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三彩端坐主位,眉目舒展,春风满面。东方瑾拱手行礼,只是心中却是一片悲凉,跟了郭三彩这么多年,要说没感情,那是假的,至少郭三彩对他东方瑾还是不错的,如果可以的话,东方瑾愿意保住郭三彩一条命。可是,偏偏不能。
小殿下胸怀天下,为将来计,一定要占据龙门的,所以从这方面说,郭三彩必死无疑。如果小殿下不杀郭三彩,那可就是妇人之仁了,留着郭三彩,让他以后回来找自己报仇么?因为知道其中的必要,所以哪怕心中再是不忍,东方瑾都没为郭三彩求过情。
刚刚落座,郭三彩便笑言道,“先生来的可是有点晚啊!”
“劳大头领久等了!”东方瑾呵呵一笑,算是敷衍了过去。此时该来的人都来了,一些丫鬟婆子上了茶水,郭三彩便伸手示意道,“诸位请用茶!”
“谢大头领!”
众人小小的啄了一口,这时赵有恭抚须问道,“请问大头领,不知某家的事情安排的怎么样了?”
郭三彩闻言后,微微坐直身子,哈哈大笑道,“兄弟放心,郭某已派二头领带人去了韩城,只要那晋陵王没离开韩城,定取他首级!”
“呵呵,如此,那某家就等着大头领的好消息了!”
赵有恭面上含笑,心中却一阵冷骂,想取他赵某人的首级,得有那份本事才行。
李乾坤可是对杀不杀赵有恭一点兴趣都没有的,见郭三彩心情不错,他借着机会拱手笑道,“大头领,不知咱们以前说的事情,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郭三彩眉头一锁,眼睛却看向了东方瑾,之所以等着东方瑾来了才开口谈正事,就是怕应付不了这个李乾坤。这姓李的,一张嘴甚是利索,郭三彩还真怕被他绕进去。东方瑾自然明白郭三彩的意思,他端着茶杯,吹吹热气,慢条斯理的说道,“李殿下,我们这里家业不小,做起事来,麻烦也不少啊。不知李殿下听过一句话没?要想马儿跑,就喂马儿草。这吃不饱饭,马都跑不动,更何况是人呢,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听东方瑾的话,赵有恭就是一乐,这个狗头军师还挺称职的,明明想多要好处,又不直接开口。
李乾坤也是头疼得很,古镇这么多人,他唯独烦心这个东方瑾,这个老狐狸当真难对付的很。眯着眼,也没思考多久,他就展眉笑道,“东方先生说的也有道理,不过有时候吃太多了,也会撑死的!”
“呵呵,李殿下此言差矣,反正吧,若让某家选,某家情愿当个撑死鬼,也不愿当个饿死鬼,没办法啊,人穷志短,看到好东西,就想多吃点。还望李殿下莫要生气,咱们真上这些人啊,也就这点出息了。”
李乾坤笑得有点牙疼,碰上东方瑾,也算他李某人倒霉了,人家东方瑾明着说自己没出息不要脸了,难道还跟人家讲大道理?想起来时皇兄的嘱托,李乾坤呼口气,转而看了看主座的郭三彩,“大头领,刚听东方先生所言,本王倒是有了个主意,近日我西夏新得了一批良马。”
“不知良马多少?”
“良马三千匹,就在银州牛心亭,只要大头领答应为我西夏效忠,本王半月内就能将良马送至!”
李乾坤的话,可算是挑起了郭三彩的心,莫说是郭三彩,就连一旁的赵有恭也不受控制的倒吸了口凉气。三千匹战马啊,西夏人可真是下血本了。有三千战马,就能组建一支千人骑兵,他赵某人缺的就是战马,为了战马,甚至送上门的让拓跋轻云坑,要是能将这三千战马抢到手,那该是多么美妙的事情?
这次郭三彩没有考虑太久,他大声叫好道,“若真有三千战马,郭某定不负李殿下所请,不如这样,只要战马一到,郭某便与殿下誓结盟约,如此可好?”
“好,既如此,一切依大头领所言!”
此时的郭三彩大喜过望,心中早已忘记了在外做事的项邵,亦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担心过。龙门沙匪纵横二十余年,还未在关中吃过憋呢,一个小小的韩城又能掀起什么风浪?
“好,好,今夜酉时两刻,郭某在这黑鹰堂里摆一桌好酒好菜,到时还望诸位务必前来!”
见郭三彩兴致如此高,众人自不会推辞,拱手道谢一番,便各自离开。
龙门客栈丁字号房间,东方瑾转动着一支空茶杯,仔细端详着上边的花纹,只是嘴上,说的却是毫不相干的事情。
“殿下,不知你今晚打算怎么做?”
“简单,入其营,斩其帅!”
