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智波虽然天生都是敏感又偏执的性格,但大部分的敏感都是针对自己的。
被哪个人看了一眼就觉得对方是不是讨厌自己、别人说了一句话就要翻来覆去想上好久, 然后不自觉地钻牛角尖,觉得自己一无是处, 只能用极端手段达成目的。
至于别人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他们反而不是那么敏感。就算是鼬哥和止水, 也有脑子掉线的时候。
至少佐助试图揣摩别人在想什么的时候,对面站着的一般都是敌人,他想明白之后那些人基本也都站不起来了。
但五条悟在他面前完全不掩饰自己的情绪, 还时不时故意让他感受到自己的状态,所以他才发现对方情绪波动有点剧烈。
大概就是从几天前开始,这个人就变得有点奇怪。
具体表现大概就是, 每次见到他背着网球包(里面其实装的是他的刀),或者从他嘴里听到柳莲二的名字,都会莫名其妙在心里不高兴。
不,比起不高兴, 佐助感觉更像是那种混杂着一点迷惑和纠结的不爽。
问五条悟为什么,对方又说不出来什么, 每次在旁边东拉西扯, 就是说不到点子上。后来他干脆不问了。
果然还是小孩子的独占欲发作吧。
佐助顺手把五条悟的手臂推开他现在好像越来越熟练了, 另一只手拿着番茄咬了一口。
完全熟透的番茄外表是漂亮有光泽的红色, 一口咬下去, 牙齿最先感受到的是光滑而有弹性的外果皮,然后是被包裹着的沙质的果肉,酸甜的种子和其他组织最后才会被嘴唇抿进嘴里。
这种浆果成熟以后汁水充沛,拿着吃很容易就会流的到处都是,把人搞得非常狼狈。
不过佐助很会吃番茄。
只要轻轻咬开一个小口吮吸一下,再小心一点咬里面的果肉,舔掉嘴角多余的汁水,就能吃得干干净净。
很会吃番茄嘛,五条悟轻飘飘地说,眼神在黑发少年淡红的嘴唇上一掠而过,我也要吃。
作为一个男孩子,佐助的唇色是不是太红了点儿。他模模糊糊地想,被温暖的阳光晒得有些昏昏欲睡。
佐助伸手从盘子里拿了一个番茄递给五条悟,看着他咬了一口,被酸得皱起了眉头,什么想法都抛在脑后了。
好酸。五条悟好不容易才把那口番茄咽下去,苦大仇深地盯着手里剩下的部分,看起来想把它放回盘子里,或者挤满蜂蜜撒上砂糖再吃。
不准丢掉。佐助说。
四月是佐助来到这个世界以来,过得最风平浪静的一个月。
虽然还在祓除诅咒,但他的生活似乎已经步入正轨,大部分时间都像一个普通学生一样上课学习,社团活动也有参加(柳又找了他一次,说服他进入了网球部当个幽灵),认识了班上的同学,收了几十份情书,仿佛又回到了在忍校的时候。
很平淡、很规律,甚至可以说有些无趣。
但他并不讨厌,反倒觉得有些高兴。
因为他发现,五条悟的咒力对他已经没有那么大的影响了。
五条悟是个不错的同伴(佐助已经承认这一点了),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能心甘情愿地让对方的咒力一直停留在体内他自己的查克拉留在对方体内倒没什么问题。
这完全不是双标。
五条悟少了他的查克拉不会有什么影响,也许对佐助的影响反而更大一些。但佐助少了五条悟的咒力,就算最后侥幸没死,大概率也会陷入极端虚弱的状态,连自保可能都是个问题。
他不可能忍得了。
百鬼夜行的时候,五条悟向佐助体内输入的咒力是个不小的数字,相当于他体内四分之三的查克拉。
新年过后,他就开始研究如何使用咒力。
中间夹着祓除咒灵、补课、开学、上课,所以咒力消耗的速度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快,直到四月上旬的某天才完全从他体内消失。
佐助还记得自己当时好像在上国文课。
戴一副玳瑁眼镜的清瘦中年人在讲台上,手里的粉笔在黑板上划出一道道淡白的痕迹,发出抑扬顿挫的哒哒声。
他前排坐了个脸上长雀斑的男生,头发是淡褐色的自来卷,总是给人一种睡觉压得乱七八糟的感觉。
上国文课的时候也确实喜欢悄悄打瞌睡,头一点一点的。
一开始,佐助甚至没有意识到有哪里不一样,直到国文老师的粉笔头越过大半个教师,准确地砸到小卷毛的头顶时,他才好像突然发现,自己体内的不知何时只剩下了查克拉。
顺畅自然地在身体内部循环流转,被他收敛到了极致。
