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金发结婚后,王铁失去了金发这个形影不离的搭档和哥们,倍感孤单。再一想他好哥们都结婚了,比他小的也结婚了,比他大的都有人二婚了,自己还是孤家寡人一个,王铁就急了。
他想着自己的头发比金发多,应该比他好找吧,他没有媳妇,不是他找不到,是因为他根本没找。
王铁也开始积极行动起来,然而运气是偶然的,好事不可能经常发生。
王铁也学金发往女知青队里凑,人家女知青烦他,见了他就躲;他往农场姑娘堆里扎,人家直接开骂。
王铁一通操作猛如虎,最后还是个光棍王老五。
最近他焦虑得开始脱发了。原来他认真找了,也找不到。
这人一着急就容易犯错,以王铁的脑容量更是如此。他不知死活地竟然盯上了革委会李组长的女儿李秋月,他是李组长的手下,以前时不时地到李家汇报工作和帮忙干活,跟李秋月很熟。王铁想着,找对象这事,当然还是熟人优先。可惜李秋月根本看不上他,但李组长的第二任老婆胡九凤却很喜欢他,时常把他叫到家里来。
郭红梅自从结婚后,说话风格也大胆直接了许多,她说道:“顾哥,不是我这人爱捕风捉影,这话我只跟你说,没跟别人提过。我觉得李组长的老婆胡九凤对王铁有那方面的意思。”
顾立春:“……”
他愣了几秒钟才确认道:“你确定?还有人对王铁有意思?”这胡九凤的口味是不是太重了?
郭红梅脸色微红,委婉地说:“顾哥,你还年轻,不懂得,有很多女同志看人,不像男人那样只看表面,她们直接透过现象看本质。王铁虽然又黑又丑,可是年轻力壮啊。李组长年纪大了,身体状况不太好……”
顾立春懂了,原来胡九凤看上了王铁的“本质”。
顾立春略想一想,觉得自己的机会又来了。他目前已经收服了金发,但王铁还在门外徘徊,没有全然收服。这个机会可以利用一下。
他对郭红梅说道:“红梅同志,我觉得这不是单纯的绯闻问题,这关系到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的思想路线问题,王铁要是被人发现了,就是生活作风问题,这个问题可小可大。还有,王铁做为金发多年的搭档,他要是出事,我怕金发也会受牵连,所以你要继续跟进,随时向我报告。”
郭红梅没想到自己的想法还真受到重视了,又想到顾立春说的,王铁要是出事有可能会牵连到金发,心里更加重视 ,便郑重地说道:“好的,顾哥,我一定会继续跟进。”
后面几天,郭红梅时不时地向顾立春报告一下进度,又过了两天,顾立春觉得火候差不多了,就跟金发和王铁说,要请他们吃饭。
两人是受宠若惊,来到顾立春的办公室后,再一看这满桌的好菜,金发不好意思地说道:“顾同志,你上次帮我们写报告,我们俩还欠你一个人情没还呢,咋还好意思让你请客?”
顾立春道:“谁请都一样,金同志,你是有家室的人了,要省着点,搬完新家后还得做家具呢,我一个单身的,手头宽裕。”
金发现在就爱听人说这些,不过,顾立春没有时间跟他深聊这方面的问题。
他看着王铁,语气略显凝重:“王铁同志,今天这顿饭主要是安慰你的,跟断头饭差不多。”
王铁吓得差点从椅子上跌下来,他急急地问:“顾、顾同志,你怎么突然说这话?我又怎么了?”他最近没干什么出格的事啊。
顾立春同情地望着他,又看看窗外,金发赶紧过去瞧瞧,回头说:“外面没人。顾哥,你有话就直说吧。”
顾立春这才放心地说道:“王铁同志,你知不知道你犯了多么严重的错误?”
王铁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脸问号。
顾立春大声质问:“你还在这儿装呢?我听人说,你跟李组长的后老婆来往很密切?有这回事吗?”
王铁先是惊讶,接着开始叫屈:“这谁说的呀?我看上的是李组长家的闺女,我找他老婆干嘛?我是认真找媳妇的,不是找姘头的。”
顾立春一脸震惊:“那你更完蛋了。你同时得罪了三个人,李组长的女儿本来以为你看上的是她,结果你跟她后妈搞一起,她觉得你侮辱了她的人格;李组长老婆没想到你看上的是她的继女,她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最严重的是李组长,李组长觉得你肯定是要一锅端,做为父亲和丈夫,都绝对不能忍。”
说着,他举起酒杯,敬了王铁一杯:“王同志,我敬你一杯,十八年你又是一条好汉。”
王铁急声问道:“顾同志,真有你说的那么严重?我去找李组长坦白,他会不会放过我?”
