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修德抑制不住内心的得意,目光从朱彩虹身上移开后又戏谑地看了郭拙诚两眼,看到郭拙诚如此受不了自己的激将法,心道:“小子,等下我看你怎么收场。”
他的目光在郭拙诚身上停留了足足两秒钟,这才向对面的张彤彤看过去。张彤彤看到马修德的目光,皱了一下眉头。马修德见她皱眉,也不满地皱了一下眉头,盯着对方看着,等张彤彤有点心虚、有点厌恶地低下脑袋后,他又看向派出所所长马达鸣。
马达鸣大方地看着马修德,还了一个浅浅的微笑。
马修德微微点了点头,再看着马贵博。
见马贵博只是抽烟并不望向他,马修德无声地笑了一下,很舒服地坐正身体,然后缓慢地往后倒,背部很惬意地靠在椅子背上,嘴角微微上翘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那双金鱼眼睛看着天花板上的吊扇,神态很是悠闲。
马修德的所有动作不但郭拙诚看在眼里,旁边记录的朱彩虹也看在眼里,现在她的心脏如打鼓似跳动着。
她知道第一次会议的表决对郭拙诚有多重要,如果第一次会议就灰溜溜的失败,传出去对这个新上任一把手的威信可是一个沉重的打击,今后想扭转过来可不容易。
她真的不希望这个态度和蔼可亲、相貌看起来令人舒服的郭拙诚第一次会议就遭遇失败,虽然她心里也不太认同因为会议迟到一会儿就严厉处分单位的同事,但是,她自己把自己看成了是郭拙诚的手下,自然期望他获得胜利。
她真想将自己的右手高高举起,可惜她只有列席会议的权力,没有发言的权力,更没有表决的权力。她将担忧而乞求的目光看向马贵博、又看向张彤彤。
看着他们两个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她恨不得冲过去将他们两人的手给抬起来。
凭她的了解,能够赞同郭拙诚的最多就是他们两个,或者其的一个。至于马达鸣,她想都不敢想。
这个看起来一身正气的派出所所长刚来的时候确实让人们看到了希望,以为有了他来坐镇派出所,马驿镇的治安情况就会大大好转,社会正气会得到大力弘扬。
刚开始,他也确实不负众望,亲自带人抓了几个镇领导的亲友子弟,不顾情面地将其的两个偷鸡摸狗、调戏妇女的混混送去劳教。
可是,随着马达鸣的父亲突然当上了村里的干部、他的小舅子突然进了镇财政所后,人们悲哀地发现这个仪表堂堂的家伙变了,变得与以前的派出所所长一样了,虽然不是惟马修德马首是瞻,但也不再据理力争,而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特别是最近又传出他的老婆将从负债累累的食品厂调出来,会成为农机所的会计,成为正式干部后,人们对他更是彻底地绝望了。
在这个关键时刻,在这个最需要他表忠心的时候,他绝不可能得罪马修德,如果惹毛了马修德,不但他的老婆不可能从那个破厂调出来当干部,就是他的小舅子、他的父亲现在的位置都可能丢掉。
他牺牲不起,也不会牺牲。
更何况马达鸣自己是迟到者,虽然他迟到明显是情有可原的,正忙于侦破案情的他很可能才得知召开这个会议,所以迟到了。但他进来的时候,郭拙诚就明确断言他迟到,没有道理可讲。一旦郭拙诚这个提议得到通过,他就是全镇第一个要写检讨书的领导,第一个在全镇进行公开通报批评的党委委员,傻子才会这么干呢。
小姑娘心里甚至有点埋怨郭拙诚:“人家抽时间来开会就足够对你尊重,你还说他迟到,不是将他逼到马修德那一边吗?”
