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根子再正没有,爹是牺牲在战场上的医生,跟着亲妈回乡下不久亲妈也走了。她一个孤女在村子里生活艰难,最后还是靠着爹娘教过的医术将将过活。
看到有人来采访她就激动,拉着乐宛就要给她号个脉。
乐宛赶紧的把话题拉回到正事,又看陈栋一直在拍照,还拿着本子记,心里多少有点不自在。
上回下乡叫他扶了一把,这回要是再让他听见号脉,那可真是怪到家了。
“你问我有什么稀罕事?哎呦那可多了。”
“头先大队里有个小媳妇来看病,说自己进门好几年没怀上,问我咋回事。我切了一手脉,跟她说她没问题。她跟着抹眼泪说咋可能没问题,我跟她说叫她男人来我这儿看,她犹犹豫豫的说当家人不来。后来俩人到底没过下去,那家老婆婆说儿媳妇不下蛋就得休掉。把她赶回娘家去了。过俩月那男的就又娶了一个,谁知道还是没怀上。”
“那被休回娘家的小媳妇本来要寻死,家里给拦下来说了个死了老婆的二婚头。结果你猜怎么着?”
“进门三个月就号出来滑脉了,生了个胖小子。这下可弄了个没脸。那男的娶的新老婆也不乐意,说是他不能生还要坑自己进门,闹来闹去索性又离了婚。现在也不着急结婚了,忙着到处跑治病呢!”
“还有个妇女,来了就扭扭捏捏的,说自己怕是得了绝症,说身下不爽利。我一瞅,什么绝症?就是平时不好好洗弄出来的脏症。她男人还不乐意,说她不检点。被我给骂回去了,这病的根源在男的身上,女的身上没这病根。”
“还有啊……”
乐宛拿着笔刷刷的记,陈栋倒是在一边难得的有点局促。
这头一个故事还好,第二个当着他这个男同志面说就有点那啥吧。
本想着乐宛会做人,一会儿就先把自己打发出去,好让虎婆跟女同志能说个痛快。但乐宛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笔舞的飞快。
其实乐宛心里早就笑死了,该!谁叫你要跟着来!既然来了就好好接受教育!
说着说着乐宛就凑腔:“那他们为什么叫你虎婆?”
“能为啥?还不是他们干的太混账被我给骂了。一个个的,啥都不懂就瞎说。”
“小孩得病了,非要先整点锅底灰。只要脑壳子一摸有点烧,上来就是安乃近。我说这样不行他们还不听,把个小娃娃烧的快傻了还不送医院。我就差拿个扫帚揍他们一顿了,才晓得把孩子往医院送。”
“有些妇女,我给她们发草药,她们非说我是咒她们。我说了草药拿回去煮一大锅,每天弄点洗洗身上,很多妇科病就都能预防。一个二个都不信。”
“还有些老婆子,瞅见我就说我晦气。弄得我天天都想跟她们打架。”
乐宛:“那您怎么考上赤脚医生的呢?”
“这还算考?就写写一些常见的药草功效,再写点常见伤的处理方法就行了。但要我说,这个方式还有待改进。有些人就背那么点东西就能当个赤脚医生,连药长什么样都没咋见过。”
“那您在这方面有什么想法吗?”
“就把有些药材的图片印上嘛,做点小册子,带图画的,发给大家看。带字的没几个认识,带画的总可以吧!还有赤脚医生应该统一放到医院去实习实习,有点经验再上岗。乡下很多赤脚医生都是兼任,平时都还要下地做工。要我说,最起码一个公社得有个几个全职做赤脚医生的,平时哪个大队有事,直接就去。省了功夫还能招点能耐人。”
……
采访很顺利,乐宛正准备做个结束语的时候,虎婆利索的把住她的手。
还不等她反应就一串诊断:“身体底子有点差,前头亏过一段时间。小日子应该是不好过,而且时间不准。我给你开个方子,你回去吃上一个月,往后小日子就没那么难受了。”
乐宛:……准是很准啦,但是你能不能先让我清个场?!
