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来,楚辞几乎能判断出那钱监丞的印子钱是来源于哪里了。
但是未免打草惊蛇,楚辞决定先不声张。俗话说,抓贼拿脏,抓奸在床。虽然他这里可以证实钱监丞确实押钱不发,但他也可以狡辩说因为没有长官所以不敢擅专。
而且他的岳父虽然是夹着尾巴做官的,但是人脉却不可小觑。万一走漏了风声,让他将证据抹掉,那么到头来只会让得一个诬陷之名。
楚辞静下心来,开始翻阅其他人的履历,并且还边用笔在纸上记下一些重要信息。
……
钱监丞处理好那个人之后,臭着脸回到了监丞院内。与他坐在一处的内院监丞看他脸色不好,便问道:“钱兄是遇到何事了?脸色怎这般差?”
“多谢吴兄关心,我无事,只是有点热罢了。”
“是啊,如今已是五月了,眼看明日便要过端午了,这日子是要一天天热起来了。”那吴监丞感慨了一句,然后又似不经意地透露了一句,“刚刚听人说,你们院的监丞将外院所有人的履历都调过去了,也不知道是想干什么?”
“谁知道呢?”钱监丞随口答道,若是单单只调他的去,那他还要紧张一下。
“要我说啊,你们这个楚司业有点太认真了,我听说他好像什么都要插一手。”
“哈,年轻人不都这样,有干劲是好事啊。”钱监丞和吴监丞对视一眼,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微笑。
国子监其他官员也在讨论这件事,不知这新来的司业想出什么幺蛾子。不过人家官大,又有皇上亲赐的金戒尺,他们这些人拿什么和人家比?横竖履历这东西是公开的,想看便拿去看呗。
傍晚下班时,楚辞抱着一堆书本走到山门处,便见张虎已经等在那里了。张虎跑过来接住楚辞手上的东西,说道:“老爷,我把马车停在下面了。”
“今天是你自己赶车的?”
张虎兴奋地点点头,这马车是国子监配发的,让楚辞在任职期间代步用的。往常都是请人帮忙赶车,一天来回几趟,要好几十文呢!他闲来无事,这几天自己在家待着时学着赶了赶,发现这马很听话,好多地方它自己都能去。想着又帮老爷省了不少钱,张虎的胸膛都挺得更高了。
“真不错,大虎,以后老爷可就指着你帮我赶车了。”楚辞笑着夸奖了他两句,
“放心吧,老爷!”张虎觉得自己又变得有用起来。
马车被拴在路边,站在山门往下就能看见,这也是张虎敢上来接人的原因。两人边聊边往山门下走,走过两百多级台阶,下到了大路上。
“大虎啊,老爷考考你,你在京城转了好几个月了,可已将京城的地形都记熟了?”
“记熟了,除了皇宫里面没去过,我哪儿都去过了。老爷您要去哪,说就是了。”
“那你可知,这里有个什么春坊的地方吗?”
“什么春坊……玉春坊吗?这附近就一个玉春坊,离咱们住的文兴坊大概三条街的距离,那里的烧饼最好吃!”
一讲到吃的,张虎就来劲了。
楚辞失笑:“那咱们今天就去玉春坊走一走,顺便尝一尝你说的特别好吃的烧饼。”
“得嘞,爷您请好!”张虎一边学着本地伙计叫喊一边赶着马车,将坐在车上的楚辞都逗笑了。
马儿嘚嘚地跑了起来,没过多久,就来到了玉春坊,张虎说:“老爷您在这坐着,我去买烧饼。”
“别,还是我去吧,你在这看着马车,可别叫老爷的东西让人抢了。”
楚辞本是开玩笑,却见张虎立刻下了马车,警惕地看着来往的路人。谁想靠近马车,都会被他用犀利的眼神盯住。
楚辞走到玉春坊附近,果然闻见旁边的一天巷子里传来了扑鼻的焦香味。楚辞循着香味走过去,只见一个不大的店里,摆着一个烧饼炉,有一个老汉正顶着高温在炉边做烧饼。
“大爷,您这个饼真香。”
“哈哈,谢谢这位大人夸奖,小老儿在此地卖了二十几年的烧饼了,人人闻见了都说香。”这老汉显然是个健谈的。
楚辞心中一喜,在这里这么久了,肯定很了解情况了。他当下就表示要买十个烧饼。
“好嘞,只是您可能得等一会,咱们这个烧饼啊,火候到了才好吃呢!”
