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我昨天晚上平安到家。今天给您打电话报平安,还有一件事要告诉您。”
江蜜深吸一口气:“我找到了您的爱人。”
“哐当——”
对面传来搪瓷缸落地的声音,以及勤务员焦急的声音。
“蜜蜜,你说啥?”杨老爷子无法镇定了,急切道:“你说找到了谁?”
“找到了您的爱人。”江蜜吸了吸鼻子,眼眶酸涩:“我之前跟您提过雪琴奶奶,她的名字叫肖雪琴,小名叫慧兰。她给爱人绣了一副雪景图,恰好她的爱人耳尖有一点缺口,耳廓里有一颗红色的痣。她的爱人新婚不久参加抗战,一直没有回来。她孤苦的等待了半生,坚守与爱人的诺言。”
江蜜认为不该是肖老太太去找老爷子,而是老爷子返乡找肖老太太,这样算是完成了两个人的诺言。
肖老太太看见老爷子找来,或许会心软罢?
对面沉默了良久,老爷子才开口:“我知道了。”
然后,挂断了电话。
江蜜听出老爷子语气里的沉重,她心里也不轻松,放下了话筒。她准备离开时,突然想到了江建军,又给甄秀珠打一个电话,托付甄秀珠照应一下江建军。
处理完琐事,江蜜坐车回县城。
林浅浅能够独挑大梁,江蜜很放心将饭店交给她,径自去了工厂。
江三嫂看见江蜜来了,立即迎上来:“蜜蜜,我们欠下很多订单,等着你来炒料。”
江蜜去办公室穿上白色工作服,戴上帽子和袖筒,去生产车间。
“三嫂,你跟在我身边学。”江蜜叮嘱道:“我到时候会在京市在开一家生产基地,这家工厂会交给你来管理,你要把手艺学精了。”
“好。”江三嫂这段时间没有松懈,一直照着江蜜的方子在钻研。她琢磨出一点儿门道,但是口味比起江蜜的还是稍稍差一点儿。
江蜜忙到夜里九点,这才歇下来。
萧厉早已等候多时,递给江蜜一杯温水:“蜜蜜,这次主要是送你回家,我明天得回一趟京市,会尽快安好你们住的地方。你现在将手里的事慢慢转移给其他人打点,我弄好一切之后,接你回京市。”
他原来打算多陪伴江蜜几日,可看她今日不停歇地忙碌,打算尽快处理好那一批小汽车。
江蜜点了点头。
第二天一早,萧厉坐上回京市的车。
江蜜已经习惯了分离,没有去送萧厉,继续忙碌工厂的事儿。
连续四五天泡在生产车间赶货,再手把手教江三嫂。
江三嫂知道江蜜怀孕的喜事,看她一个孕妇和拼命三郎似的,半点不敢懈怠,学得更上心。
今天她一个人独立完成炒料,满头热汗。
“蜜蜜,你尝一尝。”
江三嫂用干净的小勺舀出料递给江蜜。
江蜜尝了一下,脸上终于露出笑容:“不错,学到精髓了。”
江三嫂松了一口气,心里的一块大石落地。
江蜜发放任务给江三嫂,在一旁监督江三嫂独立完成整套工序,口味没有出现偏差,手里的棒子可以交出去,打算明天再新研制一道酱菜。
她坐下来歇息,想到距离打出那通电话,已经过去了好些天,老爷子一直没有过来,难道他不打算回来和老太太相认吗?
这时,经理进来叫道:“江老板,有您的电话。”
江蜜快步去办公室,拿起话筒:“喂,哪位?”
“蜜蜜,是我。”萧厉声音低沉,难掩焦急:“我给秦总打了电话,让他给你和肖奶奶买了车票,由他送你们上火车。”
说完之后,萧厉才缓过神,没有交代缘由:“老爷子住进了医院,病情很危急,我今天才得到消息。”
第251章 相见相守
江蜜脑袋都是空白的,实在是太过突然了。
由不得她思考太多,趁着秦总来之前,她叫上江建民和江三嫂,将工厂的事情交代下去。
秦总开车来到接,江蜜拎上几罐坛子肉放在后备箱,上车去清水村。
一到村口,江蜜飞快下车,径自跑去肖老太太家。
肖老太太正在清扫走廊,看见江蜜气喘吁吁地跑来,她眼皮子莫名地跳动。
“奶奶,爷爷病重住院,情况很危急。”江蜜的心脏跳得很快,冷空气灌进气道里,肺部都在发疼:“我买了票,您要不要去见他一面?”