赵有恭的语气里有着种冲天的豪气,东方瑾凝眉注视,心中万分叹服。枭雄就是枭雄,举手投足,一声一语,都异于常人。
酉时很快来临,六娘和店伙计三顺躲进密道,赵有恭、东方瑾和阿朱则结伴去了黑鹰堂。夜幕降临,黑鹰堂张灯结彩,宛若新年般热闹,长桌旁,坐着郭三彩、韩永明、海大园、李乾坤,等着赵有恭三人落座,宴席便进入正题。都是江湖中人,喝起酒来也没那么多讲究,就是痛痛快快的吃喝。
桌上,郭三彩和李乾坤的话很多,赵有恭不时地和东方瑾聊上两句,倒是海大园和韩永明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地吃着酒肉。酒过三巡,阿朱借口尿急出去一趟,等他回来时,便朝着赵有恭点头笑了笑,坐下时,阿朱悄悄地朝赵有恭伸出了三根手指。
与阿朱接触久了,自然明白她想说什么的,是三娘到了么?三娘如果到了,那也就是说前去韩城的沙匪回来了。
果然,就在宴席气氛最为火热的时候,几个人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为首之人正是二头领项邵。此时项邵左肩一片血渍,脸上也挂着两道伤痕,那样子当真是落魄的很。
一见到郭三彩,项邵虎目之中竟流出了两道热泪,嘶哑着嗓子,哭道,“大哥,咱们上当了,上当了....去了近千兄弟,只回来....只回来三百多个....”
郭三彩呆呆的站着,他双眼发直,手一颤,酒碗落在地上,摔成了碎片。碗碎了,那颗心也跟着碎了,一战去了六百多条人命,这让他如何不心疼?郭三彩不是蠢人,为什么会上当,又是上了谁的当?
此时厅中一片寂静,只有赵有恭主仆二人自顾自的喝着酒吃着菜,就好像发生的事情跟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一般。
死死地盯着赵有恭,郭三彩握紧拳头,猛地捶在了桌面上,这一拳含怒而发,将桌上碗盘震得哗哗直响,咬着嘴唇,从牙缝里挤出句冰冷的话,“你...他娘的....到底是谁?”
“你说呢?你一直想杀谁,某家便是谁喽!”
赵有恭神色轻松,杯中有酒,筷子上夹着一块肉。放进嘴中,很是美味。
虽未说名字,却已经告诉答案了,郭三彩双眼眯起,目露凶光。只是心中,犹自有些不信的,“你就是那晋陵王?”
“郭三彩,你还不是太蠢,你为祸关中二十余载,也该活够了吧?”
说着,赵有恭放下酒杯,左手一摸脸,将那张人皮面具揭了下来。看到那张俊朗不凡的脸,就是不信也得信了,李乾坤想的比郭三彩还要多,这赵有恭隐忍不发,如今敢露面,那厅中众人恐怕一个也活不了了。退后两步,李乾坤冷声道,“小郡王,你可真是好本事啊。”
“李殿下,你也不差,敢孤身入龙门,这份胆气也是不凡。不过可惜了,赵某人看重你的战马了,所以今夜只能留你陪着郭大头领了!”
郭三彩沉眉冷笑,手慢慢摸向了腰间,“赵有恭,你莫要太嚣张,忘了这是哪里了么?只要郭某人振臂一呼,任你三头六臂,你也逃不出古镇。”
“嘿嘿,郭大头领可以试试!”
赵有恭太嚣张了,几乎到了目中无人的地步,今日失去那么多兄弟,项邵可是恨透了赵有恭,此时见他这般语出讥讽,再也忍不住,抽出腰间短刀,猛地扑了上去,“赵有恭,老子宰了你个杂种....”
赵有恭双脚不动,左手擒龙功一引,项邵身子一歪,左手改掌为爪,直接扣住项邵的脖子往桌子上一按,右手两根筷子猛地对准项邵的脑袋插了下去。
两根筷子脆声而入,直接穿透了桌面,鲜红的血不断滴着,项邵并没有立即死去,而是像蜈蚣一样,轻轻颤抖着双臂,喉咙里还发出一种怪异的咳咳声。
“赵有恭....你找死....”
“郭三彩,你以为你们能杀了本王么?不信,你听!”
话音未落,黑鹰堂外响起一阵躁乱的喝骂声,一个小头领浑身浴血的跑了进来,“大头领,不好了....官兵杀进来了...”
“放屁,官兵怎么会杀进来?”
“大头领,是真的,那些狗娘养的官兵扮成咱们自己兄弟,直接把大队官兵引了进来,现在官兵已经把镇子围起来了....”
郭三彩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他很清楚,官兵不会照相的,也就是说,他们郭家父子两代经营二十多年的基业就要毁于今夜了。单手一甩,郭三彩手中多了一把软剑,他双眸血红,恨声笑道,“好,好一个晋陵王,既然你要让老子死,那老子也得拉着你一起见阎王!”
“众兄弟,一起上,剁了这个狗娘养的!”
赵有恭不会等,郭三彩还未说完,他已经猛然出手,一式烈焰掌排山倒海般朝李乾坤轰去,发力收力,只一招,李乾坤就被轰趴在地,挣扎一番,便没了声息。
海大园暴喝一声,取来一支硕大的狼牙棒,韩永明双手持刀,紧紧地护在郭三彩身旁。
韩永明纵横关中二十多年,所见所闻不少,可还是被震到了。此子年纪轻轻,竟有如此功力,当真可怕。
“一起上吧,本王又何惧哉?”
话音落,赵有恭双臂下垂,微微撑起,双手猛力而发,一张长桌,瞬间震为几段。内力涌动,长袍猎猎,这是一种雄壮,一种豪迈。明明一个人,却像是身边有千军万马。
此时赵有恭气势雄雄,竟给人一种窒息的感觉,转眼间,杀项邵、李乾坤。出手狠辣,不留余地,似这种人,谁人不怕?
郭三彩感觉到压力很大,这种压力逼得他快要疯掉了,暴吼一声,身子一跃而起,韩永明想要阻拦,已是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