“不妨事的,我觉得与大爷聊天颇有趣,若方便的话,不如您和我说说这玉春坊的趣事?”
“行啊。”大爷活了这么大岁数,自然是知道很多的,当下便挑有意思的事情和他讲了几件。
“哈哈,大爷果然见多识广,不知大爷可认识一个叫牛二的年轻人,他是我的好友,据说就住在这里。”
提到牛二,老人的表情微冷下来,他打量了一下楚辞,见他眉目清朗,不像有什么坏心思,便说:“这位大人,我看您不像是会和牛二打交道的人呐。”
“哦?大爷,这其中可有什么隐情吗?我初来乍到的,他来向我示好,我自然把他当知己看待。我还借了二十多两银子给他呢!”楚辞有些着急。
“那您怕是要不回来了,牛二这小子好赌,早把我们这同一坊的邻居都借遍了。去年三月份借的钱,到现在也还没还呢!”
“啊?果真如此?”楚辞大惊失色,“我初来京城,身上只剩下几两银子了,听说牛二住这边,我便过来找他了,这可叫我如何是好啊!”
卖烧饼的老汉看楚辞快急哭了,心里很是不忍,便说:“他家就在前面一点,若你在他家找不着他,就去广进赌坊找一找吧!”老汉将十个烧饼装在几个纸袋里,目送楚辞往里走去,而后又沮丧地走出来。
“没找着吧?”
“嗯。”楚辞看起来情绪很低落,他向老汉道谢之后就走了。
老汉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继续做烧饼。不到半天时间,这玉春坊的众人就都知道牛二最新的恶行了,听说他骗了一个外乡人二十两银子没还呢!
走出巷口,楚辞勾起嘴角,他将烧饼全都堆给了张虎,然后对他说:“大虎,去广进赌坊。”
“老爷,您不是说赌坊不是好去处吗?”
“老爷要去找个人,你快些赶车吧,等人走了就不好了。”
张虎还想再问,却被楚辞那严肃的神情吓到了。他挠了挠头,然后赶着马车往广进赌坊所在地春兴坊走去。
楚辞在路上将儒服换成了常服,等到了赌坊门口时,他摇着扇子下了马车,腰间鼓鼓囊囊的一个大荷包,就像一个不谙世事的有钱公子哥一样。
瞬间就有好多人盯上了他,想着从他身上抠点银子出来。
牛二也是其中一员,他今天去那里弄了点银子回来花用,孰料刚上去推了几把牌九,就又输光了。
“兄台,这里面好玩吗?”牛二并不意外楚辞会和他搭话,毕竟在门口这些人里面,就数他打扮的最是人模人样。
“好玩啊,公子是第一次出来吧?我带你进去先玩两把吧,若不好玩,你再出来。”
楚辞点点头,一脸的好奇。
掀开门口的帘子进入赌坊,里面有些闷热,还夹杂着各种汗味与脚臭味,没一会便把楚辞脸都熏白了。
牛二心里的警惕顿时荡然无存,看这娇贵样,可不就是那些公子哥吗?
“走走走,这里头啊,就属骰子最简单了,我带你去玩几把。”
他们来到赌桌旁,桌子上面写着三个大字,分别是大,小,豹子。
“公子,你想押哪个便把银子押上去就行。”牛二和坐庄的那人打了个眼色,示意楚辞是新来的,让他先赢几把再说。
“哦,看上去倒是不难。”楚辞从袋子里拿出一个五两的元宝时,不小心将里头的大额银票露了一角出来,那两人对了一眼,各自将心里的小激动压抑下去。
楚辞举着元宝举棋不定,然后自言自语道:“就押这个吧。”说着,便将元宝放在了豹子上面。
牛二和坐庄的人傻了眼,其他人也笑起来,果然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哪有一来就押豹子的?他们将散碎银子铜板押在大和小上,等着分他的钱。
牛二又给那人使了眼色,悄悄指了指他的荷包,坐庄那人心一定,拿着骰盅摇了起来。
他摇了许久之后,终于将骰盅放下。楚辞注意到,他脑门上都有汗了。
“买定离手,开!六六六,豹子,恭喜这位公子,大小通吃!”这一把,不止庄家赔他五两,其他的也都是他的。
楚辞一脸惊喜地笑了:“这么简单的吗?”
