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亲自穿戴一下。”她摇了摇头,“以我嘉朝的礼节,还是有些过于出格了,便只好束之高阁。”
“浪费了公主的美意,实在遗憾。”她微叹道。
“王妃多礼了。”图雅公主道,“我也很能理解,嘉朝与我西域却是诸多礼仪不同。”
说话间,她用她那双盈盈的美眸看着相雪露:“只是有些可惜,王妃生在了中原。”
相雪露愣了一刻,问道:“此话何解?”
图雅公主说:“若王妃生在我西域,旁的不说,至少夫君亡故以后,可以另寻新欢,也不必守着活寡。”
“就算夫君是皇室出身,亦不例外,原夫家也不得阻拦。本公主看王妃正是花颜玉貌的好时节,却只能守着一个牌位过活,着实可惜。”
相雪露没有想到图雅说话毫无顾忌,竟是这么与她坦诚相对,怔住了一下后,方讷讷开口:“公主言重了,我觉着现在的生活也甚是无忧。”
“不能选择的日子谈何无忧。”图雅摇了摇头,“本公主活了这二十来年,行事向来无所顾忌,只图自己肆意自在,先前,我看上了我那名义上的小舅舅,还不是将他连哄带骗地弄了回来。”
她说着话,剔了剔指甲上的丹朱:“后来,时日长了,又有些乏味,本公主便又养了几个甚是得心的面首。”
“我们女子的日子,也未必就要那般乏味空寂的。有时候,考虑太多道德,礼节,反而会束缚得自己不开心。”
这是相雪露第一次听到如此大胆之语,颇有些冲击着她十几年来的价值观。
“难道我们女子就合该压抑着自己的欲.望,不能像他们男子那般,寻个由头纾解吗?”图雅说起话来,真是如她这个人一般,随性极了,又很是惊世骇俗。
不过被她这般冲刷之下,相雪露想起先前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忽然觉着,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
就算是她的梦又如何呢,她日常里皆是循规蹈矩,无半分差错失礼。
夜里的梦又岂在她控制的范围内。
就算梦见了那般的内容,也无什么大错,左右都是人之常情,她守寡多日,正常升起的思绪,又有何好羞愧的。
又不是真的在现实中上演了。图雅的话让她豁然开朗,之前有些难解,压抑在胸口的情绪,也得以释放了不少。
以前是她太迂腐,才会白白庸人自扰了那么久,其实许多事,看开也就是一瞬间,世上本没有那么多好纠结的事。
便是连慕容曜先前与她阴错阳差之间发生的事,也不是那么让人羞愧万分,难以接受了。
他们从前是名义上的小叔子和嫂子没错,但是,慕容昀已经死了,不是吗?
眼下他们就是男未婚女未嫁的状态,发生了那样的事,虽然是个意外,但是也没有对不起哪个第三人。况且,之所以叫意外,便是只有一次,以后再也不会发生。
就连他们之间的纠葛,也只是一场单纯的意外而已,还是她将慕容曜当成了她的亡夫,又以为那只是一场幻梦,才会有后来的发展。
虽然某些细节,如今回忆起来依旧是头皮发麻,不愿再度提起的。但是除此之外,她却是不需要背负太多的负罪感。
脑中的思绪经了一遭风浪后,她回过神来,都有些被自己惊住了。
怎就这般的功夫,她就寻到了如此多的借口,接受了与他之间发生的事。
第31章 31 苦的不是他未来的妃嫔?(含部分……
图雅公主和相雪露两人在御花园一番游赏之后, 她邀请相雪露到自己居住的宫室稍作休息。
说要给她看些好东西。
相雪露未想太多,便径直答应下来,跟着她一同去了。
只是她甫一踏入图雅公主暂居的芳兰殿,便惊得呆了呆。
一进入殿门, 一个唇红齿白, 看上去十分清秀俊雅的小生便迎了上来, 主动接过图雅公主手持之物, 一边贴心地问:“公主今日怎么这样快就回来了,可有累着?”
