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凌一顿,“接下来我在成县待的比较多,我记得的酒能酿制的都已经让酒铺的人酿制了,我下面的重点应该会放在瓷器上,你也看到了,其实我在瓷器上的想法不比酿酒少。”沈凌举起荷叶酒杯给穆宏远看。
穆宏远点点头,“你说,我就信。”
沈凌举起的酒杯微微一颤,酒浆荡出一圈水波。
穆宏远已经笑了起来,“沈兄,你是我兄弟,我当然信你。”
沈凌原本也想像当初跟穆五说的一样,义正言辞的来一句我们是兄弟,却不知道为什么,一个字也说不出口,只是堵在喉咙处,只能笑着。
等到送走穆宏远之后,韩实才从屋子里走出来,脸色有些郑重,对着沈凌道:“其实,我好像在穆家听到过打仗的事情。”
“哦?听谁说的?”沈凌笑起来,也并没有在意。
“是三公子,三公子有一次去书房给穆大人送吃的,听到书房里有人说,只会在滁州打,还说什么要拿铁器茶叶什么的,三公子还没听完,就被里面的人发现了,穆大人还骂了三公子一顿,让三公子可生气呢!”
沈凌收敛了下笑容,按住韩实的肩膀,“这件事情,再也不许提起了,知道吗?”
“嗯。”韩实咬着唇,点点头。
“小石头,咱们去成县,越早越好,好么?”沈凌温声道。
“好,可是,三公子他们怎么办?”韩实抬起头来,“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吗?”韩实目光里有些担忧,其实韩实在某些事情上也很敏锐,虽然只是只言片语,但是他也已经察觉到不妥了。
沈凌顿了顿,“穆家自有傅老护着,根基深厚,没问题的,我们离开,并非是为了躲避灾祸,而是为了你能好好养胎,我也不想涉足这些风波之中,与穆家无关,穆家也不会出事,明白吗?”
韩实点点头。
第八十四章
穆五来拜访时直接询问了尚贤的身份,因为沈凌之前答应过他,要帮他查清尚贤的底细,沈凌便将尚贤的家世转告给了穆五,关于他跟卫敬的亲事,却只是略略提起,但还是被穆五抓住了重点。
“等一下,你说尚贤和卫敬有亲事?”
沈凌顿了顿,道:“是,是这几日才定下的,由卫将军和尚贤的哥哥定下,好像是喝了场酒然后聊着聊着就把婚事当儿戏一样的定下了,估计是算不得数的,尚贤自己也不知道。”
“难怪尚贤这几日一直拜访卫将军,看起来还十分的生气,一点也不避着人。”穆五喃喃道。
沈凌特别想补一句,光明正大的去找人汇报消息,可比偷偷摸摸的方式来的高明啊!这货就是奸细啊你快点想明白!但是他夹在中间,颇有几分两边不是人,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穆五似乎是看出沈凌的纠结,也知道他的为难,尚贤是他得力的下属,自己是沈凌的朋友,他夹在中间确实是左右为难,若非是之前答应过他,只怕今日他也不会得到这些消息,沈凌这个人,向来躲事比抗事来的痛快,否则也不会赶着要带韩实去什么成县。
“我知道了,多谢了。”
“不客气。”沈凌微皱眉头,点点头。
穆五告别之后,沈凌不过次日也就带着韩实离开,马车已经备好,上面棉被枕头甚至连炉火都备好了,沈凌专门让人做了个可挪动的小炉子,等着路上给韩实热饭吃,赶路已经很辛苦了,怎么能让怀着孕的媳妇吃干粮呢?必须每餐都有热饭吃才行,正因为这个,沈凌才拖拉了这么久,无论如何,只要没火烧眉毛,怀孕的媳妇不能委屈了。
马车里,沈凌盘腿坐在角落里看着韩实的肚子,心情还是有些复杂,这个必须要好好养着,即使是不用怎么动脑去想,也从未见过双儿生孩子,他也知道双儿生孩子不易,搞不好就会出事,必须好好养着,才能尽量避免生产时的问题。
“你累不累?车子晃得是不是太厉害了?要不要走慢一些?”沈凌抬头看着韩实,认真的问道。
韩实坐在一堆被子上,只穿了中衣,盖了毯子,沈凌说这样会舒服一些,韩实也确实是这么觉得的,马车走的不快,即使是路面有些不平整,但是他坐在了一堆被子上,倒也没有感觉到颠簸,甚至被晃的有些昏昏欲睡,突然听到沈凌问他,韩实还愣了愣,他有很累吗?
