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盆里的水变成黑红之后,他又换了一盆,来回三四遍总算把头发给洗得差不多了。
值得庆幸的是,没找到虱子,不用剃光头。
就是吧本来很犀利的一头乱发,让沈鱼给剪成了狗啃似的,这长那短。
沈鱼撇过头忍了下笑,他不是故意的,明天就带沈桥去修个好看的发型。
洗完头发,沈鱼找了条干净毛巾先给他包起来,一会儿洗澡可能还会打湿,倒也不必现在急着擦太干。
然后再换一盆干净的水,拧一条湿毛巾,给沈桥擦脸。
擦着擦着,盆里的水再次变得黑红,沈鱼现在已经淡定了,见怪不怪。
一层层黑乎乎的不明物从脸上擦下来,水也换了两盆,露出来的皮肤终于能看出肤色,因为热气的熏蒸和毛巾来回摩擦,有些泛红。
沈鱼轻声嘀咕了一句:原来不黑嘛
沈桥真的不黑,相反,还很白。
沈鱼给他擦完脸,就像把白玉上的污渍清理干净,恢复了原本的剔透无暇。
随着沈桥整张脸清理干净,五官展露无遗,沈鱼的动作越来越慢,皱着脸,眼神似羡似怨。
过分了,长了他理想的身高就罢了,脸还这么优秀!
剑眉星目,用烂的词可是放在沈桥身上还是特别合适,那英挺的剑眉,是他梦想的样子!
轮廓深刻,眉眼英气俊美,鼻梁高挺,唇有些薄,眼睑微垂的模样,甚至有几分莫测。
沈鱼鼓了鼓脸颊,就这副模样,拉出去,谁会觉得他是傻子?谁觉得他是傻子谁才是真傻。
喂,沈大桥,你是不是在装傻?沈鱼伸出手指,轻轻戳了一下沈桥脸颊,把他脸上戳出来一个小坑。
沈桥依旧是之前那副模样,安静地看着他,目光沉静,沈鱼莫名从里面看出几分纵容。
他慌忙缩回手指,眼珠子乱转,不敢再跟沈桥对视。
要命了,怎么就长得这么合他心意,哪哪都是他最喜欢的样子。
啪!沈鱼在自己额头上拍了一记。
沈鱼,你可清醒点儿吧,哪有你这样的,好意思吐槽邵凌云花痴沈小猫,你还不是觊觎人家沈桥美色!
呸,唾弃你。
不过话说回来,人长的好看,发型什么的好像都不重要了。
顶着一头狗啃乱发,沈桥依旧好看得让沈鱼心神摇曳。
用力摇了摇头,把那些杂念都抛到脑后。
看人家好看是一回事,谁看见好看的人不多看几眼,人之常情,更多的就没有了,他也不能因为人家长的好看,就对人家起什么不好的念头。
沈鱼都有点儿想让沈桥自个儿洗澡了,他之前想着,沈桥脑子不清醒,就像个大号宝宝,给小孩儿洗澡嘛。
可他现在这样子,真的一点儿都看不出傻,也不像宝宝!
所以沈鱼心里压力一下子起来了,但是沈桥那两条胳膊上,还缠着绷带。
别的地方还好,昨天检查的时候已经看过了,破皮的伤大部分集中在胳膊上,其他的都是外伤淤青。
要不是他身上实在太脏了,不干净也影响伤口恢复,沈鱼会等他伤好了再让他洗。
他想了想,去找了一截没用过的干净的老丝瓜瓤,绑在一根小竹棍上,来回甩了甩,挺牢靠的。
这东西是小冬奶奶给的,可以用来洗碗,特别好使,比那个钢丝球软,现在临时充当一下沐浴球也可以,谁让现在没有这玩意儿呢。
小院子房间多,沈鱼一个人住,布置了间屋子专门当洗澡的浴室用。
横竖屋子地面是水泥的,不怕打湿了,比那些老房子方便多了。
浴桶里装了大半桶热水,沈鱼跟沈桥说:把衣服脱了,然后进去泡着,胳膊要放在外面,别打湿了,明白吗?