虎婆还有点不解:“怎么你俩不是两口子?我刚才还想说你们结婚够早的。”
乐宛没脾气了:“不是,我们就是同事……唉,也不算同事……”
早知道刚才就先把陈栋请出去了,现在乐宛脸上烧了一片,没办法抬眼看他的表情。
陈栋倒是淡定,但是不是真淡定也不知道,就知道捏笔的手指头贼用力。刚才乐宛故意不清场,现在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陈栋也觉得好笑,自己也算是少年老成,怎么遇上乐宛就有点小小的恶趣味。看她那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就觉得开心。
回程的路上,乐宛准备给陈栋表演个现场自闭。
奈何有的人就是那么没眼色。
陈栋骑了一会儿自行车之后就开始放大雷。
“你那时候,为什么要给我粮食?”
乐宛早就认出来自己了,虽然让陈栋挫败于自己的伪装学了这么些年还败在她手里,但陈栋思来想去也想不通乐宛那时候为什么要给自己粮食。
这两次出外勤,乐宛的人品性格都很明显,陈栋想,老爷子一直劝自己要试着相信别人。那不如就从乐宛开始吧,想不明白的事拿出来问问她。
乐宛翻了个白眼:“我那是想要给粮食,给谁无所谓。”
陈栋被噎了一把。
等到乐宛吭哧吭哧骑了好一会儿自行车又搭腔:“你好像对我……很嫌弃?”
乐宛埋头苦蹬自行车:“没有,就是觉得你这改名换姓的,我们小老百姓掺和不起。”
这话的确是,前头还没碰上他的时候,乐宛对男女主是一视同仁,一律带点讨厌。搁她心里头,那就是一个油腻的男主配上小了好几岁的小傻白,甜就算了,搁她这个角度看女主一点都不甜。
后来遇上了之后,自己是个颜控,稍稍给他拉回一点印象分。
但现在对方改名换姓重新出现在面前,这就让自己拿不准态度了。
厌烦吧,又觉得眼前这个人显然跟书里的男主ooc了,而且对方还没做什么呢,上来就很敌对也不正常。
摒弃前嫌吧,谁知道哪一天降智男主光环降临,这货非要给女主家讨回一个公道,自己岂不是很倒霉?
而且最大的问题是,现在这个年代,能不动声色就给自己换个身份。怎么看这位干的事都离自己想要好好生活的目标相去甚远。一个闹不好说不准就把自己牵连进什么不能说的大阴谋里了。
再过几十年出现在各种自媒体里的“惊爆,x十年前这桩密辛,使x人失踪”的大阴谋。
何必呢?过自己的生活不好吗?非得跟男主掺和什么不能说的秘密?
嫌弃纯粹就是拿不准态度之后的最佳选择,最好是陈栋觉得自己不识好歹,早早远离自己。
陈栋被她噎了一把,也觉得说的对。
正常人碰到自己这样改换容貌姓名的,都要心里打突。这人这么聪明,不至于自涉险境。
但是……
“你可能要失望了,我后面会经常去印刷厂。”
那个死了的印刷厂工人还没弄清楚呢,还有文物的事吊着。
乐宛:……那你跟我费个什么话?我能拒绝吗?你这眼瞅着要干的都是些大事,我能是那么不懂事的?
森气,想吃东西。
匆匆告别男主,乐宛连个再见都没说就直奔回家。
说什么再见?也没有很想再次见到男主。
直接到四十年后的冰箱里扒拉出一桶冰淇淋,吃了一口觉得怪怪的,一看,榴莲芝士抹茶味冰淇淋。
艹(一种植物),现在冰淇淋都内卷到这种程度了?