“你脸色好像有些不好?”沈凌有些紧张,“晕车么?”
“晕车是什么?我只是有些困了。”韩实诚实的回答道。
沈凌眉头略略一皱,“按理说应该睡饱了啊!难道怀孕的双儿会渐渐的比较嗜睡?”
韩实:“大约是车晃得我困了吧!”
沈凌:……
沈凌默默的点头,“那好吧!你睡一会儿吧!”
“哦。”韩实也忍不住问起来,“可是我要是睡得多了,会不会对孩子不好?今天要睡的觉我都已经睡了啊?”第一次当阿父的韩实也没有经验,基本上都是听沈凌的,外科出身的沈凌皱眉抬头想了想,却不记得医书中是怎么描述双儿如果睡得过多,对孩子有什么影响的,好像医书里根本就没有写过这一点,他只能从女人身上带入。
“睡得多一些,应该没什么问题吧?困了就睡,怎么舒服怎么来。”沈凌想到了最万能的做法,对于孕妇来说,只要不犯那些怀孕的禁忌,她自己开心就好,想来双儿应该也是一样的吧?
“嗯。”韩实点点头,将自己缩进毯子里,躺在被子上闭上眼睛休息,其实好像也不是很困。
沈凌略略松了一口气,韩实没有觉得有什么不舒服的,看起来赶路对他的影响不是很大,这样他也就稍微放心了。沈凌拿过旁边那本关于双儿怀孕的医书,继续翻看起来。
另一边,尚贤这几日一直忙着拒绝卫敬的提亲,还要劝服卫敬回去,怀州对卫敬来说也太过危险,他也一直没有来得及去见沈凌,毕竟做生意什么的肯定是要排在卫敬的事情后面啊!
但是今日管事却告诉尚贤,老板带着夫人回成县了,尚贤才是一惊,因卫敬的事情搞得混乱的脑子才反应过来,他这几日一直没有去见老板,老板也一直没有找人把他叫去问话,他一开始还以为是没什么事情所以没有找他,也就没有在意,可是现在,老板去了成县,离开了怀州,竟然都没有让人跟他说一声。
这是什么意思?!
尚贤心猛地一沉,将账本随手扔给掌柜。“我回来再查。”
“尚管事你去哪里啊?”
“去见老板!”尚贤去后院牵了马,便骑上朝着城外追了过去。
沈凌的马车走的很慢,沈凌也不急着非要马上赶到成县,他只要不呆在怀州就可以,尚贤骑着快马追了不过三四个时辰,也就赶上了趁着天色还亮,准备找客栈住下的沈凌一行人。
“尚管事?”沈凌的下人几乎都认识尚贤,见尚贤骑着马追了过来,赶车的车夫也惊了一下。
沈凌听到外面的动静,打开车厢门走了出去。
“老板!”尚贤委屈的叫了一声,拉住马缰绳。
沈凌对车夫道:“去定房间,要最好的。”
“是。”车夫下了马车,朝着客栈内走去。
外面只剩下沈凌和骑在马上的尚贤对视,沈凌道:“你怎么来了?不需要忙事情了吗?账单都对完了?总账在哪里?我看一下?”沈凌伸出手来。
尚贤脸一红,“没有,我……我是想说,老板你走,怎么都不跟我说一声。”
沈凌许久没有说话,尚贤的脸色开始渐渐发白,似乎明白了什么,呐呐的道:“老板我……我……”
“我记得我以前问过你,为何非要跟着我做事,你还记得你是怎么回答的吗?”