他的声音温柔清润,听得人心里发酥,果不其然,只见图雅公主的眉心舒展了不少:“方和晋王妃一起游玩赏谈了一番,后来发现还是室内说话方便些, 便先回来了。”
俊雅公子“哦”了一声,又转瞬对图雅浅笑道:“那我去为公主和公主的贵客沏茶。”
说着,他便浅步离开了, 观他背影仪态, 也是颇为端仪矜贵的, 任谁也想不到,这竟然是图雅公主的面首之一。
图雅笑着坐下,又以手示意相雪露也坐:“这是我来京城的路途上收的一个小少年,还不错吧。”
“是很不错, 看上去实在不像是……”实在不像是面首, 更像是哪家的小公子。
图雅挑了挑眉道:“寻常人是得费些功夫, 不过以我公主的身份,还是好使的。”
相雪露转念一想,说的倒也是, 图雅再怎么说也是一国金尊玉贵的公主,寻常男子都姬妾各色,她便是收几个优质面首,也无可非议。
虽然在嘉朝仍有些太过开放了,但或许在西域,这是司空见惯之事。
“所以我才说,以晋王妃的身份,可惜了。”她的声音渐淡。
尔后,又突然凑近她,贴在她的肩侧说道:“晋王妃,便真的没有什么打算么,以后人生路还长,这种一眼看得到头的生活,又有什么意思。”
相雪露的身子僵了僵,沉顿了片刻后,垂眸道:“谢公主关心,只是,依嘉朝惯例和仪礼,雪露已经知足。”
嘉朝的律法自然没有规定宗室的孀妇改嫁一事。只是,根据千百年来约定俗成的风俗礼仪,人们对各种超出他们认知与道德观的事务,也就不会那么宽容。
正在这时,茶水被先前那俊秀的小生送了过来,他姿态优雅地为二人各沏了一杯茶,动作行云流水,直到二人将热烫的茶水捧在手上,他才悄悄退下。
相雪露正奇怪他怎么不继续为图雅公主奉茶了,便立马见到一青衫曳地的俊朗青年自后方缓步而来。
这青年观面相不太像是中原之人,应是图雅公主那边地的人,皮肤是浅栗色,眼睛长得很是有几分——妩媚的味道?
不知道如何形容,就是那种西域雪山之上的通体雪白毛茸茸的雪狐的眼睛的感觉,天生便有几分勾人,细觉又是纯净的感觉。
他上前来,站在了图雅公主的身后,伸手为她时轻时重地捏起了肩,一边捏还一边不时问道:“公主觉着力道如何,还有哪里需要奴来为您按捏的。”
他的声音果然如想象中的一样,清朗好听,句末尾儿又带着点微微的磁性,诱人的味道。
看着图雅公主面上露出的惬意享受的表情,相雪露低头微抿了一口茶,果然,到了一定程度,男女都是一样没什么区别的。
从前,她以为女子天生就是含蓄的性格,就算心里有什么情绪,也要克制着,谨言慎行,才不至于污了门风,而男子,生来性子就要肆意些,对权欲的野心,如同他们的好.色一般,是刻在骨子里的。
比女子要更勇敢,更有激情与力量去从事一些大业,天生在这方面更有兴趣,更擅长,与之伴随而来的是对美人的渴求以及薄幸。
现在想来,是她错了,虽然她现在还无法拥有像图雅公主一般的心态,互换境遇,也无法接受自己像她那样蓄养面首。
但,她至少不会再去随意评判这种行为了。
“阿宁的手法是越发有进步了。”图雅公主赞许道。
那青年似很是惊喜,连声道:“能为公主解忧已是奴的幸事,回去以后,奴会更加地精进手法。”
“嗯。”图雅公主懒懒散散地从靠椅上坐直了身体,“好了,你先下去吧。”
随着狐狸眼青年的远去,图雅公主将目光重新投在相雪露的身上。
相雪露也正好在看她,她今日仔细地一瞧,才发现图雅公主的的确确是一个真正的美人。
一双会说话的眼睛,闪着婉转流离的热烈与妩媚,鼻尖一颗小红痣,头发编成无数细细的发辫,缀着西域珍贵的各色珠玉,垂落在腰间。
相雪露见她微微地对自己眨了下眼。
便听她说:“嘉朝的这些风俗本公主多半是了解到了,虽然觉得甚是不合理,但此时也无法。”
“不过,还是有些东西想赠给晋王妃,聊作心意,也不让您白白来我这一趟。”
