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很高兴地夸奖了他,说他进步很大,要继续努力。如果好好学下去,说不定能做个秀才。
秀才啊,对江小爷来说很不错了呢。毕竟凭他现在的学识,去大街上给人家摆摊子写书信都赚不来几个钱儿。
江聘也很高兴。他拿着先生的戒尺板子,半是威逼半是利诱地哄着他将刚夸奖他的话添枝加叶地都写在了考卷上。留了个证据。
代表着他的努力被认可的证据。
于是,江小爷现在就捧着这张写满了他这些年都未得来的荣耀的卷子,扑通一声跪在了江老夫人的面前。双手伸出,头谦逊地低下,“孙儿的考卷,请祖母过目。”
老夫人被他惊了一跳,见他这架势,还以为又是要请长辈签字的检讨书。她皱着眉接过来,细细端详了一会,倒是乐了,“聘儿这次不错,该赏。”
江聘眼睛一亮,抬头看她,“祖母,孙儿有喜欢的。”
“你喜欢什么?”老夫人心情好,饶有兴趣地笑着问了句,“我的孙儿开了窍,祖母高兴,是该好好赏。说出来,祖母给你办。”
“孙儿喜欢云天候府家的二姑娘。”江聘叩了一头,说的斩钉截铁,“请祖母为孙儿提亲。”
“二姑娘?”老夫人的手摩挲着龙头拐杖,问得有些迟疑,“侯夫人不是只有一个女儿吗?难道二姑娘还在襁褓中。”
“并未。”江聘舔了舔嘴唇,“二姑娘是姨娘所出,为庶。”
“噢…庶次女。”老夫人慢慢想了想,了然地点点头,“为妾?”
“并不。”江聘再次叩了一头,伏着身子不再起身,“孙儿想求娶姑娘为妻。正妻。”
后面的事…就比较血腥了。
阿三靠在门口,只听到了江老夫人拍着桌子厉声斥责的一句“胡闹”,然后便是棍子打在皮肉上的一阵噼里啪啦声。
江聘倒是蛮硬气,一声未吭,安静地接下了这顿打。阿三在外面默默松了口气,只道是老夫人心疼人,只是吓唬吓唬,没动真格的。
可等过了一炷香,看着江聘扶着门出来的时候,他就慌了。
“公子,你还好吗?”阿三急忙上去搀着他,手伸到他背后去摸,“老夫人打你哪儿了?”
“小爷没死,还有气儿。”江聘甩开他的手,大步流星地忍着痛往院外走。背依旧挺直,只是脚步有些漂浮。一瘸一拐,像个中了风的偏瘫老头儿。
他很自然而然地忽略了阿三的第二个问题。
笑话。被打屁股这种事能随随便便往外说?不随随便便也不能说啊!
江小爷要坚强。要三顾茅庐,勇而不缩。
江聘一共去了明镜斋四次。之后的三次,老夫人生他的气,不让进。他便每次都顶着大太阳在院门外头跪着,跪满两个时辰。
挑着最热的时分,从午膳跪到晚膳。汗从额角滑下来落尽衣领子里,再蜿蜒着消失不见。
他就那么直挺挺地跪着,嘴唇干得退了皮,脸也从白米面晒成了荞麦面。三天下来,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
江小爷是故意的。他研究过孙子兵法,这招儿叫…苦肉计。
阿三跟着他在墙角缩着,心疼得不行。
真想把二姑娘找过来看一看。看看他家公子不羁的外表下,住着颗多么深情的心。
最后一次的时候,老夫人心软了,将他召了进屋。她把拐杖在地上戳的砰砰响,冷着脸看着地上的江聘,语气不善,“你想通了吗?”
“没通。”江聘垂着眼,不屈不挠,“这辈子都想不通了。您要是不同意,就等着孙儿出家当和尚,您以后想孙儿了,就去八宝寺看我吧。”
“法号我都想好了。”江聘梗着脖子,下巴崩得紧紧,“八宝寺这一代的弟子辈分是上,我就叫上二姑。”
后半句他含在嘴里没说。二姑娘的二姑,以此祭奠我那夭折了的爱情。
江老夫人被他气得直乐,“就你这副尊容,云度大师都不会收你。”
“那我就往南走,见了庙就剃度。他们的辈分是什么,我就叫什么二姑。”江聘偏了头去看桌上摆着的茶具,只留给老夫人一个侧脸。
晒得通红的脸,黑里透红。跟那茄子似的。
老夫人心疼了。她放缓了语气,规劝般的跟他说话,“你是将军府的嫡长子,你父亲是朝中威名赫赫的征西大将军。你自小习武,武器超群,是冯提督度认可的将相之材。虽说你现在有些不三不四的不中用,但以后定能成就一番大事业。”
江聘吞了口唾沫,没回头。
真是的,什么叫现在不中用…
“二姑娘怎么就那么好,能配得上你?”老夫人叹了口气,“上京的好女子那般多。家世显赫,容貌拔尖,才情出众得比比皆是,你怎么就一头栽倒那二姑娘的身上去了。”
“孙儿就是喜欢。”江聘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咬的话音极重,“若说孙儿是头猛虎,二姑娘就是那武松。天底下,除了您,惟有她能降得住我。其他人,我瞧都懒得瞧一眼。”
“二姑娘身姿魁梧,力能举鼎?”
“她娇娇弱弱的,怕是连桶井水都抬不起来。但是,只要看着她,我的心就化成了一汪儿水。”江聘慢慢俯下身去,将背露给她,“您要打便打吧,反正孙儿心如磐石,永也不变。只求您能成全。”
老夫人看着他有些凌乱的发髻,半晌,终是点了点头,“你还真是长大了。罢了,你喜欢便好,反正儿孙自有儿孙福。我替你去提亲,正好也能瞧一瞧那降龙伏虎的二姑娘到底是副什么样的尊容。”
“谢祖母。”江聘惊喜万分,又狠狠叩了一头才肯起身。
屋外的日头已经斜了多半,他瞟了一眼,只觉满身满心都是舒畅之意。
这个夜晚,他的梦中定有美人香,茉莉味儿。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忍忍忍忍,以后就快了快了。我已经准备好撒糖撒糖了。
还没修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