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匠铺的爷俩中午休息吗?”
“当然,除了咱们做小生意的没办法,一般人家中午都要睡上一会儿,他家要是老敲敲打打,左邻右舍也受不了不是?咋,官爷怀疑木匠?那不能吧,那爷俩老实得很,常开也不敢欺负他家。”
“爷俩休息的时候,唐氏在铺子里吗?”
“这不好说,好像有时候在,有时候不在。咋,这案子跟唐氏有关?”
“唐氏经常串亲戚吗?”
“这……好像十天八天就去一次,她跟娘家关系不好,但跟姑姑比较亲。”
“她姑姑家住哪里?”
“好像是城北,到底在哪儿咱也不太知道。官爷觉得是她杀的?不可能吧,那女人娇气得很,连条鱼都不敢杀。”
“我只是随便问问。”
“哦……唐氏经常来我家买东西,爱说爱笑,人还不错。”
“婶子,这条街上有几个秀才?”
“别看咱这边穷,秀才还不少,有四个呢。”郭家婶子的表情严肃了起来,“小官爷,案子破不了就算了,千万不能冤枉人啊,”
秦禛道:“我想拜访一下,问问他们对常开一案的看法,你知道,秀才老爷们满腹经纶,见识比咱们小老百姓强多了。”
郭家婶子点点头,“那倒是,这四个都在我家买货,家在哪儿几口人我都知道……”
她把四个秀才的信息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
李秀才名叫李思源,在附近的一家私塾当先生。
家在木匠铺对面胡同第六家,家境比一般家庭富庶,三十六岁,一个妻子,儿女四个,温文尔雅,口碑极好。
秦禛以为,只要他与唐氏有私情,或者就能破了常开这桩案子。
她合理猜测:中午时分,两个木匠回房睡觉了,李秀才找借口去木匠铺与唐氏说话,被偶然经过的常开听见,于是常开勒索李秀才,李秀才将计就计,约常开去河边交易,直接杀了他。
逻辑链完全合理。
只是证据不大好找。
“多谢婶子,我这就去拜访拜访。”秦禛拱了拱手,“婶子把那顶古铜色的瓜皮帽给我一顶。”
郭家婶子挑了一顶圆溜溜的给秦禛,笑道:“天儿冷了,是得戴顶合适的帽子,算官爷便宜点,四十钱。”
秦禛戴上了,翻出一小粒银子,“不用找了。”
银子只有多,没有少,郭家婶子笑眯眯地把她送出了门口。
秦禛往前面走了。
郭家婶子也回了杂货铺。
不多时,两个男子进入杂货铺,其中一个问道:“瞧见刘捕快了吗?”
郭家婶子以为他们是秦禛的同伴,“小官爷姓刘啊,他走了有一会儿了,往前面去了,你们要是追的话,还能追得上。”
“多谢。”两个男子道了声谢,匆匆出门,与停在不远处的车夫点了点头,一路小跑追了过去。
“驾驾!”车夫甩一下鞭子,马车也跟了上去。
说来也巧,路过李家包子铺时,一锅热乎乎白胖胖的包子刚出锅,面粉的香气扑鼻而来,引得秦禛看了过去,恰好瞧见李秀才捧着一油纸包的包子往前面去了。
她下意识地看了眼木匠铺,唐氏正在门口和一个姑娘亲切地说着什么。
秦禛心里暗道,是自己猜错了,还是二人的演技太高超呢?
她心里如此想着,左右看了看,打算过马路追李秀才去。
在这一回头的瞬间,她恰好瞧见两个一边跑一边四下张望的年轻男子,他们的腰带上都挂着腰刀和腰牌,像是顺天府的人。
然而,她从未在顺天府见过此二人。
秦禛下意识地在接触到二人的视线之前转过头,脚下一拐,蹿到一个路过的妇人前面,让这个妇人挡住了她的身形。
“她在那儿!”有人大喊一声。
不好!
