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达意大利佛罗伦萨的第一天,韦坤参观博物馆和美术馆。抵达佛罗伦萨的第二天,韦坤参观了包括手工业品在内的艺术品市场。抵达佛罗伦萨的第三天,韦坤和意大利王国的政府代表以及商业团体进行了亲切会谈,就意大利公民到东非行政区工作事宜充分交换了意见。并且达成了一些意向性的协议。
抵达佛罗伦萨的第四天,韦坤去为中国实际控制的佛罗伦萨国际银行总部参观,在那里他第一次见到了这家银行的重要股东格蕾丝女侯爵。和那些穿裙子的女性不太一样,女侯爵格蕾丝穿了一身女版西装,显示出长窈窕的身材。美丽的暗金色长发用优雅的发型盘在头上,上去非常端庄雅致。装束优雅大方,女侯爵格蕾丝外貌上则是容光焕发,生气勃勃。虽然这位美女不是韦坤喜欢的类型,但是韦坤对这位地中海美女的的第一印象很好。
会谈的内容是塞浦路斯的问题,民朝准备在塞浦路斯建立起自己在欧洲的金融基地,这对之前的金融布局自然影响颇大。意大利这边一度希望中国能够把在欧洲的金融总行,至少是地中海地区的金融核心放到意大利。现在看,意大利不太可能争夺到这个地位。而且塞浦路斯距离意大利没多远,意大利不少和中国走的很近的势力已经开始担心他们已经拥有的地位会不会遭到影响。
韦坤听了这些问题的时候心里面对王明山很是不爽,他万万没想到王明山自己在家带孩子,把这些烂摊子扔给韦坤对付。南部非洲之所以打起来,就是因为民朝对兰德金矿志在必得,英国对兰德金矿有很强的觊觎之心。一场战争打下来,英国花费了超过一亿英镑,民朝虽然没有什么特别支出,东非行政区上下耗费了相当多的人力物力。金融是民朝的国家战略问题,哪里轮到东非行政区插嘴。
对面的一众家伙们要求韦坤这位‘皇子’给出回答,韦坤心里面一阵阵的发虚。也许是物极必反吧,韦坤在发虚之后突然来了一种反抗的劲头。他笑道:“诸位,我此次并不担负针对意大利和金融业的外交职务。所以诸位的问题我会记录下来,诸位还可以把自己的问题整理成纸面内容,等我回去前交给我。我会把这些交给我国金融机构。”
听到韦坤竟然公开承认自己对金融问题没有发言权,这些银行家们的脸色都不是很好看。但是韦坤所说的合情合理,他们也没办法过度逼迫韦坤这位‘皇子’。最后会谈还是返回最初的部分,关于意大利向东非行政区提供人力资源以及投资东非行政区的内容。
“诸位,我们民朝和东非行政区是信马克思的,也就是你们所说的共产党。对此我从不隐瞒。所以在东非行政区的投资,我们将采用两种模式。第一种就是对于已经比较稳定的生产,例如苜蓿生产,我们们对于整个生产环节有非常明确的划分。开辟土地,种子,灌溉,土壤改良,收割,销售。整个流程各个环节的都会非常明白的划分,你们的投资得到的报偿很稳定。有我们东非行政区政府来保障,非常像政府债券。因为和意大利的关系,我们愿意与意大利共享。除了金融方面的合作,意大利还可以提供劳动力到东非去,赚取其他环节的收益。”
等韦坤说完,立刻就有意大利银行家问道:“投资方面的利益回报有多少。”
“6%。”韦坤答道。
这个比例不算高,也不低。这时代的法国银行定存利率也就在4%左右,虽然各种投机生意的利润远比这个高,但是韦坤刚才把这个定义为‘国债’,这个信用度就比商业的要高很多很多。
就在一众金融家交头接耳低声交流的时候,有一位看着胖乎乎的肥硕老年银行家问:“那么您所说的劳动力投入,这些人力部分占多少。”
“10%到13%。”韦坤答道。这话一说完,所有交谈者们都闭嘴不言。他们瞪着韦坤,眼珠子差点要从眼眶里面滚出来。劳动力在整个获利链条里面的比例超过投资人,这样的事情在现实中并非罕见,但是在欧洲公开宣称这样的事情,已经是恐怖故事的范畴了。
在这一片气氛里面,韦坤坦率的说道:“诸位,我方才说我们共产党。我们共产党认为推动社会发展靠的是生产力。而生产力不是靠脑子想出来的,生产力是靠人类劳动来实现的。所以我们在比较成熟的产业当中采取这种明确的利益划分标准。苜蓿这种产品投资小产量大,还是卖方市场。只要价钱够低,多少苜蓿都能卖出去。即便是苜蓿卖不去欧洲,还能在当地用于畜牧业生产。皮革、骨头、肉类,这些都是非常重要的产品,皮革与骨粉还能长途运输。我们民朝有八亿人口,我向你们保证,那是无比恐怖的市场。”
“亲王殿下,这和给工人那么高的工资有什么关系?”有银行家打破了下面听讲人的寂静。
“这就是我们马克思主义者的看法了,我们相信只有劳动者得到更多的报偿,他们才有更多购买力。如果劳动者毫无购买力,我们生产出来的产品卖给谁去?”韦坤回答的自信满满。
下面又陷入了一番讨论,韦坤旗帜鲜明站在劳动者一方的态度让银行家们非常不适应。一般来说,难道不该是资产所有者向银行家保证,他们必将穷尽所有手段从产业中榨出最大的利润,从而让投资者得到最大报偿么?现在这位民朝皇帝的次子,这位未来很可能成为东非王国国王的亲王殿下居然站在了劳动者这边。除了证明共产主义以及共产党不可理喻之外,这帮银行家暂时也没办法有其他想法。
但是这位亲王殿下背后有中国上千万的强大军队,有庞大的战列舰以及大炮作为靠山。即便是发表了这样邪乎的发言,银行家们也没有准备公开反对的打算。他们摆脱了这个话题,向下一个话题前进。“亲王殿下,您说有两种模式。第一种我们已经明白了。第二种呢?”
