少女的想法。
回想一下吧,之前少女温柔地对待他的时候,具体都说了些什么。
[你受伤的事情,也有一部分是我请求你帮忙的所造成的结果。]
[我就是想还之前的人情,行了吧。]
[我之前就说过了,我会负责的!我一定会找到治好你大脑的办法。]
责任、人情。如果少女仅仅是因为这些原因而勉强地选择待在他身边呢?那么如果排除这些所有的客观因素,少女最真实的想法是什么?
如果真的听到少女说出,和他在一起完全是因为感觉有所亏欠,其实和他待在一起就会回想起那些痛苦的回忆,其实她内心深处依旧摆脱不了对他的厌恶的话。
那个时候他要怎么办?
从机甲中传来菱形的声音充斥着恶意的戏谑,“别告诉我,其实你是受虐狂所以对这种事情毫不在意,反而会感到特别兴奋。这种应该被称作什么啊?我想到了,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对吧!我也不想对别人的性癖过多插嘴,如果你真的承认自己是受虐狂的话,我不在意你继续帮着一方通行的啦。”
星野白羽只是一言不发地站在原地。
“不过。如果你现在就停止辅助一方通行进行演算的话,我一会就毫发无损地把妹妹还给你,怎么样?这个交易还不错吧。”
星野白羽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单手抚着自己的额头,像是很无语地看见棺材说道:“哎。本以为你想说点什么?我都闭上嘴听你讲到现在了,结果发现全都是废话。现在你说完了吗?接下来该轮到我说话了。”
少女蔚蓝的眼眸中透露出对她而言极为罕见的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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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突然吹条,有一说一,只要看过新约9都会成为条厨的。但我还是最爱一方的啊啊啊,他超好的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