“我说,我欣赏老板,觉得老板一定能出人头地,才愿意跟着老板做事的。”尚贤道。
“可是我却听人说起,你跟着我去穆府的时候,曾经偷入穆府的禁地。”沈凌直接坦言,他既告诉了穆五尚贤的身份,就不能不让尚贤也知道自己暴露了,否则,若是害死尚贤,得罪了卫敬且不说,他自己也过不去心里的这道坎,他可以用自己的方式去惩罚尚贤的欺骗,却还不至于想让他死在穆五手里。
尚贤脸瞬间惨白,“穆五?”
沈凌挑挑眉,原来尚贤都知道,都已经知道自己暴露了还敢在怀州出现,也是够胆大的了。
尚贤见沈凌没有回答,又忍不住低下头去,沈凌从谁哪里知道的他们彼此都已经心知肚明了,现在的问题是,沈凌大约觉得自己利用了他啊!虽然一开始确实是利用,但是……但是后来就不能发生一丁点的变化了么,再说,他最初也并不全是为了利用而到沈凌身边的。
“老板,对不起。”尚贤觉得,自己只有坦然道歉一条路可以挽救一些了,特别是他跟卫敬的亲事出来后,沈凌肯定已经坚信他是奸细了,他再怎么反驳也没有用。尚贤抬起头来,“老板,我们聊一聊,坦诚布公的聊。”
沈凌下了马车,走到尚贤马下,尚贤也赶紧下马,急切的看着沈凌。
沈凌道:“到客栈里来。”
“是!”尚贤连忙点头。
进了客栈,沈凌将韩实安顿在客房里让他休息,便带着尚贤去了包间,沈凌落座后,道:“简单的说明白,别给我加什么情绪,也别掺杂一堆解释。”
“好。”尚贤点点头,神情中似乎也有些豁出去了,“我认识老板这么久了,也知道老板不是穆府的人,所以我才跟老板直说的。我与卫将军确实是认识,是那日他穿着常服出来逛街,我们相遇的,他以为我不知道他的身份,但是我是知道的,毕竟我那么聪明……”尚贤笑了下。
沈凌揉了揉眉心。
“好,我明白!重点!”尚贤连忙点头,看着沈凌道,“有一日他突然说自己要去打仗了,他是守卫城池的将士,还说这场仗敌众我寡,只怕不好打,让我不要等他,早点逃离滁州,若是他能活下来就来找我,他活不下来就让我找个人嫁了,我特别生气,所以就假作听他的离开了滁州,其实是反身回去藏在了滁州城内,打算陪他同生共死。
结果却因为一些巧合我发现了城破之事并非是简单的敌袭,而是有人开了城门放敌人进来的,我遇到了那波人,甚至亲眼看着他们和敌人混在一起,我躲了起来,趁着到处乱哄哄追踪那些人,发现他们竟然是滁州府台的人,后来滁州府台就死了,我就知道后面肯定还有其他人动手,以前我就听闻滁州府台和怀州府台都是朝中太傅的人,是太子一党,我心想着,若是卫敬死了,我陪他死算什么,我得替他报仇,搞清楚是谁开了城门,我得弄死他,然后我再死。若是卫敬没死,滁州城破,我留在城里十分危险,我殉的哪门子情?所以就干脆逃出了滁州城,来了怀州。
我靠近你本意确实是为了接近穆府,但却不是为了毁了穆府,而是想要搞清楚滁州府台是谁杀害的,然后等卫敬打完仗,真的没有其他意思,我说的攒嫁妆陪你做生意,也是真心的,除了卫敬跟穆府一事,我真的没有隐瞒你分毫,老板,你要相信我。”
沈凌面无表情,“你知道,穆府跟卫将军是对头么?”
尚贤顿了顿,“这几天才知道的,之前卫敬连身份都没有告诉我,我怎么会知道这么机密的事情?!”