“对啊,您运气真好,这豹子很难得出,您头一回押便能中,真是太巧了。”牛二拍着马屁。
楚辞从推过来的钱里捡起一钱银子丢给牛二,然后又将那五两银子押在豹子上。
“嘿,我还就不信了!还能次次都出豹子?”有一个大汉刚刚输了钱,不服气地叫道。其他人也纷纷下注,桌上瞬间又堆满了银子铜板。
庄头摇了起来,这次比上次时间还久。他将骰盅放在桌上,叫道:“买定离手!开!三个三,豹子,恭喜这位公子,又是大小通吃!”
只两把,楚辞手上的五两银子就换来了三四十两。这赌博,果然能叫人上瘾啊。若真是初出茅庐的小公子,见赚钱这么简单,再被旁边人拱拱火,难免要多来几把的。
可是楚辞却慢条斯理地将桌上的钱全都装进了一个新荷包里,还一边说:“这也太简单了,没意思。多谢你带我来见识,再给你一钱吧。”说完,他就走了。
牛二傻了眼,眼看庄头的眼神都要喷出火来了,牛二连忙告罪,示意他会搞定这个人,然后马上追了出去。
“公子,你怎么就不玩了,里面还有好多好玩的。”牛二扯住楚辞的袖子,急忙劝道。
“尽是我赢钱,有什么好玩的,里头穷人很多,赢他们的钱多不好意思。”
牛二以看傻子的眼神看着这个“傻白甜”登上了马车,朝着前面巷子走去。
“娘的!”牛二吐了口吐沫,这么不上道,就别怪他了!
……
楚辞让张虎将马车往偏僻的地方赶了一会,果然遇见堵路的了。三个膀大腰圆的壮汉跟在牛二后面,四人俱都蒙了面,一人手里还拿着一根粗木棒。
“识相的就把身上的银子都交出来,不然的话,别怪爷爷们不客气!”
“你们是何人?此处乃是天子脚下,你们竟敢当众劫道?”楚辞惊慌失措,大声喝到。
“哈哈,遇见了我们算你倒霉!废话别多说,把银子留下,爷爷们还能留你一命。不然,腿都给你敲折了!”牛二觉得今天应该能扬眉吐气一下了。
“大虎,我喊一二三时你就上,别留情,知道吗?”楚辞了解过张虎的战力,他一个打五六个应该是没问题的。
“嗯!”张虎重重点头,看着眼前想要抢钱的这些人,他就想起了以前在码头上时,那些人合伙欺负他的样子,心里不由更加生气。所以在楚辞一声令下后,他便一个虎跳下车,直冲他们而去……
片刻之后,三四个人歪七倒八地躺倒在地,口中直念“哎哟”。楚辞走过去,将为首那人脸上的布巾扯下来,似笑非笑地说道:“现在,该我把你的腿打折了吧?”
第136章 打饭实力
“你到底是什么人?”牛二被张虎捆住手脚拎上马车, 他害怕极了, 大声问道。
“这你就先别管了。”楚辞轻笑一声, 跟着坐上马车。张虎鞭子轻扬,马儿就嘚嘚嘚地跑起来了。
牛二躺在车厢里, 神思不定, 脸色时青时白, 也不知是在脑补些什么东西。
到了家门口时, 张虎下车开了门,然后又赶着马车进去院子, 而后又把车厢里的牛二拖了出来扔在院子里。
楚辞下车之后,坐在牛二跟前, 说道:“我看你猜了一路了, 你猜出我是谁了吗?”
“你是…城西米铺杨掌柜派来的人?”牛二试探道。
“不是。”
“你是兴隆酒坊派来的人?”
“不是。”啧, 得罪的人还真多。
“那你到底是谁?这位好汉,小人实在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得罪你们了。若有得罪, 我在这里给你们赔不是了, 请你们放过我吧!”牛二涕泪交加,也不知到底怎么招惹他们了。
“那我就让你死个明白吧。让我找你的人是钱——”楚辞故意大喘气, 果然,还没等他把名字说出口, 牛二就叫起来, “是钱柄旺对不对?一定是他!这个王八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