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珩侧头看了眼坐在祁荣天身边的祁烬,少年低着头,脸色发青,双手紧紧握成拳抵在膝上。
突然,祁烬兀的起身,朝祁荣天,行了个礼:爹,我有点不舒服,失陪一下。
祁荣天无所谓的摆摆手:去吧去吧,回去好好休息。
南珩瞧着祁烬的背影消失在前厅门口,犹豫片刻也站了起来。
一旁苏叶朝他挑了挑眉:你又怎么了?
南珩没理他,朝萧听寻请示:师尊,我要出去方便一下。
萧听寻只淡淡点了点头,南珩便追着祁烬也溜了出去。
苏叶瞧着一前一后离开的两人,眯了眯眼,目光又重新移回到殷旧身上。
另一边,南珩追着祁烬穿过游廊,一路到了后院的小花园。
花园内的歪脖子老松下面,祁凛正双手拉开了那张弓,箭头对准了松树尖上一颗小小的松果。
祁烬盯着他,一步步走过去。
嗖!利箭破空,直穿过松果,而后扎在后面不远的一座假山石上,竟是深入寸许。
祁凛收了弓箭,适才转过身来,朝祁烬顽劣的笑了笑道:呦,去修仙的人果然不一样,小废物胆子都变得这么大啦?
祁烬陡然握紧了双拳,手背上青筋根根暴起,他怒瞪着祁凛:有事就说,我没空跟你耗费时间!
啊?祁凛突然茫然的睁大了眼睛,一脸无辜道:你在说什么呢?我找你一个废物干什么?
你!祁烬气结,咬的牙齿咯咯直响,刚才明明是你给我使眼色!
哈哈哈,你是眼瞎了吧?我给你使眼色?祁凛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般,哈哈哈大笑起来。
祁烬被他这副状若癫狂的样子气得发抖,猛地就召出了重剑寒鸣。
祁凛不笑了,他瞧着祁烬扛着的双手剑,勾了勾唇:这可是你逼我的!那就来比一比,也让你哥哥我,看看你这废物离家五年,到底都学了些什么玩意!
他说完,也不等祁烬出招,直接纵身一跃上了后面的假山,而后搭箭拉弓,就瞄准了祁烬。
瞬间,十箭齐发,锁定了祁烬的箭雨,铺天盖地射来。
祁烬咬紧牙根,挥起寒鸣挡下。
那祁凛一抬手,就又是一片箭雨,根本不给祁烬近身的机会。
还真是废物!立在假山石上,祁凛俯视着略显狼狈的祁烬越发傲气,我看这长清派也不怎么样,听说你还是内门弟子?就学出个这?
闭嘴!我不许你诋毁长清派!不许你诋毁我师尊!祁烬赫然双目暴红,朝祁凛嘶吼。
他劈手一震,瞬间将灵力灌入寒鸣,而后朝着那假山劈砍过去。
南珩根本来不及阻拦,只听得咔嚓一声巨响,假山应声被劈成了两半,土石碎屑轰然落地,那祁凛也从上面滚了下来。
他妈的!
祁凛满身是土,绸缎衫也被划破了,头发乱糟糟的从地上爬起来,朝着祁烬猛啐一口:妓,女生的小贱货!还敢在小爷我这里耍威风!
他说着竟自腰间抽出一把寒光闪烁的匕首,闪电般朝祁烬扑了上来,那匕首直插祁烬心脏!
祁烬抬手,寒鸣嗡鸣着就要砍下,南珩赶紧捏住了他的手腕子,另一只手引雷,朝祁凛劈去。
啊啊啊啊!祁凛顿时怪叫着,浑身抽搐倒在了地上。
祁烬还气得发抖,愤愤道:南师弟,你拦着我做什么!他刚刚敢骂我们长清派,骂我师尊,我非要给他点教训不可!
你刚刚要真砍下去,他人就没了。南珩拍拍他肩膀,消消气,祁师兄,真不至于此。
哼!祁烬狠狠瞪了一眼倒在地上浑身抽搐,被劈的满脸漆黑,头发都炸开的祁凛,这才觉得心里的气顺了些。
但这时,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正迅速逼近。
南珩心中一凛,赶紧拉过祁烬:先走!不能让人看见你在这里。
祁烬自然知道,两人足尖点地,掠空而起,转眼就上了房檐,几个纵跃,身影瞬间消失。
两人其实并未走远,祁凛出了事,若是他们这个时候突然从祁家消失,那才可疑。
于是,南珩带着祁烬一路去了祁烬他娘那座小破院。
小桃正在院子里煎药,用扇子扇着药炉子下面的火,被炭烟呛的直咳嗽。
见两人浑身是尘土的跑进来,有些诧异:八少爷,你们怎么又回来了?