肖老太太怔愣住,人上了年纪,原来身体就不好,现在病情危重,谁都知道有可能是最后一面。
她啥话都没有说,默默地放下手里的扫把和撮箕,进了屋子。
江蜜没有跟进去,她不相信肖奶奶会无动于衷。
果然,没一会儿,肖老太太背着蓝布包袱出来。
江蜜鼻子发酸,脸上露出笑容:“奶奶,我相信爷爷看到您,一定会转危为安。”
肖老太太笑了笑,坐上小轿车,随江蜜去火车站,一块儿去京市。
列车抵达京市,江蜜一手拎着坛子肉,一手搀着肖老太太出站。
“蜜蜜,奶奶。”萧厉算着时间在出站口等她们,上前接过江蜜和肖奶奶手里的东西,“先带你们去吃点东西,再去医院?”
老太太知道江蜜怀孕,压下心底的焦灼:“先去吃东西,垫一垫肚子。”
江蜜知道老太太没胃口,只是在照顾她。
“先去医院。”江蜜见老太太想说什么:“医院附近应该有卖吃的,到时候再买点。”
肖老太太这才没有再说啥。
萧厉带着两个人来到一辆小汽车旁,打开后座车门。
江蜜看着面前的小汽车,倒是没有多想,以为是萧厉借来的车。
萧厉站在原地,以为江蜜会问话。
“砰”地一声,江蜜将车门拉上。
她把车窗摇下来:“你傻愣着干啥?快开车去医院!”
萧厉:“……”
他上车系好安全带,开车去往医院。
抵达医院,一行人去了老爷子的病房。
病房外站着一位警卫员。
警卫员认识江蜜,瞥了一眼她身边头发雪白的老太太,心知这位可能是老首长的爱人。
之前杨振海接了江蜜的电话,便要立即去清水村,去房间换衣裳倒下来了。
“孙小姐,老首长之前有高血压,突然出现脑出血,虽然抢救回来,但是还在昏迷状态。”
警卫员看了老太太一眼,声音放低了:“医生说昏迷不醒也是一种危险的讯息,就怕引发别的病症。”
江蜜点了点头,转头看向一旁的老太太,看她红了眼眶,询问警卫员:“我们现在方便探视爷爷吗?”
“医生说要减少探视。”警卫员往一侧让开,打开病房的门:“您和老太太对老首长而言意义不同,你们去探视他,说不定会让他醒过来。”
江蜜往一旁让开,由老太太先进去。
老太太看见躺在床上的老头儿,身上插着管子,一动不动,像是睡了过去。
她的手搭扶在门框上,一步一步慢慢地走进病房,靠近他的病床。
肖老太太站在床边,看清他的面庞,即便隔了几十年,他的面庞不再年轻,可她一眼能认出来,这就是她的丈夫。
她看着他布满皱纹的脸上,有深深浅浅的几道伤疤。尤其是右眼与左眼明显不同,右眼像是没有支撑,眼皮下陷。
不用想也知道战争的残酷,他在鬼门关走了几遭。
她就这么站着,看着。
时光似乎都静止了。
“老严……”肖老太太沙哑地开口,嘴唇颤抖着,语不成调:“你让我等你三五载,等你凯旋归家,带我过好日子。咱们家种几亩地,生几个娃,养一窝鸡、鸭,再养两头猪。
一头猪养肥硕了卖掉换钱,一头猪杀了,做熏肉、腌肉,每顿都有饱饭吃,隔三差五有肉吃。
你打胜仗,凯旋回来了。你在回家的路上,走了五十年。老严,你说做人要讲究诚信。你还没有回家找我,咋就能躺下了呢?”
肖老太太不知不觉泪流满面,说到最后泣不成声。
没见他的面,她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自己是一个没啥见识的村妇,回京市找他,会成为他的拖累。
他现在是有身份的人,可以另外找一个志趣相投的伴儿。
真正见到的这一刻,她的心境变了。
这就是她的男人,她想留在他身边,照顾他的晚年。
肖老太太的手握住老爷子枯瘦的手:“你说我的手巧,做的榆钱面团,煎榆钱饼,咋吃都吃不厌。等你回来的时候,让我天天给你做,吃到你腻味儿。现在是二月,再过一个月有榆钱,你不嫌糙,我做给你吃?”
江蜜站在不远处,看着肖老太太坐在床边在与老爷子絮絮低语。
她想到一个很有温度的词——岁月静好。
他们之间仿佛没有受到时光的阻碍。
窗外的阳光照在他们的身上,那一段空白的岁月,似被这温柔的光给填补了缺憾。
只要两个人都安好,这半生的等待,变得有意义。
江蜜没有打扰两个人,悄无声息地退出病房,轻轻地带上门。
“我买了几个包子和豆汁,你要先吃点吗?”萧厉将纸包着的圆乎乎的大肉包,递到江蜜的面前:“待会再去吃饭。”
江蜜的一桩心愿了却,肚子有了饥饿感。
她拿着一个大肉包啃一口,口齿不清地问:“我们还是住旅馆吗?”
“我买了一座小院子,家什都添上了,你只管去住,别的不用操心。”萧厉顿了顿,补充道:“你觉得需要布置,可以再买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