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事。”鹤葶苈摇头笑,含了口水进嘴里。斜了眼瞅他,脸颊因为欢笑而红扑扑。
她发髻因为动弹而散了些,有点凌乱,可依然好看。
江聘是个半吊子的文盲,可看着这样巧笑倩兮的姑娘,肚子里忽的就冒出了句诗。
鸦翅袒金蝉半妥,翠云偏朱凤斜松。
见丈夫盯着自己看,鹤葶苈弯着眼睛,也看回去。她嘴里还有着没咽下去的茶水,脸颊有些鼓,很可爱。
端齐贵妃觉得他想的那些名字有趣,也跟着搭茬问了一句,“聘儿,若是一男一女,那叫什么?”
江聘哪还想得起孩子叫什么名儿,他满脑子都是自家姑娘瞧着他眉眼弯弯的好看样子。
心里念着那两句诗,嘴里胡乱地就答了句,“嗯…鸦翅,斜松。”
江鸦翅。江斜松。好名字。
听着这话,端齐贵妃有些惊,老夫人有些怒,鹤葶苈却只想笑。笑得一口水都喷在了江聘的脸上,梅花簪一颤一颤。
江聘也不恼,赶紧拿了帕子给她擦嘴角的渍。姑娘还是乐个不停,他劝不住。只能带着些无奈地抹了把自己的脸,抿着嘴,有些无措。
其实也不怪人家笑话他。江小爷取名的水平啊,真是十几年如一日的没一点儿长进。尤其他还一如既往的脸大不害臊。
小的时候,他没读过几天书,还不认识什么字,却非要给刚分到院里的小厮取名。那个执着劲儿就别提了。反正就是吹眉瞪眼,不取不行。
小孩子不懂得什么好听的名儿,要是叫些青云,玉树,蓝天什么的倒也凑合。可那时候的江聘,连这点文化水平都没有,有的只是无尽的创意。
他让人家按个子高矮一字排开,端详了半天,最后从高到低,分别叫了阿一,阿二,阿三…一直到阿到了阿十五。
江聘那时候皮的不行,一有不顺心就爬到房顶上去死活不下来。老夫人被他气得心肝疼,想着也不是什么大事,就随了他的意。
阿三后来讲起这些的时候,都是泪眼汪汪的。
江聘祸害的不止是人,还有后来院里养的那四条狼犬。
小狗崽刚被送过来的时候,江小爷又跃跃欲试地要给人家起名字。这次还好些,至少是个文词儿。
…他管那四条狗叫豺狼虎豹。
这可好,狗长得半大不小的时候,他牵着它们上街溜达。黑色的那条最欢实,上蹿下跳的一刻不得闲。
江聘就教育他,“大黑狼,你老实一点,不要咬到人。”
话音刚落,正拿着煎饼逗狗玩儿的贩子就吓得往后一倒,砰的一声摔了个屁股墩儿。
他连滚带爬地爬起来,嗷嗷叫着挑着担一个猛子就蹿出了老远。
娘哎,这里有人溜狼。
怪不得这四条狗后来跑了三条。真是的…谁叫这样的名儿不生气?
江老夫人拿了拐杖打他,轰他走。鹤葶苈心疼丈夫,一边护着一边笑。两个人辞了别,嬉闹着往外走。
快到自己院里的时候,鹤葶苈忽的想起了什么,歪着脑袋看江聘,“哎,你是不是叫江赛风来着?”
江小爷:“我…”
54、章五十四 ...
和江聘在一起的日子快乐而无忧无虑, 可有的时候,鹤葶苈还是会想起她的父母。温柔儒雅的云天候,还有很疼爱她很疼爱她的傅姨娘。
因为自己快要为人母,所以就更加想念那两个生养了自己的人。
也不知他们现在在哪里?日子过得好不好?有没有生病?
在日落时分, 看着园里的花草, 是不是偶尔也会忽的就想起了她?
江聘离开了之后, 鹤葶苈就再也没见过他们。就连云天候举家搬离上京的那一天, 她都没机会去看看那辆载着父母离去的马车。
傅姨娘留给她的,就只有无尽的思念,那封被看了千百遍的信,还有一小兜栗子。
那些栗子早就干瘪了,表面也不再油光发亮,可鹤葶苈还是留着。想起的时候,就拿出来摸一摸。
有的时候, 她心里太难受,也会跟江聘提起这些过往。她的夫君总是会很贴心地安慰她, 给她讲好玩的小故事, 用尽了心思把她哄得高高兴兴的。
然后在姑娘又笑起来的时候, 会很认真地跟她做出承诺。说等战事平息了,就一定会带着她去找岳父。
其实也不只是去看望云天候。他还要带着他的姑娘和孩子,天南海北的,到处都去看看。
江聘搂着她坐在床上,手里拿了本前朝某位大家手写的游记,一边跟她翻着, 一边念叨。
咱们可以去泰山,去看日出。也要去桂林,看山水。还有美丽的大理,和最南边的那个小岛儿。嗯…那个岛叫什么来着?
“叫琉球。”鹤葶苈靠在江聘的肩上,伸了手去捏他脸上的肉儿。
她笑起来,露出好看的牙齿,搂着他的胳膊撒娇,“你别瞎说。等战事平息了,阿聘还要做将军呢。”
“做将军没有做你的丈夫来得惬意。”江聘把书放下,再吹熄了灯。鹤葶苈被他扶着,乖顺地躺好,又侧过身去揽他的腰。
肚子太大了,姑娘的手碰不到江聘。她就有些不高兴地撅了嘴,用脚去踹他。
江聘扭了扭身子把她的脚夹在双腿中间,在黑暗里低低地笑。然后便很配合地伸手过去,和她十指交扣。
“又瞎说。”姑娘轻轻啐了他一口,责他,“你的志向不就是这个嘛。铁马金戈,少年豪杰。”
“嗯…对啊,少年豪杰嘛。”江聘笑着应,“老了就不做豪杰了。”
“我用生命前面的十八年等你,用生命中间的十八年拼搏。剩下的时间,都交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