南珩朝她摆摆手:出了点事,小姐姐你忙,我们进屋躲躲。
说完拉着祁烬闪进了旁边的厢房。
刚刚那个祁凛,是你爹第几个儿子?南珩一边掐咒将自己和祁烬身上的褶皱和尘土弄干净,一边问。
他是嫡长子。祁烬道。
难怪。南珩回想刚才祁凛那副盛气凌人的样子,确实像是有恃无恐的嫡子才会做出来的事。
所以,他以前也经常欺负你?
嗯,祁烬点点头不过,也不是单欺负我一个,所有的庶子他都欺负。
我去长清派以前,就只有被他揍的份。今天,这还是第一次打赢了他。
南珩就朝他挑了挑眉:所以说,扬眉吐气了,你娘知道了肯定很开心。
唉,可惜她现在神志不清醒。祁烬叹了口气,眉眼就垂了下去。
南珩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正想着怎么找回来,就听外面一阵喧闹,似乎是来了不少的人。
就刚刚这一会儿的功夫!凛儿怎么会出事?!
是祁荣天气急败坏的声音。
小桃,你家少爷在不在这?
而后,便是小桃哆哆嗦嗦的回话:回老爷,八少爷在的,跟今天来的一个小仙君在屋里。
他们在这干什么?什么时候来的?!祁荣天继续逼问道。
他们就刚
我们来了好一会儿了。
南珩和祁烬从厢房里不紧不慢的走出来,神色平静道:祁伯父,发生什么事了?
祁荣天将他们两人上下打量一番,话就哽在了喉咙里。
一旁殷旧温和的笑笑:祁老爷,我就说我们长清派的弟子才不会做出这种事来,你看,人不是都在这。
那也不一定!祁荣天粗糙的大手捏成拳头,不是老夫我怀疑祁烬!实在是这时间点太巧了些!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凛儿就出了事,他可是口口声声嚷着是祁烬下的手啊!
既如此,那他可有证据?萧听寻淡漠的看了祁荣天一眼。
证据,祁荣天又噎住了,这,凛儿身上又没有伤口,就是就是浑身焦黑的,倒像是,像是被雷劈的。
他这话自己说出来都觉得有些荒谬,可祁凛身上的伤确确实实就是这样。
南珩目光投向萧听寻,经过苏叶,就看见这厮摇着扇子冲着自己不怀好意的笑了。
切,南珩别开脸,去看他师尊。
萧听寻面上神情还是淡淡的,见他看过来,不冷不热的白了他一眼。
像是有点嗔怪他乱来。
南珩不知怎么,嘴角就忍不住的想往上翘,赶紧低下头去。
你自己都说是雷劈的了,又怎能怪在我长清派弟子身上?殷旧这睁眼瞎话说的一本正经。
他身边的苏叶望着他的侧脸肆无忌惮笑起来。
可话是这么说,那谁知道祁烬他会不会招雷啊!祁荣天一张老脸拧巴一团,一副不想相信是自己庶子做的,但是又找不到其他推脱理由的嘴脸。
南珩唇边溢出一抹冷笑,突然开口道:祁伯父,你也不要急着怪罪祁师兄,不如你先把事情说说清楚?倒也先让我和祁师兄了解一下到底是出了何事。
他说得真切,祁荣天面上闪过一丝狐疑,但很快还是把他听到巨响后赶去小花园,看见假山石被劈开,祁凛浑身焦黑,头发蓬乱的倒在松树下,浑身抽搐的场景叙述了一遍。
哦。南珩听完,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你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了?!祁荣天有些不耐烦,朝他投去一个询问的目光。
南珩勾了勾嘴角,轻笑道:知道了。祁伯父您听过雷果么?
第41章 师尊,你真好
祁荣天果然皱了皱眉:雷果是个什么东西?
南珩得意一笑:这雷果,其实在我们修仙界,是很常见的一种灵果,外形长相就和松果差不多少,但是呢,它会爆炸。
会爆炸?不仅仅是祁荣天,一旁小桃和祁烬也露出了满脸疑惑。
嗯,它惯常长在树上,和真正的松果混在一起,您家大公子想必是自己在小花园射箭的时候,误射到了和松果外形一样的雷果,才会被炸成这副模样。
南珩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苏叶瞧着祁荣天那张一会红一会白的脸,实在忍不住,刷拉打开折扇,遮住了半张脸,这才抖着肩膀无声的笑起来。
可,我祁家就是个普通百姓,也没有人修仙,怎么会出来这么个东西!莫不是你在胡编乱造,诓骗老夫!