在马贵博和张彤彤之间,朱彩虹更看好张彤彤一些。
对于马贵博这个人,朱彩虹对他很腻味,觉得这个人就是一个无原则的好好先生,平时有人受不了马修德的欺负而告状告到他那里,这家伙不是合稀泥就是躲开就是逃避,一点领导气势都没有。今天他虽然一反常态,没有再做好好先生,而是亲自挡在会议室门口,阻止那些迟到的干部进去,但不能说他就突然改变了自己,朱彩虹估计这不过是他受不了马修德、郭拙诚的刺激而狂了一把。
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若让他违背马修德的意思而投郭拙诚的票,希望有,所以朱彩虹不到将目光落在他脸上,落在他右手上,但她更知道这个希望很渺茫。
朱彩红只奢望他不投马贵博的票,只要他保持立或弃权,等张彤彤投了赞同票之后,就形成了二比二的局势,凭借郭拙诚一把手的拍板权,他就能勉勉强强地获得胜利。
朱彩虹之所以看好张彤彤,认为她投给郭拙诚的希望大于马贵博的,是因为张彤彤这个组织委员是去年从外地调来的,她的家属和孩子都不在马驿镇这个穷地方,而是在县城里。她与马修德没有多少利益纠缠,而且主管组织工作的她常常被马修德“欺负”。
因为马修德在马驿镇非常强势,几乎是一言九鼎,在人事上更是如此,在安排重要岗位上的人选时,几乎没有她张彤彤的发言权,都是马修德一言而决,他说谁上就谁上,他说谁下就谁下,幸亏副科级以上干部的人事权在县里,否则,马修德真的会在这里一手遮天,将张彤彤变为一个可有可无的人物。
她刚来的时候,也试图抵抗过,很想发出自己的声音,但几乎次次铩羽而归。有人亲眼看见过她在人事会议后几次都是眼睛红红的,委屈得掉眼泪,也有人亲耳听过她悄悄地哭过,也在无人的地方骂过马修德欺人太甚。
无奈形势比人强,一任又一任镇党委书记都斗不过马修德这条地头蛇,她这个无依无靠的女人又能怎么样?自然只好当缩头的鸵鸟。只能一次又一次委屈自己。
现在郭拙诚来了,一来就旗帜鲜明地表现出与马修德对着干,长期被马修德欺负的张彤彤此时不表示支持什么时候表现支持?她投票支持郭拙诚的话,这可是雪送炭啊,如果郭拙诚胜利了,那她不就可以扬眉吐气了吗?就算郭拙诚失败了,她不过是恢复原样继续当她的鸵鸟而已,几乎没有什么损失。
朱彩虹认为张彤彤会支持郭拙诚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她对杨丽春不满。虽然杨丽春只是党政办主任,正股级,根本没法跟张彤彤这个党委干部相提并论,但杨丽春仗着马修德撑腰,竟然时不时挤兑一下张彤彤。
被一个级别低的人给难堪,张彤彤的心情自然不好。有时杨丽春的行为让同为党政办的同事都觉得有点过分,更不用说张彤彤是如何的难受了。现在张彤彤有机会给马修德一点脸色看看,何乐而不为?
可是,无论是马贵博还是张彤彤都没有动静,一个在不断地抽烟吐烟,一个低着着死死地盯着笔记本。
看着郭拙诚的手一直高高举起,而其他人都没有什么动静,特别是马修德嘴里的冷哼声一声接着一声,朱彩虹更急了,她端坐的身子情不自禁地抬起了一些,屁股与椅子悬空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张彤彤,不时还扫过又拿出香烟点上的马贵博。
看着烟雾缭绕的会议室,闻着难闻的空气,朱彩虹心里暗骂:“老东西,这个时候不抽烟会死啊,快点举手啊。”
这时,郭拙诚平静地说道:“大家好好考虑清楚,不用急着表态。”
马修德冷笑道:“小郭书记,你的手总举着还没酸?人家都不同意你的意见,难道等一会他们就改变自己的原则了?这事就这么的了,男子汉大丈夫,要经受得起打击,失败了就失败了,这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郭拙诚笑道:“好酒越久越淳,这次投票的意义可不同。对我而言是第一次主持会议,这次投票的成败预示着我能不能很好地掌控我们这个领导班子。对于你们而言,则是一次重要的考验,考验你们能不能与过去告别,敢不敢迎接一个新局面的到来。怎么能不认真思考呢?”
马修德说道:“小郭书记的嘴巴真是厉害,将这么一个小小的会议上升到如此高的程度。只不过,你就是再会说,也不能改变我们心里的原则吧,我们不可能抛弃原则来附和你树立个人权威的私欲吧?……,时间过了这么久,难道我们还要无限期的等下去?”
郭拙诚自信地说道:“不用等多久,也就是几秒钟而已。”
“好!我们就等你二十秒钟!”马修德讥讽地说道,“我老马心胸是开阔的,不跟你小孩子计较。你说几秒,我就给你三十秒,三十秒一到,你可不要耍赖。我告诉你,这可是一个严肃的党委会议,不是儿戏,更不是小孩子办家家。”
郭拙诚举起一个手指头:“不要十秒钟就有结果。”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