秦禛心里一沉,再也顾不上李秀才,进了左手边的胡同,撒丫子跑了起来……
后面很快传来了脚步声,只有一个人的。
秦禛明白,对方分开了,大抵会在北边等着围堵,于是她在遇到第一条防火通道时向南折了过去。
果然,后面那人喊道:“她朝南边去了。”
紧接着,那人又道:“刘捕快你跑什么?西城发生了一桩大案,死了好几个人,霍大人让咱们找你回去,协助一下此案。”
第85章 跳水
秦禛心道,你们都分兵两路围追堵截了,傻子都知道来者不善,撒谎还有什么意义呢?
白痴!
她使出吃奶的力气,飞快地通过防火夹道,拐弯向东,赶在对方看到她的身影之前,在下一条防火夹道再转弯,又朝北方折了回去。
“人呢?”
“那边!”
“擦,又往北边去了。”
“真他娘的邪门了,明明什么都没做,怎么就直接跑了呢?”
“会不会有奸细?”
“如果有奸细,咱们不会在这里找到她。”
二人一边跑一边议论,速度也依然不减。
追兵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
秦禛一边跑一边四下观察着--六扇门的人呢,怎么需要的时候就找不见了呢?
不出现,说明人可能不在河南街。
也就是说,她必须独自面对两个武夫——追兵脚步轻盈,距离在不断拉近,一定身手不错。
而她自打进了顺天府,就没进行过体能训练,如果一直这样跑下去,八成不是对方的对手,即便有功夫在身,打赢的几率也只有百分之五十。
她是昭王妃,一旦被抓,不但建宁帝不会救她,秦家也将备受羞辱。
绝不能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
那么……应该怎么办,要不要藏到老百姓家里去?
不行。
这个时候停下来太危险了,只能跑。
大街上很热闹,太阳地儿里站着十几个闲人,正在议论刚刚发生的事。
“捕快追捕快,你说怪不怪?”
“到底咋回事,有人知道吗?”
“不知道,就忽然追起来了。”
“有人说,西城发生命案了,要查常开案子的那个小官爷赶紧过去。”
“查案子跑啥啊,肯定不是这回事。”
一个站在外围、穿着短褐的矮个男子变了脸色,将前面的老头一把拉转过来,“人呢,被追的人呢?”
老头吓了一跳,下意识地说道:“就知道进胡同了,不知道往哪儿跑了。”
“完了。”矮个男子自语一句,“就这么一会儿没跟着。”
“汪汪汪……”不知哪里传来了狗叫声。
一个中年男子说道:“像是往北去了,老陈家有狗,一有动静就叫。”
矮个男子问道:“老陈家在第几条胡同?”
中年男子道:“一下堤坝第二条胡同就是。”
“我擦!”矮个男子骂了一句,拔足狂奔,十几息的功夫就上了堤坝。
堤坝之下,两个男子紧紧跟着一个带着古铜色瓜皮帽的人,前后相距不超过一丈。
而且,前面不到三丈就是湍急且冰冷的洛水。
矮个男子迟疑了一下,娘娘没戴帽子啊,会不会搞错了,不过看身形很像,算了不管了。
“狗贼站住!”
他来不及想太多,大喝一声冲了下去,“欺负一个小捕快算什么好汉。”
目标在即,两个男子没有回头,同时伸长胳膊,试图抓住秦禛的肩膀和手臂。
这个时候的秦禛听见矮个男子喊的那一声了,但她与六扇门的人从未打过照面,不能凭声音确定其身份。
在这种情况下,她只能相信自己。
“刘捕头,我们真是西城的,快别跑了,水很深,不是闹玩儿的。”
“对,再跑就掉到……”
“扑通!”秦禛纵身一跃,落到湍急的河水里,没有了踪影。
两个男子对视一眼,又一起回头看了看矮个男子,果断与后者错开一段距离,朝坝上跑了过去。
矮个男子顾不上他们,追到河边,视线在河面上一扫,只见那顶瓜皮帽已经漂到了河中央,顺水而下,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他回头看看跑掉的两名男子——那二人上了停在堤坝上的一辆马车,往下游去了。
他们去下游有两个可能,一是在平安桥堵截秦禛,另一方是放弃秦禛,直接出城。
“擦擦擦!”矮个男子无法推定对方的意图,气得大骂三声,到底跳下了洛水,“刘捕快,我是六扇门的!”
秦禛潜到水下后,怕追兵追上来,顺着水流往下漂几息就摘掉了帽子,以此迷惑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