把冰淇淋扔一边,乐宛觉得陈栋就像是这碗冰淇淋,口味buff叠加太多,完全不知道原来是个什么味道,弄得她不知道拿什么态度来对待他。
只能凭直觉生个气。
*****
家里几个孩子这一天也很充实,乐祖抱着书废寝忘食,乐果读完书就拿着姐不知道从哪儿弄回来的花样子照着绣,乐宛还特别奢侈的给她弄了些细软布,说绣好了当书包带,绣不好就当抹布。
乐梵又不知道上哪儿去了,这段时间因为被乐宛盯着读书,期末考试她终于没有重蹈前几年不及格的覆辙。考完就十分放松,整天都不着家门,早出晚归的,比乐宛有时候都忙。
小五小六小七被拘着学了一个小时算数,剩下时间全在玩。家里的玩具玩腻了,乐宛索性冒险给他们弄了个一千块的拼图回来。
三个小的撅着屁股拼,拼了大半天也没拼好。
里头就小六拼的快,小五是拼一个错一个,小七则是拿着一块拼图能耗上半小时才找到摆的地方。
于是乐宛回家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正屋地上三个小的忙忙碌碌拼拼图,乐祖抱着大学教材书啃的起劲,乐果则是凑在灯下绣花。乐梵个死丫头还混在外头。
乐宛把自己从a大的冰箱里拿出来的菜吊在井里,顺势先去洗个澡。
晚餐等到乐梵进了门才开动,做的是麻酱流汁宽粉,玉米面饼,还有手搓的冰粉。
麻酱流汁宽粉也是小吃摊上的常客,把宽粉煮熟,再加上调好味道的麻酱汁,加点辣椒,吃起来爽快的很。不论是大的还是小的都喜欢,配着玉米面饼吃更爽。
冰粉上头放了山楂花生碎和葡萄干,甜滋滋的。
乐宛心满意足的吃完,心情也随之好了起来。
*****
再来说赵丽娟一家,乐建水眼见着是不行了,关进监狱之后赵丽娟去看过他一次。
乐建水红着眼睛吼她,说乐妙妙就是个灾星,克了自己。叫赵丽娟赶紧把乐妙妙给丢出去,省的再克他两个儿子。
赵丽娟含着眼泪说黄红星真的被枪、毙了都没用,乐建水就是认定乐妙妙是个灾星。
不得不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乐建水和赵丽娟是一路人,都是习惯性把责任往别人身上推的人,即便那个人是他们才七岁的女儿。
赵丽娟看说不通就罢了,妙妙能说中第一次就有第二次,自己这辈子想要过的好,想要压过乐宛一头,还是要靠妙妙。而不是眼前这个歇斯底里关在监狱的男人。
但是乐妙妙的能耐显然对眼前的困境没有多大用处。
乐晓刚乐晓健因为乐建水的原因,显然是没有什么好出路了,现在就是在学校熬日子,等着毕业下乡到偏远的地方就是了。
赵婆子则是一日三餐的按点骂人,丢了棺材本,就算是回乡也没个落脚地了。
现在她看到女儿就发恨,找了个蠢货女婿,骗走了自己的箱底钱还把自己搭里头了。牵累着一家人都没好日子过。
乐妙妙本来以为自己要跟赵婆子同住一个屋檐下已经够惨了,现在除了住在一张床上,还要时不时被赵婆子骂几句。
而且家里坐吃山空,就算是糊纸盒,人家也不要他们这种坏了名声的人。
乐妙妙急的不行,这样下去,自己怎么去遇到许襄国?
她给赵丽娟支招,但想来想去都是些到八零年代才能干的事。现在这个时候,能进工厂上班才是顶天的好差事。再不济也是乡下有地有房,最起码饿不死。
但乐晓刚乐晓健不愿意,这时候跟着赵婆子回乡,十有八九是要他们落户到乡下去的。
那到时候他们就是农村户口了。
农村人想要个城市户口多不容易呢,自己咋就能随意丢了?
但是留在城里的日子也不好过,每天都要开销,城市户口都会按人头发票,但没有钱,票就是摆设。
正当一家人愁眉不展的时候,一个人上门了。
“小满婆婆?我是金钗啊!”
赵小满还满脸恍惚:“金钗?”
“对啊,您忘了,早些年您在我们家做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