也许是因为咒术师根本没有收敛的意思,他的咒力也像本人一样不怎么服管。佐助体内还有五条悟咒力的时候,他收敛气息一直差点意思,总是要露出一点痕迹。
而现在,佐助久违的进入了那种气息几近消失的、熟悉的状态。
而且丝毫没有之前的感觉他觉得就算自此以后他再也不让五条悟的咒力进入体内,造成的后果也是完全可以承受的。
这也许也是鼬哥所说的,人与人之间关系的力量。
如果说一开始佐助是因为五条悟不讲道理的力量被这个世界接纳,那现在,就是因为他与更多人建立的联系给了他一个真实的身份。
不只是五条悟口中的式神宇智波佐助,他还是二年级学生认识的、会喂野猫的宇智波佐助,七海建人认识的、想要学习的宇智波佐助、柳莲二认识的、头脑聪明的宇智波佐助、还有立海大那么多学生老师认识的宇智波佐助。
这些人的认知就像一根根不那么结实的线,缠在佐助的身上,把他拉向世界这座悬于半空的堡垒。
之前只有五条悟一个人拉着佐助,所以对方一旦松开手,他就会立刻跌的粉身碎骨。但现在,那些相比五条悟的手显得过于脆弱的线扭在一起,同样能提供不逊于对方的力量,让佐助可以自己伸手抓住大门,然后推门进入这个世界。
发现这一点后,佐助至今为止心情都很不错,连带着对五条悟的容忍度也上了一个台阶。
不过五条悟当时看起来心情稍微有点复杂。
五条悟的心情多少有点纠结。
虽然对清水信吾的调查暂时没有进展,但他不急,咒术师想瞒着别人谋划什么简直不能更容易了,他发现对方的异样已经算是意外之喜。而协会每年这个时候的态度也很温和,几乎对他有求必应,是难得轻松的一段时间。
至于这学期调来的清水岩,五条悟也没什么想法。对方目前还处于摸索状态,似乎完全收起了自己的脾气,兢兢业业,任劳任怨,迅速赢得了大部分教职工的好评。至于之后他想做什么,五条悟并不在意。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是一个小小的辅助监督,想必也翻不出什么风浪。
只是佐助那天告诉他,自己就算没有他的咒力也不会受到影响时,五条悟觉得自己好像并不是特别开心。
黑发少年推开客厅的门,手里提着书包,双腿笔直修长,校服西装敞着怀,露出了扎进裤腰的白衬衫,行动间一截柔韧的腰线在外套下若隐若现。
但五条悟注意的是对方脸上的表情。
宇智波佐助的性格很冷,脸上也总是没什么表情。甚至连五条悟认为性格不够活泼的惠,和对方相比,都称得上乖巧阳光。
但现在,他的眼里带着笑意。
很浅,甚至放在别人身上可能根本称不上笑意,只是因为出现在宇智波佐助眼中才显得格外明显。
需要我的咒力吗?五条悟笑眯眯地冲对方招手,忽略了心里那点陌生的不安。
他很少会有这种情绪,从小到大,向来是别人捧着他、追随他、畏惧他,就连他摔倒了也不会有人觉得他疼,而是认为他可以、也必须自己站起来。于是他也就成长为了现在这样一个从不犹豫、从不迷茫,也从不动摇的人。
所以他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当时是个什么心情。
不。
黑发少年语气几乎称得上温和,眼里那点浅浅的愉悦依旧停留在那里。我好像不需要你的咒力了。
五条悟觉得自己应该是露出了一个高兴的笑容。
真的嘛?他勾起嘴角凑到佐助面前,淡色的眼睛凝视着对方的面庞,似乎在确认佐助说的是否是真话。
他应该为佐助而高兴的。
自身的存在被迫维系在另一个人身上,这种事对他们这种来说简直糟糕透顶。
佐助刚意识到这点时,他们两人还处于相互试探的阶段。五条悟对这件事的态度和佐助完全不同,他几乎可以称得上是乐见其成的接受了这一变化这相当于为他和佐助的束缚又加上了一把锁,佐助同样因此也在他面前意外展露了部分真实的性格。
这才让五条悟进一步打消了戒备。
但成为同伴之后,这件事其实就不那么重要了。他的同伴不再需要忧心如何维系存在、不再需要与他人的力量相处磨合,完全是件好事。
嗯。佐助答,他的眼神很亮,甚至多了一点五条悟一直想看到的,属于少年人的神采。
佐助实在是太平静了,就连战斗时的兴奋也是充满冷静与克制。
所以最初五条悟觉得佐助像一块冰,后来以为他是冰层下燃着的火焰,再后来意识到少年其实只是一团只剩点点星火的余烬。
一开始摸着有点烫手,但是适应了之后,只会舒服的不想离开,被熨得想躺下来打个滚。