韦坤从容的答道:“第二种就是你们自己有明确的投资方向,都是最先进的科技方向。当我们没有这些内容的时候,我们愿意贵方到我们那里投资。我们会给你们一定支持,你们的利润可以落入自己的口袋。”
“例如什么产业?”银行家对着笼统的描述非常不解。
“例如大型造船业,那种一两百吨的就算了。好歹也得是四五千吨,甚至是万吨以上的造船产业。我们东非现在没有这类产业,如果你们愿意到东非行政区投资建立,我们会非常欢迎。”韦坤转述着从他老爹韦泽那里得来的内容。对于投资,韦泽给了韦坤一些建议,这些建议至少听起来非常有吸引力。因为战争的关系,亚洲的造船厂几乎是满负荷运转,即便是战争结束后产量大减,韦坤认为东非也得有自己的造船业,至少是大型船舶的维修业。
银行家们对此并没有做什么评价,又谈了一阵子,就散会拉倒。韦坤很高兴的是,这帮银行家之前提出各种要求的劲头彻底被打消,这让他清净了许多。
格蕾丝女侯爵回到家,就见到她儿子趴在小床上睡的深沉。而王明山躺在娃旁边也在呼呼大睡。从母亲的角度来看,王明山大大咧咧的睡相实在是看不出对娃的照顾,但是看着父子两人的模样,格蕾丝又觉得很安心。但是片刻后,她就想起到了后天早上,王明山就要乘上游轮前往遥远的东非,继续去做他的东非行政区节度使。
现在这位呼呼大睡的爹看着不是很关爱娃,但是到了后天早上,连关爱也不见了。格蕾丝突然就生出流泪的冲动,她曾经以为有了地位、财富、职位,有了可以继承这一切的孩子,她就别无所求。但是格蕾丝发现曾经被忽视的家庭现在突然成了她的渴望。这渴望是如此强烈,她甚至突然觉得自己可以带着孩子到蛮荒的东非去。能够维持一个完整的家庭,格蕾丝才觉得自己的人生有了完整的意义。
不过格蕾丝毕竟是格蕾丝,这种冲动只维持了很短的几分钟就被她从脑海里头驱逐了。当然,完整的想法被驱逐,却化成各种情绪在神经元里面奔驰。格蕾丝对这种变化倒是熟悉。在她没有钱的岁月里面,每天要面对的都是这样的感觉。除了刻意与自律之外,没有别的办法能够解决。所以在晚饭桌上,格蕾丝转述了韦坤的表现,一是让王明山帮她解惑,二是也能转移一下不爽的心情。
王明山并不知道自己的娃他娘心里面的其他想法,他就认真的给格蕾丝作了解释。“我们国家的经济政策就是这样,基于历史唯物主义原理,我们尊重劳动力。而且你看过货币乘数原理吧……”
看着格蕾丝摇头表示否定,王明山不得不对格蕾丝进行了简短的扫盲。货币绝不是一个简单的a到b,b回a的过程。马克思对此也有比较明晰的讲述,韦泽这边更是有深刻的应用。从国家的宏观经济政策角度来看,产业链带动的效应可不是单纯的给某个企业或者研究机构投入一些钱,然后得到报偿的过程。这是一个整体提升劳动力的过程。
格蕾丝听着王明山的讲述,倒是没有特别的反应。她本人热衷在应用层面,对这样的理论研究其实没啥兴趣。所以格蕾丝女侯爵其实不知道,当今的世界上,王明山对货币乘数的理解水平绝对能排到前五名的程度。
等王明山讲完,格蕾丝已经喝完了她的汤。从容的用手帕擦了擦嘴,格蕾丝说道:“你们准备在非洲那个蛮荒之地实施这个伟大的经济政策?”