顾立春恨铁不成钢地说道:“王同志,亏你在革委会呆了那么久,李组长是什么人你不清楚吗?大家都叫他什么?眼镜蛇。不狠不毒能叫这称号吗?你还想去坦白,那不是更坐实了他的猜测吗?而且我还听说,李组长那啥那方面不行,他老婆比他年轻好多,他这人本来就疑心重,心理不正常,这倒好,你刚好撞上了。你说你能有好吗?革委会的人怎么整人你应该知道的。算了,多余的话我不多说,反正最近有人在五场附近盯着你,你小心些。”
王铁吓得后背直冒凉气。
金发也是又惊又怕,赶紧好声安慰同伴。
这顿饭吃得全无滋味,光喝酒了。
王铁想向顾立春讨个主意,一向计谋百出的顾立春这次是一筹莫展,一问三摆手:“你做出这事,理亏在先,李组长又是那种人,我就是想插手也没办法。”
王铁一杯接一杯地喝闷酒,喝得酩酊大醉,最后才被金发扶着回去。他们回到宿舍,金发一看暖瓶没热水了,就拎着暖瓶去厨房灌开水,结果一开门,就看到一个黑影一闪而过,金发一个激灵,赶紧追上去看个究竟,不过那人影跑得太快了,一转眼就不见了。
金发吓得心砰砰直跳,顾同志说的是真的,革委会的人来监视他们了。王铁要完了。
两人自从进了革委会一直做搭档,形影不离,感情还是挺好的,一想到好哥们要倒大霉,金发心里也焦急。
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最后提着暖瓶去女宿舍找他媳妇郭红梅。
郭红梅本来都要睡了,一听到金发来找,大家用戏谑的目光瞅着她笑,郭红梅落落大方地说道:“这货肯定是有事来找,我去看看。”
金发一见到媳妇,便拉着她到没人的地方,压低声音像竹筒倒豆子似地把事情说了一遍,末了,焦急地问道:“红梅,这事可咋整?王铁是不是要完了?可怜的家伙,他到现在连房媳妇都没娶上,就要进去了。”
郭红梅冷静地劝道:“你们找顾哥了吗?他有没有办法?”
金发摇头:“找了,晚饭就是他请的,他也没办法。”
郭红梅想了一会儿,说道:“我觉得顾哥不是没办法,他人这么聪明,肯定有办法,只不过事情很难办,他有顾虑。”
金发一听这话,心中又重新燃起了希望,一把抓住郭红梅:“媳妇,你详细给我说说顾哥到底什么顾虑,要不咱们再去求求顾哥?”
两人嘀嘀咕咕商量一阵子,郭红梅把自己暖瓶里的开水倒给金发一半,又给他拿了点吃的,才让他回去。
金发回到宿舍,一直心神不宁。第二天等到王铁醒来,赶紧把昨晚的事情告诉他。
王铁气得捶着床大骂:“这帮狗东西,竟然监视起自己人了,我倒要看看是谁在监视我。”
金发忙说:“是谁不重要,领导派谁就是谁,就像咱俩当初来监督顾同志似的,都是奉命行事。”
王铁一脸颓丧,双手抱着脑袋沉默不语。
金发赶紧把红梅告诉他的话说了:“大铁,红梅说了,顾同志肯定有办法,就是比较难。这也能理解,李组长那人贼难缠,顾同志没惹他,他都跟疯狗似的咬着不放,顾同志躲都来不及,哪里还敢帮咱?”
王铁突然想到什么,眼中亮光一闪。他腾地一下站起身:“我再去找顾同志一趟。”
王铁到处找顾立春,他不在猪场,也不在办公室,也不在家。王铁问了一大圈,最后在林场那边看到了顾立春的身影。
“顾、顾哥,我可找到你了。”
第127章 一起整他
顾立春看到王铁那副焦急万分的样子, 关切地问:“王同志,你找我有事?”
王铁看看四周,确定无人后, 才擦擦额上的汗珠说道:“顾哥,你能不能帮帮我?昨晚有人在监视我, 我总感觉他们快要动手了。”
顾立春故作惊讶:“不会吧,他们这么快就动手?李组长怎么着也得调查一下事情真相,再想办法给你定罪, 最后再按程序提审你。”
王铁摇头:“在里面呆了这么久,我门儿清, 像这种事怎么审?又不能跟开批判会似的批判我,要不然大家议论纷纷的,他的脸往哪儿搁?他肯定会找别的罪名安我头上,甚至还有可能想办法秘密除掉我, 再说我畏罪自杀。他们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顾立春面色凝重,语气深沉:“王同志, 他连你这种为他效力好几年的自已人都不放过,我以后要是被他抓住把柄恐怕更得完蛋。”
王铁目光闪烁, 压低声音说:“顾哥,有一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其实,李组长一直想整你。”
顾立春假装吃了一惊, 赶紧问:“真的假的?不是别人举报我,他才来找我的吗?”
王铁摇摇头,神秘一笑:“顾哥,有人举报只是个由头而已。你以前得罪过李家的人吧,李什么来着?”
顾立春道:“李宽, 去年的事了。”
王铁接着说:“对,就是他。李家跟李组长是本家,只不过关系不近,当时李家人给李组长送礼让他整你。不过,李组长嫌他们送的礼少,瞧不上。再加上你又是邓场的手下爱将,李组长多少有点怵他,就拖着没答应。后来,有个姓齐的,这家伙也是个阴人,他不知道说了什么,反正李组长就把招生名额给你了。当时有人举报你,也是李组长很坚持要严查。监督你的事也是他提起的。”
顾立春早感觉李组长跟齐科之间有勾连,倒也不意外,他故意咬牙切齿道:“这两个小人,我一定不会放过他们!”