但之前那团火是什么样子的五条悟无从得知,所以他想点燃对方。
现在应该算有点成果了,五条悟想。但是他好像被烫到手了。
咒力现在对你还是有用的吧?白色短发的男人沉默了两秒,伸手抓住了少年的手腕,不容置疑地传过去一股咒力。
佐助愣了一下,倒也没拒绝。这些咒力对他来说确实有用。
知道这件事对自己没有影响之后,他接受五条悟的咒力也更愉快了一些。
五条悟心情复杂地收回手,看着佐助回了房间,自己生了两秒闷气。
然后没想明白自己为什么心情复杂。
更烦了。
白发男人的视线往佐助那边飘了一下,后者回给他一个必须全部吃完否则我就把番茄塞进你的胃里的眼神。
五条悟撇了撇嘴,懒得伸手去厨房找砂糖,只能又咬了一口,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不管他自己到底怎么回事,先把佐助绑死再说。
马上就要忙起来了。他对身边的少年说。
第六十章
五条悟说话的时候仰着头, 蓝色眼睛在良好的光线下显出了一种透明的质感,接下来你就算不想请假也得请假了,不能天天和那位柳君一起打网球了呢。大概是被番茄酸到了, 他的声音听起来也有点酸。
现在是黄金周的第三天, 五条悟难得连着两天都没有任务,从早上开始就在今天也没有任务和马上就要疯狂出任务的两种极端心情之间转变。
连带着佐助的脑子也被他烦得嗡嗡响,后来干脆跑进了森林里寻个清净。
刚好可以在冥想的时候顺便让白蛇在外面待一会儿它以一种非常不妙的速度迅速成长了起来, 体型已经和普通的蟒蛇差不多大,现在还可以以待在卧室里, 估计再过几个月, 就不能以原本的体型出现在室内了。
虽然佐助觉得以通灵兽的速度来说, 白蛇这个速度算不上快。但除了五条悟和他的几个学生,还没人知道他这个咒灵还拥有自己的式神,白蛇也不能自由地在外面活动, 只有他在场的时候才可以短暂地恢复原形。
结果他还没闭上眼几分钟,五条悟就窜了过来,不由分说把佐助拽了回去, 逼他和自己一起打了两个小时游戏。
还说果然要抓住一切时间玩会儿游戏万一任务来了肯定攻略不完这条线。
对,他玩的是据说最近很流行的RPG游戏。
可以双人攻略的那种,然后两个小时打出了五个BE结局。
佐助对游戏兴趣不大,但既然被拉着坐了下来, 还是耐着性子陪对方玩了一会儿。五条悟之前拉着他打格斗游戏,他嫌记招式太麻烦只玩了一次。后来对方又塞给了他几个互动电影游戏, 也因为太花时间被佐助束之高阁。
佐助觉得自己游戏水平应该不差。
但为什么就能持续不断地打出BE结局?不是主角死就是主角疯。
五条悟看起来完全是故意在挑奇怪的选项, 但是佐助觉得自己挑的选项应该都没什么问题, 结果最后还是差不多的结局。
他把手柄丢在一边, 决定吃个番茄冷静一下。
为什么?佐助问。
五月病, 五条悟仰着头,下巴到脖子形成了一条流畅的曲线,开学和工作的第一个月干劲满满,放完假发现想象和现实充满差距,自己其实什么都改变不了,心理落差一大就容易出事。
他打了个哈欠,偏头看着黑发少年,好像被他脑后那一小撮翘起来的头发吸引了,不自觉地伸手去摸。
他身高手也长,佐助偏头躲了一下还是没能躲开,于是就任他去了。
总觉得今年会很麻烦五条悟有一搭没一搭地用手指绕着那一缕头发,看着鸦羽般的发丝被绕成一个小卷,然后在空气中弹开,恢复到之前的位置。
他自己的头发很软,玩起来显然没有少年的黑发有趣。
不是挺好吗?佐助倚着沙发,总比什么都不知道好。
他甚至怀疑五条悟说当老师就真的只是在当老师了,算算也当了七八年教师,结果到现在才发现协会有人暗暗搞事,搞得说不定还是件大事。
不过他自己好像也没什么立场嘲笑对方。
也是自以为清醒的要命,其实还是被人牵着鼻子跑。
五条悟的手很大,指尖偶尔会碰到他的头皮,带起一阵类似于战栗的痒意。
大概忍者都不会习惯让另一个人的手放在自己的后脑处,一开始的时候,佐助的身体还会不停地向他发出警报。
但也许是因为他已经很熟悉对方的气息,五条悟的动作又很轻,现在只要对方的手指不碰到他的皮肤,他也能渐渐放松下来了。
也是。五条悟看了他一眼,嘴角带着笑意,多谢啦。他轻巧地说,手掌也附上佐助的后脑,手指插进对方的发丝摩挲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