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懈可击,我的统治才无懈可击。君主背负多少,寻常百姓自不能窥见。
当我走下神坛,将这幅病体呈现在军士之前,我精心维持的一切也就从此愧毁。
从此我不再是他们曾经仰慕的天子,而彻底成了一个令人惋惜的病秧子废主。
失去了军士们的尊重,我若要重临帝位,便更难上加难。
我握着弓弦,双手发抖,昨夜在困境中激发出的气力已荡然无存,竟无法将弦拉开半分。却在此时,背后传来两下靴子碾着地面的声响,我双手猝不及防地被另一双手拢住。我睁开眼,便从铜镜中看见一对锐利而深邃的碧色眸子。
我才发现在自己在萧独身前显得如此瘦小,被他伟岸如壁垒的身躯围困怀中。
他掌心炽热如炭,似将我的手熔铸在铁质的弓弦上,缓缓拉开。他力拔千钧,一下便将弓弦拉得饱圆,明明无箭在弦上,却令我听见鸣镝铮铮,破风而去。
“皇叔,你拉得开这弓的。我伤口,今日还在流血,这一箭,扎得很深。”
“要是你在赛场上,也这般凶狠,定当大慑众人。”
这话似一股激流注入血管,令我精神一振,双手奇迹一般停止了颤抖。萧独一根一根的松开手指,而我一点一点凝聚着手劲握紧弓弦,似个初学射箭之人。
到他完全松手之时,我已勉强撑住了弓弦,深吸一口气,抬起胳膊。
萧独一手将一根箭矢置于我的弦上,一手将自己的猫眼石扳指戴上我拇指。
“皇叔。”他附于我耳际,“信我。”
“铮”地一声,箭矢破镜而过,镜中那脆弱无助的我,猝然溃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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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喘了口气,不可置信地看着一地碎镜,攥紧双拳,却觉指间一片黏稠,低头一瞧,竟是满手鲜血。萧独退开一步,我才回过神来,扭头见他双手渗血,肩头亦有一片暗渍,这才意识到什么,抬手去触他衣襟,却被一把擒住了手腕。
我蹙起眉头:“叫孤瞧瞧。”
萧独挑起眉毛,一手将衣襟扯开了些,露出肩头上那缝合过又裂开的血窟窿。
我略微一惊,这箭伤如此严重,他今日却还参加狩猎,不怕疼不成?
“皇叔……关心我?”
“你……”我甩开他的手,“无礼!”
萧独冷哼一声,面无表情:“皇叔喊我父皇四哥的时候,倒不觉自己无礼。”
我见他这神态,便只想再激他一激,让他日后更上进些,于是漫不经心地一笑:“我与你父皇的事,现在还轮不到你管。你什么时候有权管了,再来责问孤。”
萧独脸色一变,扯起衣襟,因牵动了伤口,衣襟处又沁出一片血色,扎眼得很。
见他扭头要往外走,我鬼使神差地把他拽住,脱口而出:“你就这样出去?”
萧独步伐一凝,我想收嘴已来不及,只得硬着头皮顺水推舟:“孤帮你上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