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三媛回过神,抿唇笑了。
看到小姐这番笑,喜竹心里头发毛。
怎么连日来都不见笑,这才问了一句,就笑了?难道刚刚那句话就那么好笑吗?还是小姐被关了,管傻了?
喜竹咽了咽唾沫,“小姐,奴婢是不是又犯错误了?”
苏三媛双手交叉,枕在后脑勺,平静的看着外面的那场雨。
似乎每场雨季都是属于多愁伤感的,往日怎么也想不起来的事情,在这一日总能莫名其妙的记起来。关于原主的记忆,苏三媛已经能全部知道了。翠香说的那件事有一部分是对的,还有一件事翠香隐瞒了没说。
那年,苏允哄骗原主出去门外,去见一个素未蒙面的斗笠男子。那时,斗笠男子要拖原主离开,翠香想要上前,被苏允硬生生拦住。就在对斗笠男子打昏之际,苏三媛看到跑出来的苏禾。
后来再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等原主醒来已经是三天之后。
再后来,就是被杨氏那一巴掌打死了。那段时日,原主精神恍惚,身上总觉得疼,一阵阵疼,就像给针一遍遍扎在身上,偶尔还能听到耳边传来风声,呼呼地,脚踩在地上,总觉得要飘荡起来了。
景花走上前,轮到她服侍小姐,正看到喜竹跪到地上,小姐一脸走神。
景花给喜竹眼神示意询问,喜竹只用手指点了点地上沾湿的手帕,不敢太过明显的去看景花。
苏三媛察觉到景花过来了,抬头看了眼景花跟跪地的喜竹。
“喜竹,起来吧。”
喜竹愣了下,小姐究竟是怎么了?想归想,借着景花的力,喜竹站起身。
苏三媛看向景花,问道:“最近有没有关于平顺镖局那边的消息传来?”
景花想了想,说道:“听说平顺镖局有人得了重病,不知道……不知道是哪一位。”如今平顺镖局就剩了平雨慧跟何千祥,其余镖师为了养家已经离开平顺镖局去其它地方讨生活了。
明明已经知道是何人生了重病,景花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
苏三媛虽然被关了一个月,对于平顺镖局的事情,也多少知道一些。再加上听到景花吞吞吐吐的模样,心里头一下便有了答案。本能的站起身,想要去瞧瞧平顺镖局,抬头望见外面漫天的雨水,念头便不由的压了压。
“明日一早,我们就去平顺镖局看看。”这是放出来的第一日,于理,不应该出府去。就算出府也不该太过张扬,苏三媛想了想,改口道:“我们明日去庵里烧柱香忏悔忏悔罪过,平顺镖局还是不去了。”
景花低头,不知道小姐所想,淡淡应了一声是,便不再多言。
次日,苏三媛向爹苏直请安之后,便将想要出府烧香忏悔的想法一一说了。苏直还再为那日的事气苏三媛,此时见苏三媛面色憔悴无血色,才十多岁的姑娘,一点精神都没有。心软下来,随口警告了几句,便允了苏三媛的请求。
随行的有小厮果子几人。
因提前派了景花过来,到了庵已经准备好了准备的拜佛之地。拜佛之地在内院,小厮果子几人不方便进入,便守着外头不许入内。苏三媛让景花守着,她独自换了一身男装,从内院后门出去,搭乘一辆早已准备好的马车。
一路直朝着平顺镖局驶去。
平顺镖局牌匾被卸下来,丢在门边。灰尘漫天飞,早已没有当初来时那番热闹场景,有的只剩下萧条冷清,这还不到半年的时间,就有如此大的变化,让苏三媛有些不能接受。想起以前欢喜的平雨慧,好几个镖师在那边取笑平雨慧……
苏三媛返身将门掩上,提步朝着里头走去。
走了一段路,遇到平顺镖局的一名老仆,曾经蒙平顺镖局救命之恩,自愿留下来服侍。那老仆也认得苏三媛,不过苏三媛今日化成了公子,倒让老仆觉得陌生而又眼熟,轻声说道:“敢问这位公子是什么人?”
苏三媛恢复本来的女子声音说道:“我是苏府的大小姐苏三媛。今日不便,才化作公子身。”
当初关于苏三媛的传闻,闹得漫天飞,成了百姓茶余饭后唾弃咒骂的对象。不过这苏大小姐也无其他的过失,渐渐地,谣言便散却了,众人对咒骂苏三媛的事,也变得不感兴趣了。
老仆得知是苏三媛,心里头一阵阵感激涌上。
都不容易,还挂念着平顺镖局,可见跟里头那位主子的姐妹情谊是真的。并不像那些往日正人君子,口口声声仁义道德,称兄道弟,关键时刻一个个避瘟神似得,躲到远远去了。
老仆想到如今平顺镖局萧条的境地,心里头很是难过,哀哀叹息,说道:“大小姐,你随我来吧。”
还没有踏进屋子,就听到屋内传来咳嗽的声音。
老仆推门进去,平雨慧趴在床沿,哭得眼睛红肿。何千祥则半坐起身,手握成拳头,猛地咳嗽了好几声,脸色憔悴无血色。肩膀上的伤口因阵阵剧烈地咳嗽,倒是伤口被扯裂,血液汩汩流出。
看得出来,何千祥在努力抑制咳嗽,他的双目不似当初见到的那般炯炯有神。发丝有几缕发白,长发披在身上,他搂着平雨慧,明明已经很难受了,却还是轻拍着平雨慧的背,安抚着平雨慧的情绪。
这段时日,红莲堂的人上门寻仇了两次。
何千祥护住平雨慧挨了一刀,又中了他们下的毒,病一日比一日重,时常咳嗽出血来。红莲堂似乎闹够了,也不再上门寻仇,平顺镖局这才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老仆出声说明了苏三媛的到来。
平雨慧用手绢擦拭眼泪,强制止住泪水,抬头看苏三媛的一瞬间,一行清泪再次夺眶而出。看着苏三媛,平雨慧用哀伤的声音说道:“以前我总不相信那句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现在我才知道,人倒霉的时候,总会特别的倒霉,好像永远也挨不到尽头。”
以前那个欢乐的,无拘无束的,自由的平雨慧,说话做事大大咧咧的平雨慧,被藏起来了。看到这画面,苏三媛站在原地,久久不知道该如何作答,才能符合她心头的震撼与陌生感。
“我去那个地方找了好多次,都没有找到白城安。”平雨慧叹息,“你当初是怎么找到白城安的?”
何千祥扯住平雨慧的手,低声道:“别再纠缠这些江湖事了,放过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