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灵宫内死寂空旷,再不见往日的安宁祥和,温馨轻快。
慕子今自觉寻了一个安全的角落,隔着一个遥远的距离,席地而坐,正在迟聿对面。
迟聿靠坐在寝殿中言一色钟爱的软榻上,以手撑头,双眸紧闭,隐隐还能感受到她留下的明爽气息,不若以往能安抚下他的暴虐之心,反而挑起了他更大的怒火和杀意!
迟聿有迷茫,有烦躁,但更多的是被言一色欺骗戏弄的沉怒和受伤之感!
她所有的亲近依赖都是假的,所有的温言软语都只不过在迷惑他,所有的安于眼下是处心积虑地在骗他!
她从未想过待在他身边,为他奉献出她的一切,她每日每夜琢磨的全是逃离他身边!她到底拿他当什么?她到底是怎么看他的?是不是和所有人一样,觉得他残暴不仁嗜血狠辣,是个没人性的野兽,就不该活在这世上!?
所以她要逃离他!不屑他所做的一切,不屑他的次次妥协,打心底厌恶着他,恨不得他去死!
她……恨他?!
迟聿念及此,忽然静默,脑海里闪过和她在一起的每一个画面,她的笑容、皱眉、冷脸、狡黠、顽劣、骄傲、幸灾乐祸、装模作样……每一句话语每一个神态每一个动作甚至她的每一次穿戴……
他想起到与言一色最后一面,她喂自己吃瓜时的温柔诱哄,连她眼里的光都记忆犹新,他这才惊愕地现,她的一切,他竟然都如此清晰地记着!深刻地仿佛烙印在他的血肉里,只要他不死便永不会灭!
迟聿霎时睁开了眼!
面前是他熟悉的景象,每一个物件的样式颜色、摆放的位置、多久更换一次,他不用想,心中便能浮现出答案!
目之所及,已经没有了殿中主人,眼下不会有,明日不会有,后日也不会有,一辈子也……
一辈子也不会有。
迟聿倏而没来由地心下紧缩,绞痛难忍,他蓦地闭眼移开脸,大手狠力一挥,内劲卷起的风呼啸着席卷了过去,碾碎一切的轰然巨响刺激地人耳膜出血,大殿似乎承受不住如此暴力的摧残,摇摇晃晃仿佛顷刻间就能分崩离析!
健步如飞赶来的苏玦、墨书、红骷髅远远就看到了这边地动山摇般的可怕景象,直直从跪在宫门口的一众宫女太监身边走过,冲进了寝殿。
殿中一片狼藉凌乱,四周空旷地像个巨型山洞,唯有迟聿靠坐的软榻还完好无损。
三人凝神敛目,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迈步靠近,重重一跪,垂头,“微臣(属下)参加陛下!”
迟聿眼眸半睁,审视的视线落在三人身上,脸色颓然阴郁,带着千年冰寒,“说。”
很轻,好似没有任何重量的一个字,却锋薄如利刃,听在三人耳中,刺痛难忍。
存在感不强的慕子今,悄然转过目光落在苏玦身上,前几日夜里南泽的行动他心中有数,却不知具体细节,更何况还生了言一色趁机逃出宫的事情,他更为在意了。
苏玦神色一凛,方才来的路上,他已经从墨书嘴中知道了迟聿一定没有收到他们传过去的消息!
因为迟聿是在墨书说言一色跑了后,才狂躁怒大变模样,很明显之前并不知情!
苏玦将前几日夜里宫中生的dòngluàn,事无巨细地说给迟聿听。
迟聿在听到言一色竟然能钻研出他独门点穴的解法时,眼帘半阖,一动不动;在听到言一色其实一早就预谋好了逃离,吃胖恐怕只是她迷惑所有人的策略时,神色不变,仿佛并不在意;甚至在听到言一色提前就和两个婢女通过气且留下一封信时,依然没有任何反应。
苏玦越说越心惊,原本已经做好了承受迟聿滔天怒火的准备,可他却静然不动,连浑厚冷煞的气息都没变一分,仿佛……人死心也死了。
苏玦被自己这种念头吓的心惊肉跳,自作主张停了回禀,沉声轻唤,“陛下?”
迟聿不予理会。
墨书脸色煞白,眉头皱成一团,双手紧紧攥住,长而尖的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的肉里,她一无所觉。
神情慌乱地看向了苏玦,却见他也一脸凝重,思索着什么,好似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
墨书看向坐在上位仿佛生不如死的迟聿,脑中轰然炸响,又心疼又愤怒,‘蹭’地一下站了起来!
心疼是对自家主子迟聿,愤怒是对伤害了迟聿的言一色!
墨书咬咬牙,“陛下,言妃娘娘留的信是给您的!”
迟聿不在乎什么信不信,他只是在琢磨等把言一色抓回来后,是留她一口气做成活死人,还是杀了做成人偶娃娃,又或者掏了五脏六腑做成干尸,再或者……
“信上不仅写了她自己解开穴道的事情,更多的是给陛下的话!”
给他的话?
迟聿心下冷嗤,血红的眼妖光如鬼,骂他嘲笑他诅咒他死吗?她是不是在炫耀,在得意,毕竟pòjiě了他的独门点穴,更戏耍了他愚弄了他终于逃离了他!
她恢复所有内力……哪怕是他用了全力,都不见得能抓住!
所以他才会在初遇时趁她虚弱点了她的穴!
可到底是他自大了!认为他的点穴无人可破!包括她!
呵。
迟聿心中冷笑,他自小到大坚定地以为他不会对任何人心软,遇上她后也曾在心中念过一句包括她!
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从何时起,一次次对她心软!纵宠!
到最后,她回馈给了他什么?
迟聿四肢百骸爬上冷意,冰寒刺骨,他唇角微勾,暴戾残忍。
他再抓到她后……一定要让她生不如死!不把她折磨到面目全非、怨气冲天、不能轮回,他自毁一身修为!
“娘娘亲手写的那封信,红骷髅曾传给陛下,陛下定然没有收到!但奴婢看过一遍,过目不忘,当时以防日后需要再看,便趁着记忆清楚的时候,又记下了一份。”
墨书说着,从袖中抽出一张写满字的纸,和言一色信中内容一字不差,她走上前去,双手递给了迟聿。
迟聿眼帘微掀,眸光落了过去。
从信上的字迹颜色深浅看,确实是三五日前所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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