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打听到大内熊有一艘黑龙号——其实这个消息不用他们打听,就有人主动把消息告知他们,并当着他们的面描述这艘黑龙号有多么快,火力有多么猛。
当初薄春山听说后,就说想见识见识这艘船。
他问他是否有把握赢过这场,他只说没问题,一切有他,可如今真见识到这艘船的威风,苗双城持怀疑的态度。
他知道薄春山平时有点吊儿郎当,可没想到这种情况下,他还在分神,他正在想说点什么,才能让对方正视眼前自己等人的处境,突然就听到轰的一声,然后外面传来一阵惊慌的叫声。
就见他们侧后方那艘海盗船的船帆,被后方而来的炮打中,其上破了偌大的一个洞。高大的桅杆在实心弹的冲力下,像被雨打折了麦秆,向前倾斜着,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炮弹没有打中桅杆,而是打穿了船帆又飞射了出去。
对于海船来说,桅杆就是一艘船的腿,断了腿自然跑不了了,显然后面的黑龙号十分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先打了桅杆,可惜准头不够,只击中了帆。
若是打到桅杆,又或者炮弹弹射到甲板上,那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一场噩梦。
一时间,受创的船上和临近的货船上,看到这一幕的人都陷入震惊和恐慌之中,倒是另一边的船暂时还不知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好像是出事了。
……
“没打中!”
黑龙号船头那处炮台后,有人在扼腕。
“若是能直接击中桅杆,那条船就废了。”
旁边有人道:“大内大人说先吓吓他们,估计现在那些人被吓得不轻,他们肯定没想到我们会直接开炮。”
“开黑龙号不开炮那有什么意思?为了今天能当炮手,我可是拿了好几斤文莱的烟叶来贿赂那些家伙,我的手可早就痒了。”
几个炮手俱都在笑,显然此人说中了他们的心思,他们嬉笑地开着玩笑,一边换着人往前方射击着炮弹,权当练手了。
也只有这个时候,他们才能随意耗费着炮弹,平时可是摸都摸不着。
为了故意吓人,他们专门把炮弹射向了船尾后方的海面上,激起一阵阵海浪和水幕水花,而这一切显然给前方的船造成了极大的恐慌。
……
苗双城整个头皮都在发麻。
因为他方才亲眼那实心炮弹飞射过来,落在后方海里的声势,他不敢想象那炮弹若是打在船上会是什么样。
“怎么办?”
“你别慌。”
薄春山一边跟他说着,一边下命让三艘船分散开并全速行使。分散开是怕被炮火波及,至于全速跑?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我可真是被你坑惨了,你这个人赌性太重,就没想过一旦赌输就是满盘皆输。”苗双城苦笑道。
薄春山分神答他:“时间短任务重,我媳妇挺着肚子在家,上次八斤出生我就没在家,这次怎么也要回去陪她待产,不赌一把那拖得时间可就长了。”
苗双城早就无语了很多次。
就为了陪妻子待产,就赌这么大一把?
饶是苗双城自诩心智过人,可每次薄春山的套路他都猜不中,本来只是陪他来钓些小杂鱼,这人当初可说的好,一步步的来,小鱼吃虾米,吃够了虾米就能吃大鱼。可现在倒好,就没想到他会一环套一环下了这么多套,把事情搞这么大。
他总觉得薄春山每做一件事,其实都想好了后面怎么走,而且都是那种特别凶残危险的路子。他也不知自己到底是发了什么疯,来陪他冒这个险。
“行了,你还是不是条汉子,人家吓你几下就把你吓到了?”薄春山拍了拍他肩膀安抚道。
“我今年还不到二十,我是什么汉子?我要是死了,我嫂子肯定会很伤心。”苗双城蔫蔫地道,“而且我总觉得就这么死了,特别不划算。”
薄春山没好气地拍了他头一下。
“死什么死?你在这艘货船上,怎么死?那群人把那两艘船打穿了,也不会打这艘货船。你没发现那群人就是故意吓人?倭国小矮子就喜欢玩这种招数,故弄玄虚,不知道他们祖宗才是玩这招的老祖宗!你以为打出的炮弹不要银子?只要他们不想在我们身上折本,就不会真打船,所以我才说那黑龙号真是可惜了。”
真杀器被玩成了唱大戏,不是可惜了是什么?
“行了,别颓了,等我出去还击他们!”
薄春山气势汹汹就出去了,留下苗双城继续坐在那儿,才不想说自己不动其实是腿软了。
……
炮声隆隆,黑龙号上的炮手们都在嬉笑。
“我估计他们肯定都吓得尿裤子了。”
“我看那船都跑成了蛇形,是不是因为船帆被打穿的缘故?”
“我看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主动停下了求饶……”
“行了,该停炮了,这一发炮弹可要不少银子。”
正说着,外面响起一阵号角声,正是告诉他们停炮,同时命令船手拉帆加速。
这些炮手忙都往甲板上跑去。
很多时候海盗船上的人都是充当几用,拉帆的时候就是帆手,开炮的时候就是炮手,等接舷肉搏的就成了刽子手。
等风帆拉满,肉眼可见船的速度加快起来,而黑龙号和前面三艘船之间的距离也在持续拉近,可就在此时,他们发现有点不对。
前面那船是调头了?