王明山拿起勺子,“所以我们才需要大量到非洲的移民。指望当地黑人,我觉得最少得三十年后。”说完,他也用勺子开始喝汤。
格蕾丝是个聪明人,王明山所说的这些从实际操作层面很容易理解。中国人一直不乐意到非洲来,这点很容易理解。别说万里迢迢之外的中国,近在咫尺的欧洲人也不乐意到非洲去。可以说,除了当年的罗马人在北非建立起一系列的城市之外,欧洲到非洲去的基本都是冒险家,以及很类似穷凶极恶的家伙,奴隶贩子到现在也是到非洲的主要欧洲人之一。中国想在非洲搞经济,必须依赖那些可靠的劳动者。不给意大利劳动者高价,他们大概也不愿意到非洲去。
明白了这点,银行家格蕾丝就顺着这个思路考虑起自己的选择来。那些复杂的经济理论和治国理念从来不是格蕾丝想明白的东西,她考虑的仅仅是与那帮强大的男人们合作,不是主导整个体系,而是成为里面的一部分。
在饭桌上陷入沉默后,王明山放下汤匙,打破了沉默。“格蕾丝。等过几年韦坤接过我的工作,我大概会到塞浦路斯工作。我原本就是搞银行的,到了塞浦路斯之后也许会担起那边的工作。到时候你也搬去塞浦路斯吧。”
格蕾丝正在吃餐后甜点,听了这话,拿着点心的手就举在半空。盯着王明山,仔细品味着王明山所说的话,格蕾丝女侯爵的眼中涌出了泪水。几年前,王明山还在地球另外一边的中国,当王明山那边的太阳升起的时候,格蕾丝这边就进入了黑夜。现在两人虽然在非常接近的时区,而格蕾丝在北半球,王明山在南半球。难道几年后,两人真的能够相聚不成?
王明山还是没能理解格蕾丝的激动,他的想法里面,如何把韦坤培育成合格的东非行政区书记可不是容易事。格蕾丝考虑的仅仅是两个人或者三个人的事情,王明山的脑海里面随便转一下就出现了二十三十二百三百的人。东非行政区更事关几千万人的现在与未来。面对这样的现状,王明山根本就没想到自己。
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的过去,清晨的曙光照耀着码头。王明山和韦坤登上了港内的游轮,两艘军舰已经在外海等待。汽笛响起的时候,韦坤就见到女侯爵格蕾丝抱着孩子站在码头上,优雅的高举手臂,向王明山告别。
“喂!王书记……”韦坤忍不住就开口了。
“什么事情?”王明山答道。
韦坤其实是颇受感动,所以情绪激荡下忍不住说话。其实他自己也知道自己根本就不适合去谈丝毫有关王明山的私事。见到王明山回应,韦坤想了片刻,强行找到了个话题,“意大利真的会让我们赚到钱么?”
王明山也年轻过,他当然知道韦坤的冲动。对于韦坤的错误用词,王明山也没有戳破的意思,“欧洲这么大,意大利不过是其中一个国家而已。我们能弄到劳动力的国家多了,就算指望不上欧洲,还有日本人可以用呢。”
“但是布尔人看来是用不上了。”韦坤也恢复了正常。
提起东非的问题,王明山的语气格外轻松,“和英国人签署了条约之后,我们就可以有明确对布尔人的态度。祖鲁人虽然菜,但是他们的人口比布尔人多。我们现在对布尔人已经没有需求,他们大概可以被明确的归于非朋友的行列里面。”
民朝是个敌我分明的国家,韦泽那段‘谁是我们的朋友,谁是我们的敌人,这是革命的首要问题’,在民朝不仅家喻户晓,更是那些有些能力的人奉为圭臬的做事方法。而《我的祖国》唱遍大江南北长城内外,里面那句‘朋友来了有好酒,若是豺狼来了,等待他的只有猎枪’的歌词更是直观的表述了大家的态度。
民朝是个非常非常强大的国家,更是一个幅员辽阔的大国。仅仅民朝自己就足以构成一个世界,构成一个完成的文明。这样的国家本身就有很强烈的单边主义情绪,布尔人是民朝的敌人或者朋友,与布尔人毫无关系,只需要民朝自己作出判断即可。布尔人可以去争取民朝对他们的判断结果,但是他们决定不了民朝的判断结果。
“你认为祖鲁人能把布尔人挡在兰德金矿之外么?”王明山问韦坤。
韦坤对此考虑过许久,立刻就给了答案:“那就得看祖鲁人能否组建起新式的部队,更重要的是,祖鲁人是不是愿意改变他们的社会模式。他们能够进入农业模式,就有可能。”
王明山并没有像韦坤那样想太多,听了韦坤的建议,王明山说道:“他们愿意不愿意都要变。他们上层不变,我们逼着这帮人变!兰德金矿不安定,我们的南部非洲政策就没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