“那你现在知道,是谁杀了滁州府台了吗?”
“穆府!卫敬说的,我信他的。”尚贤道。
“好,我没问题了,你走吧!”沈凌道。
“你还让我走!”尚贤道:“你还是没有原谅我啊!”
“我没有什么好原谅你的,你又不能在怀州多呆了,之前不知道穆府是卫将军的对头也就罢了,现在还能不知道?你的身份已经暴露,若非因为你,卫将军根本不会去怀州,你还不赶紧躲的远远的?”
尚贤缩了缩脑袋。
“去京城吧!那边的酒铺刚好还有你的一份分股,怀州的事情,我找其他管事接手。”
“老板……”尚贤感动的眼泪汪汪的。
“不好意思我还是没有原谅你,只是不想你就这么死在穆五手里而已。”沈凌冷着脸道。
尚贤一汪眼泪瞬间憋了回去,委屈巴巴的看着沈凌。
第八十五章
尚贤回了怀州城,却在城外遇到了骑马追来的穆五,穆五身边还跟着穆七,但是尚贤并不认识穆七,虽然穆七跟踪他很久了,可是尚贤又不是从小被当做暗探培养长大的,根本就从来没有发现过穆七的跟踪,自然也不会认识他。
尚贤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穆五身上,两人骑在马上对视,没等穆五说什么,尚贤就已经开口问道:“你是来杀我的还是来抓我的?先说好,我要是回不去怀州,穆三公子某位爱慕者的身份,就要暴露了。”尚贤微笑。
穆五脸色略僵,却又强稳住,“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没关系啊!”尚贤耸耸肩,“我就是那么随便一说,自从初次相遇之后,虽然被放过了,可是我却不敢就这么将小命放在旁人的仁慈上,所以到处调查关键时刻能保命的把柄,终于还是被我查到了。五兄,你猜是谁爱慕三公子到疯魔,甚至跟沈老板合作,获取酒铺两成分股,试图脱离穆家而独立的?”
穆五久久没有说话,尚贤已经继续道:“若我回不去怀州,只要我失踪,不过半月,沈家酒铺合伙人的身份就会满怀州皆知,而街道茶楼里,更会流传着三公子的风流韵事,讨论他如何魅惑人心,勾引的本该忠心不二的奴仆因他生了别的心思的事情。”
“你敢!”穆五轻声道,声音几乎弱不可闻,却带着浓烈的杀意。
“我若失踪,你猜我在怀州留的人敢不敢?”尚贤强撑着道,他只有一个人,虽然他会一点武功,但是在真正的高手面前其实是撑不住的,穆五身边的那人,不知深浅,他只能威胁穆五。
穆七伸手按住穆五的肩膀,目光里有些担忧,穆五每次遇到跟三公子的事情有关系的就会暴躁,特别是面前的这人竟然敢用三公子威胁穆五,简直是戳穆五死穴。
穆五看了穆七一眼,微微点头,表示自己没事,便抬头对着尚贤道:“我并没有要捉你杀你,我只是要见卫将军一面,须得躲着人,麻烦你帮我安排一下。”
听到穆五突然这么说,尚贤略顿了顿,“你见他做什么?”
穆五脸色还是很不好看,“你不是什么都知道,还拿来威胁我吗?”
尚贤想了想,突然明白过来,指着穆五惊讶的道:“你不但想脱离穆家,你还想弄垮穆家啊!”
穆五有些头疼,这人这么一惊一乍的,他都开始后悔找这个人帮忙了,但是他要找三皇子的人投靠,弄垮穆家,就得先跟卫敬联系上,卫敬是三皇子的心腹,也是太子一脉最大的对手,是最有可能做到他想要做到的事情的,他投靠卫敬,是目前最合适的做法。
他需要一个值得信任的中间人做保,最开始知道沈凌与卫敬相识的时候,他考虑过沈凌,但是,知道尚贤跟卫敬的关系之后,他发觉尚贤才是最合适的人,所以才会有这次的出城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