因为距离较远,用肉眼看去,其实只能看到前方一个模糊的黑影,再具体是看不太清的。
他们只是隐约看见那船的速度似乎缓了下来,然后转了个身。
这时,眺望台上,有人在嘶喊让下帆。
这嘶喊的人颇有些气急败坏,喊完也意识到自己这样不行,忙和下方的人交流,下方的人又忙于指挥舱里的人交流,命令撤掉一半的风帆的号角声在船上响起了,船手们一阵混乱地跑动。
可这时候已经晚了,随着远方传来一声闷响,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射了过来。
对方竟然开炮了?
对方竟然开炮打他们?
所有人都陷入震惊中。
无他,他们就没碰到过这样的情况,每次黑龙号开出去,旁人惧于黑龙号的威名,作战方式只有两种——要么拼了老命跑,要么断尾求生,留下另一条船纠缠黑龙号,另一艘则快速跑掉。
就从来没有人会开火和黑龙号对打!
因为明显打不赢,而能和黑龙号旗鼓相当的战船,通常也不会和黑龙号打,彼此实力相仿,真开打就是两败俱伤,实在没必要。
可现在,一艘破破烂烂的船,竟然敢打黑龙号?!
这一切说起来复杂,其实也就发生在顷刻之间,而就在这时又有炮声响了,是另一艘船射来的炮弹,
此时两艘船已调转过了头,呈夹击之态,用船头的炮台对着后方而来的黑龙号。
……
薄春山站在瞭望台上。
瞭望台是整个战船视线最开阔也是最高的地方,这里是旗手的位置,其下方有鼓手、号手,战船上所有大型指令,都是通过这三人协同完成。
旗手负责远观眺望,及时回馈并发送指令,鼓手和号手则负责把各种指令通过鼓点和号角声传出去,告诉给船手,船手给予相应的配合。
一艘好的战船,可不光是船坚炮利,还得有一帮如臂使指的船手,这样才能指哪儿打哪儿,不延误战机。
炮声轰轰,薄春山发出的指令是不用节省炮弹,只管打了就是。
反正这些炮弹都是之前那些海盗留下的,黑虎那些人若是知道自己省着抠着舍不得用的炮弹,被这厮就这么浪费了,估计棺材板都压不住他们。
一通不计成本地炮轰之后,只有两发打中了后方黑龙号的船体,薄春山在可惜,可黑龙号上的人则就完全陷入恐慌了。
指挥舱里,大内熊双目通红,正在发怒。
“*#¥%*%,一群废物,慌什么慌!”
说是这么说,其实大内熊也完全陷入了震惊慌乱之中。
炮弹射中船体,虽并没有给黑龙号造成太大的损失,但炮弹喷射而来的力度让船体剧烈地海面上摇晃着,这让一向视船为陆地的海盗们,陷入一种克制不住的恐慌中。
这是人对水的一种恐惧的天性,刻在骨子里,平时不显,而关键时候就出来了。毕竟水可以让人窒息,而对大海来说,人太过渺小了,它可以轻易吞噬一切。
骚乱持续了一会儿才恢复平静,这时黑龙号的人却发现前面的船已经趁机跑远了。
跑了?
……
怎么可能跑得掉!
可溟帮的打法实在太猥琐,闷着头使劲跑,若是发现黑龙号追上来,扭头就是几炮,也不管打不打得中,炮弹贵不贵,打完就跑。
而黑龙号顾忌太多,以至于竟一直追不上来。
薄春山回到指挥舱中,正在对苗双城道:“虽然福船跑得不如夷人船快,但它没咱们的船灵活,瞧瞧他们能想调头就调头吗?他们没有平衡舵,我们却可以随便调头打,打了随便跑。”
“你打算就一直这么跑?”那两艘船上的炮弹快用完了吧?
薄春山摸着下巴:“当然不。”
……
此时黑龙号也已看明白溟帮的打法。
说白了这就是流氓无赖的打法,就是故意气你,明知道跑不过还要跑,明知道打不过还要打。
大内熊恨得咬牙切齿,让他来看对方船上射出的每一发炮弹,那都应该是他的。
可他也不是没办法对付,在经过最初的几次慌乱后,黑龙号上的人已经恢复了镇定,也已经拿捏住了船之间的距离。他们就追在那三艘船不远不近的地方,刚好炮弹射不到,但又一直佯装追,想耗掉这些人所有的炮弹。
等炮弹打完,这群人就是断了腿的蚂蚱,想蹦都蹦不了了。
他们能有多少炮弹?
眼见对方已经很久没发射过炮弹了,而几艘船的距离正在持续拉近着,大内熊露出狰狞的冷笑。
可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又发生了意外。
第134章
前方突然有一艘船停下了。
就在黑龙号以为对方是被逼急了, 想打出仅剩的炮弹,才发现是那艘货船,那艘装满了货物, 属于那头‘大肥羊’的货船。
而另外两艘属于溟帮的海盗船, 却并不见停下,而是往两边逃窜而去。
这是溟帮心知不可敌,打算放弃替人保驾护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