修仙人不打诳语,南珩道,我以我师尊的名义发誓,这世上绝对有雷果这种东西。
何况,您家里人虽然不修仙,但是今天我们这么多仙修到访,您家必定是灵气充盈,这才生出了雷果,让您家大公子误打误撞射中了。
萧听寻:
南珩这小子,他本人就站在这呢。
哼!祁荣天唇边的小胡子簌簌抖着,一张老脸憋得通红,那就算如此,凛儿被那个什么雷果炸成这样,也是你们的责任!
那是自然,殷旧笑盈盈接话道,自是我们考虑失当,给祁老爷添麻烦了。大公子的事情,我们自会补偿,但您也就不要怪罪祁烬了。
知道了,祁荣天脸上神色还是难看至极,他宽大的衣袖一拂,露出双腕上缠着的黑色绑带。
对殷旧道:既如此,仙君打算怎么补偿?
这个殷旧眼珠一转,朝旁边萧听寻摊开了手,小声道,玉清,资助点呗。
萧听寻冷瞥他一眼,从腰间解下一个锦囊,放在殷旧手上。
南珩:
合着最后还要他师尊破费,这波亏了啊。
不过转念一想,人好像确实是他动手劈的。
殷旧接过锦囊,掂了掂重量:这里面有
一百颗。萧听寻道。
啊,对,一百颗灵石,补偿给你家大公子,可以去不远处的临阳城换点上好的补药,给他补补身子。
他把锦囊递过去,祁荣天沉着脸伸手去接。
祁老爷,双手。殷旧道。
祁荣天没明白他要做什么,双手摊开伸到殷旧面前。
殷旧便解开锦囊,将里面的灵石尽数倒在了他掌心里,灵石太多,还落了两颗在地上,咕噜噜滚到南珩脚边。
祁荣天: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明摆着要羞辱老夫!
他气得浑身觳觫,横眉倒竖,可双手还捧着一堆灵石,奈何什么动作都做不了。
别误会,殷旧依旧笑眯眯的,玉清这锦囊重要之人赠与他的,不能给你罢了。
祁荣天的脸色,简直黑透了。
但殷旧朝他摆摆手:既然事情解决了,那我们也就不多叨扰了,再会?
说完,招呼几人离开。
南珩蹭到萧听寻身后,一言不发,亦步亦趋的跟着。
行出一段路,萧听寻终于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你跟着我做什么?
你是我师尊,我不跟着你,难道去跟着二长老么?
萧听寻:
师尊,你的锦囊,是谁送的呀?南珩行在他左侧,盯着他的侧脸看。
刚才殷旧说是他的重要之人?
可萧听寻在长清派,常年孤身一人出入,除了掌门和几位长老时常关心他,怕是再没有旁人敢接近了,那锦囊上绣的是几尾锦鲤,活灵活现,绣工精致,一看就不是买来的。
慕容卿。萧听寻道。
是他师祖?
南珩眯了眯眼睛,目光落在萧听寻腰侧的锦囊上。
不知为何,他竟然在想,如果自己也做了个锦囊给萧听寻,那他也会佩在腰间么?
你也想要?见南珩一直不说话,萧听寻不知他在想什么,猜测道。
我空了也可以给你做,只不过可能做的不大好。
啊?南珩没想到他竟会这么说,愣怔了一瞬,继而狂喜起来,真的?没关系!只要是师尊做的,什么样的我都喜欢!
萧听寻点了点头,便不再说话了。
寒冰螭龙的事情过后,他和南珩之间的关系一直很疏离,冷静了一段时间后,他也逐渐意识到,这么下去恐怕不是办法。
南珩是他的徒弟,就避免不了朝夕相处。所以,他只能去控制自己,保持两人之间合适的距离,和寻常的师徒那般相处。
师尊,我刚刚那么说,你没生气吧?
什么?
我刚刚说,以你的名义发誓。
未曾,萧听寻道,只是编的太烂。祁荣天若非是个普通人,万万是不会信的。
哈哈,南珩便展颜笑开,这不是事急从权。
出门在外,还是要收敛些,不能胡闹。萧听寻轻叹一声。
南珩见他眉目温和,不似之前那般冷淡,大着胆子扯住了他的衣袖摇摇:知道啦,我不会再惹事了,师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