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聘…”她轻轻叫他的名字,让他转过身。
那声音抖的不像样子,哭音浓重得让人想要忽略都难。
江聘身子一抖,下意识地就把头发给解下来,披在左肩膀。
可做完了,他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做些什么。只能呆呆地立在那,看起来有些无措。
欲盖弥彰。
江聘的心思转得飞快,百转千回。想的全是怎么让她笑起来,不要流泪,他心疼。
可姑娘还是哭了。
见他不动,鹤葶苈咬咬唇,迈着小步子走到他的前面去。伸出手,拨开他肩上的湿发。
看到那道有些狰狞的伤口的一瞬,她的泪就下来了。
那一刻,她的心里就像是钝刀子割肉一样的难过。为他而难过。
这样贯穿身体的伤口…那得多痛啊。
她平时被花叶子划破了手指,明明一丁点血都没流,也要跑到他那里去撒娇。要他给吹吹,要吃好吃的糕点。
可江聘呢,他把一切都揽了下来。他也有委屈和难过,却从不对她说。
眼里全是水汽,鹤葶苈看着江聘有些模糊的脸,抖着唇说不出话来。
她忽然觉得自己好自私。她的阿聘那么好,可她给他的爱,还不够。
这样严重的伤疤,她却拖到了今天才看见。身为妻子,这样真的不应该。
“都过去了,有什么好哭的。”江聘叹气,用手指抹去她眼角的泪,“你看我,现在不还是活蹦乱跳的。没事的,真的。”
江聘已经很高了,就算赤着脚,也比鹤葶苈高了一个头。
他顾不上穿好衣服,随意擦了擦胸前的水省的沾湿她的衣裳,便就抱了她往床边走。
“哭多了,眼睛就该肿了,明早上就不漂亮了。”江聘蹲下来,挑着她的下巴逗弄。
“你乖点,我给你买好吃的。你不是想吃糖葫芦吗?我亲手给你蘸,好不好?挑最大的山楂,调最甜的糖浆。”
他的语气越不以为意,越不把从前当回事,鹤葶苈就越自责,越难过。
她好像陷入了一个死胡同,脑子里想的全是自己的不好。她太娇气,总想着江聘不在的时候,她吃了多少的苦。却忘了她不在的时候,江聘受了多少的罪。
至少她还有着遮风挡雨的屋檐,不用担心吃不饱,穿不暖。可她的阿聘呢,风餐露宿,生活在刀枪剑雨之下。
但再见到她的时候,他却对以往的苦难只字未提。还是那样的包容她,呵护她,温暖的像是太阳。
“你怎么不跟我说啊…”姑娘揪着被角,委屈屈地看向他,“我什么都不知道。”
他受这样重的伤时的场景,她甚至不敢去想。那时候,她的阿聘是不是也很无助…
“你不需要知道。”江聘扶她躺好,细心地把被角给她掖紧。
“冲锋陷阵是男人的事,你是姑娘,姑娘就得高高兴兴的。有我给你遮风挡雨,你什么都不需要害怕。要是让你为这些操碎了心,我算什么男人?”
鹤葶苈怕他冻着,扯着他的胳膊拽他上来,分了被子给他一半。可听着他这样说,又嘟起嘴,嗔他,“你怎么这样…”
“嗯…你不喜欢我?”江聘搂着她,亲她红红的鼻尖儿,嬉皮笑脸,“可我喜欢你。”
姑娘一闹性子,他就这样耍赖。搂着她的颈子,心肝宝贝儿的一通乱叫,直到她眉眼弯弯。
“我后怕…”鹤葶苈把腿搭到他的腰上,垂着眼皮儿哼哼,“我差点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提起这事,她又开始眼睛发酸。
“别说胡话。”江聘粗着嗓子说她,用指头去掐她肉嘟嘟的脸,“我不是在这里呢嘛。”
“以后呢…”姑娘吸吸鼻子,蔫哒哒地看他,“战争还有多久?咱们还能在一起多久?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又得分别了…”
这些话一直在她的肚子转着,可她不敢说。这次好不容易鼓足了勇气问出口,话音儿落了她就又泄了气。
鹤葶苈捂住耳朵,艰难地翻过身,赌气念叨,“我不听。”
“你得听啊。”江聘失笑,坐起来,俯下身亲她嫣红的唇,“我发誓,以后咱们一家子永远也不分开了。无论我去哪里,都要把你们给带上,咱们有生之年,永远在一块儿。”
他的发还湿哒哒的。有一缕儿调皮地落下来,把被上的鸳鸯绣都给沾上了水珠儿。
他的锁骨好漂亮,中间的地方有一个精致的凹陷。在烛光下,肤色好温暖。
“若非死别,绝不生离?”姑娘咬咬唇,抬起胳膊环住他的颈,软着嗓子问他。
“对,绝不再生离。”江聘温柔地笑,眸里是她的影子。
破涕为笑的,像是早晨时还带着露水的花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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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睡觉的时候,鹤葶苈的小腿儿总是会抽筋。她疼,又不想醒,就蜷了身子缩了腿想忍过这一阵儿。
江聘比她要敏感得多。姑娘疼得皱起眉却还是睡得香,他被轻轻碰一下就要清醒到大半夜。
他眼睛好,只靠着月光也能看得清清楚楚。鹤葶苈一动弹,江聘就会立即坐起来,一边揉眼睛,一边给她捏腿。
一揉就是好久,任劳任怨。直到她又展了眉,打起了细不可闻的小呼噜,江聘才会放心地再次躺下。
到了第八个月的时候,姑娘还是老样子,每天都吃得香,睡得足。江聘可没有那样的好本事,他的心每时每刻都是悬着的,生怕一不留神就出了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