王铁看顾立春这样,心里十分满意。他冷静下来想了想,这么大的事,光请求顾立春没用,他俩的交情还没到那种地步,他得把想办法把对方跟自己绑到一起,两人同仇敌忾才好办事。现在看来,他的思路是对的。他跟顾立春有共同的敌人,当然要联手对敌。
顾立春骂完,又无奈地说道:“这个李组长,他是革委会的,手段高明老辣,没有十足把握,我轻易不敢和他对上。”
危险关头,王铁的智商也提高了,他继续鼓动顾立春:“顾同志,你这么想也对。可是俗话说,人无伤虎心,可虎有害人意。你不敢动手,可人家却在那儿磨刀霍霍。就拿我们两人来说,我们跟顾同志无冤无仇的,以前都不认识,为啥总是针对你?还不是受他的指使?我们要是调走了,换了旁人指不定怎样呢?不是我自夸,我跟金发在里头其实还算好的,真没做过多少伤天害理的事,其他人更别提,一个个的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顾立春一脸愁容,感慨道:“你说我只是想多挣点工资好好养活一家人,怎么就这么难?”
王铁连忙好声安慰顾立春。
顾立春做了好一会儿思想斗争,最后下定了决心:“王同志,既然这个姓李的不给咱俩活路,咱们就一起弄他吧。”
王铁听到这话,心中的一块石头放下了。
顾立春从书包里掏出笔记本,就地找块石头一坐,对王铁说道:“王同志,你把你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我,我看看从哪儿下手找他的破绽。”
“好,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王铁说,顾立春记,他一边记录一边跟金发说的相印证,两人的话有百分之七十的重合度。
说到最后,王铁又神秘兮兮地说:“顾哥,我再告诉你一件事,这事连金发都不知道。”
“李组长在农场外面的一处院子里,藏了好多财物,有好酒有古董还有金银。有些是抄家抄来的,还有一些,听说他找到了一个藏宝的山洞。”
顾立春记下来,在上面画了大圈。
“王同志,藏宝山洞的事咱们先放一边,你知道他家院子的具体地址吗?”
王铁摇头:“不知道,他当时只让我们把东西搬出农场,后面就不让我们跟着了。”
顾立春想了一会儿,说道:“这也不难查,你去查一下李组长在附近有什么亲戚,再查查这些亲戚都住在哪里,有没有空房子?你找到以后把地址记下来,我们逐个排查。”
王铁点头答应。
接下来的时间,王铁时不时地出农场去查事情,就算在农场里也是躲着李家人。偶尔撞上李组长,王铁总是吓得心砰砰直跳,他总感觉李组长看他的眼神更阴沉更可怕了,似乎泛着一丝冷光。
王铁回来告诉顾立春,顾立春跟他分析:“你的直觉是对的,你知道的,暴风雨之前,越是平静,后面的风暴就越可怕。他之所以还没有动手,是想等流言淡下去以后,趁大家不注意时再下黑手,这样才能不引起别人的注意。你现在要做的是一定要保持平静,一定要做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不害怕不试探,就当跟没事人一样,你越这样,他越以为你是有恃无恐,不敢轻易下手。”
顾立春其实也不怕王铁真去找李组长坦白,本来对方还不知道,这一坦白李组长知道了情况,结果还是一样。
顾立春一边布局一边不忘参加生产劳动。
冬闲后,五场开始全力搞基础建设工程,除了惯常的挖水渠和排水沟,就是建造房子。
第一期职工房已经开始动工了,顾立春和吴胖等人经常开着拖拉机去林场拉木材。
在林场,他又看到了林教授。
趁着没人注意,顾立春过去问他实验进展得如何。
林教授兴奋地说道:“多亏了顾同志和吴同志的帮忙,实验进展得十分顺利。明年春天,我们可以试种第一批矮化的苹果树和梨树。”
顾立春欣慰道:“那太好了。不过科学实验这事急不得,你慢慢做。有什么需要就写单子交给吴胖。”
林教授不好意思地提了个要求:“顾同志,咱们五场能不能订阅一些最新的农林学方面的杂志和报刊?我们搞科学实验的得关注本专业的前沿状态。”虽然现在他们被允许看书看报,可书都是旧书,报纸也不是专业性的报纸。
顾立春沉思片刻,点头:“我对这方面不太懂,你把报纸杂志名称写下来,年底场里订购报纸杂志时,我试试看。”
说着他掏出笔记本和笔递给林教授,林教授爱惜地摩挲了一下光滑白亮的笔记本,叹了一口气道:“这笔记本可真好,都舍不得往上面写字。”
顾立春看见林教授用的本子,是那种用针线串起来的小学生用的作业本,忍不住一阵心酸,说道:“我那儿还有很多,明天拿给你几本。实验数据这么重要的东西,可得记好了。”
林教授连忙摆手:“不用不用,这点小困难能克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