语罢,她便站起了身,侧身对着相雪露招呼着:“王妃,随我到这边来。”
相雪露被她这番举动勾起了好奇心,便也起了身,随她朝那边走去。
两人一路穿过宫室的外殿,向内走去,直到走到了图雅公主的寝殿。却见她的脚步仍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到了这里,相雪露已经不是一般的好奇了,很少有人将不太熟的外人往自己的卧榻之所领,除非,图雅公主要赠她的东西,有着不得不存放在这里的理由。
进到了图雅的寝殿以后,她们又走了一小段距离,直到来到与图雅床榻处相隔不远的一处墙壁,上面嵌着一道小门。图雅公主轻轻推开,带着相雪露一起走了进去。
进到里面以后,相雪露才惊讶地发现,这里竟又是一个不小的空间,至少有侧殿的一半大小。
里面有如何如何的东西就不细说了。
总之,图雅公主很是说了一些话。
她忽然就明白了,图雅公主先前铺垫的那些的用意。先前她还奇怪,图雅公主怎么尽说那一些,还让她知道她的人。
方才,相雪露早在图雅说出第一番话的时候,就彻底懵了,半响都不知道作何反应,此时转圜过来,简直恨不得钻地消失。
便是她再愚钝,再懵懂,也大致猜出了图雅公主的意思。
来的路上,她真的是如何都没有想到,她会听到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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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滢幼时,常做一个梦,梦境的内容太过光怪陆离,以至于和现实都有种微妙的抽脱感。
在梦中,曾经煊赫不可一世的卫国公府,被相才良一家登堂入室,而她一夜之间,便被迫让出了院落,住到了国公府里最偏僻的角落。
她每日从此只有糟糠菜,再也没有新衣,从前的衣服,缝缝补补就再穿了,从前拥有的一切似乎都成了泡影。
但她并不最担心自己,而是更担心阿姐。她已经月余没有联系上她了,现在她被困在府里,更无从探听她的消息。
直到一月之后,她想办法,拿出从前积攒的银两,让一个小厮出门为她寻找一下阿姐的消息。
小厮很快回来了,他冷汗如雨,对雪滢道:“王妃似乎,先被陛下囚于瑶璋行宫。”
“为什么!”雪滢大惊失色,“阿姐又犯了何错。”
“这便不清楚了。”小厮摇头,“听说是陛下突然下的令,或许,也不算囚,就是其余人都见不到晋王妃了。”
“听市井的小道消息而言——这个您听听就好,并不可信。是晋王妃有人有了首尾,没想到珠胎暗结,现在是瞒不下去了。”
“不可能,阿姐绝不会这样。”雪滢坚决否认,她心目中的阿姐,总是若月华一般清冷高贵的美人,最是守规矩,她从前还打趣与她说她太过保守。
这样的人,如何会去做那些事呢。她的心里,是绝对不信的。
梦境自此消失,但是很快,雪滢又进入到了下一个场景。
是一座华丽得甚至有些奢靡的宫殿,这里的一切都是用时间最难以想象的珍宝组成。
宫殿的最深处,有一位美人,她斜靠在贵妃椅上,面上的表情淡淡的,好似并没有住在如此地方的欣喜。
她遥望着远方,好像想看到什么。
雪滢梦中的视角慢慢拉进,到了近前,她骇然发现,这位美人就是她心心念念的阿姐。
不仅如此,阿姐的腰身也有着不正常的弧度,便是她再迟钝也看出来了。
“怎会如此……”她喃喃道,如何都不敢相信。
可是眼前的事实,又让她不得不相信。
那阿姐肚子里的孩子是……她不敢继续想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