沈桥这一身脏的,适合洗淋浴,但是他家没有这个条件,还没来得及弄。
公共的大澡堂倒是有,他总不能也脱光了跟着一起进去,不行,他心脏受不住。
而且沈桥胳膊伤没好,怕伤口进水,只能这样将就一下。
沈桥不动,就看着沈鱼。
他眼形狭长,不动声色时自带三分冷漠,看着沈鱼的眼神却十分温软。
沈鱼被他看得不自在,心中羞恼,凶巴巴地说:脱衣服,快点儿,自己脱,不然我要生气了!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他跟他也没有很熟,自个儿脑子不清醒,仗着脸长的好看,用眼神瞎撩人,不讲道德。
心中唾弃了一番,等沈桥用他受伤的手臂,慢吞吞艰难脱衣服的时候,沈鱼心里又有几分不落忍。
好吧,他知道不怪沈桥,可能人家天生看人就这样的,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天然眉目含情,看谁都像在看自个儿爱人。
是他自己,遇见长得好看的长得特别合他心意的的人有点儿把持不住,心思浮动,胡思乱想。
简单点儿说,就自作多情呗。
看透了自己肤浅本质的沈鱼很是懊恼,他怎么会是这种人呢?原来,花痴竟是他自己。
沈鱼被过身,等沈桥脱完衣服泡进浴桶里,才转过去。
还好,桶里的水一下子变色了,跟刚才洗头发那水有的一拼,啥都看不见,沈鱼就比较放的开了。
他绕到沈桥背后,给他擦背,又把刚制作的那个带把沐浴球给沈桥,让他自己把前面洗洗刷刷。
这么勉强将就着洗,还要注意别把他胳膊给打湿了,浴桶里的水来回换了几次,炉子和锅一起烧着水,才勉强够用。
等再一次换的水不见杂色,沈鱼才让他清洗了一遍起来。
至于前面到底洗没洗干净,现在管不着了,等沈桥胳膊好了再让他自个儿好好洗洗吧。
扔给他一条大毛巾让他自己擦干净,衣服沈桥会穿,不用沈鱼帮忙。
沈鱼越来越觉得,沈桥不傻,那些流浪汉才是傻子。
他现在有点儿怀疑沈桥的身份,别不是什么执行特殊任务的军人吧,刚才换最后那一桶水,他不小心,真的是不小心,瞄了一眼。
好家伙,腹肌分明,具体几块没看清,但是绝对六块以上。
那背上,胳膊上,都是流畅却不臃肿的肌肉,按一下硬邦邦的,还有点儿弹性。
沈鱼的衣服果然小了,宽松款毛衣变成紧身的,棉袄也有点儿紧,裤腿还短了一截,将就着能穿。
忙忙碌碌把捡回来的男人洗干净,已经是两个多小时之后了,中间大龙过来一趟,给沈鱼送了肉和菜过来。
之前沈鱼说了,让他们别客气,不然这些菜拿回来他也吃不了,那三家才一家分了一些。
但给沈鱼拿回来的依旧占了大部分,要沈鱼一个人,肯定是吃不完的,这不是刚捡回来一大胃王嘛。
一上午没歇气儿,怪累的,沈鱼不想再折腾,去厨房把常备着的骨头汤盛出来一些,加点儿菌菇和其他调料,做了个清汤锅底。
沈鱼能吃辣,可刚受过伤,得顾忌一点儿。
把这圆锅往炉子上一坐,旁边放一桌子,大龙送来的菜分开摆盘,涮锅子吃,热乎方面又快捷。
沈鱼先示范,等肉和菜煮好了,才给沈桥夹了一碗
烫,慢点儿吃。
他吹了吹自己夹的萝卜块儿,偷偷观察沈桥。
沈桥动作有些僵硬地拿起筷子,调整了一下握筷子的姿势,然后就很轻松灵巧的使用起来,吃得特别利索。
果然不傻。
沈鱼再次确认,傻子能用筷子的有,但大约没办法用这么好。
沈桥一如既往能吃,沈鱼摆出来的一桌子食材,他吃了五分之一,剩下的都是沈桥吃的。
吃饭的时候,他给沈桥夹肉,几次之后,沈桥竟然也会给他夹菜了。
那筷子伸过来的时候,沈鱼都愣住了,受宠若惊地接过来。
看嘛,他就说沈桥不傻的!
沈桥给他夹的不是肉,是笋子,沈鱼观察了一下,这好像是沈桥最喜欢的食材,夹的最多。
沈鱼欣慰不已,愿意把喜欢的食物分享给他,没白捡他回来。
吃完之后,沈鱼自己也想洗洗,昨天晚上打架,弄得身上脏兮兮的。
他重新烧了热水,推沈桥出去:在院子里待着,我去洗个澡,不许出去,不许乱跑,明白吗?
沈桥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沈鱼不明所以,经过这大半天的相处,沈桥已经能用点头摇头来给他回应了,可这又点头,又摇头是什么意思?
沈鱼思忖片刻,说:不能出去,明白吗?你跑丢了,我就找不到你了。
沈桥果断点头。
沈鱼放心了,转身去洗漱间,沈桥立刻跟了上来。
沈鱼:
他哭笑不得,感情摇头是这个意思,非得跟着他是吧。
不行的,不可能。
沈鱼搬了个凳子放院子中间:坐在这,不许动,你乖一点儿,晚上给你做好吃的。
沈鱼下意识用哄孩子的方法来哄沈桥,可是他明明那么能吃,竟然没有奏效,依旧不依不饶地跟着沈鱼。
沈鱼无奈:帮我看着炉子可以吗?在烧水,我一会儿要用的。
他给沈桥派了个活,沈桥站在原地,看了看沈鱼,又看看刚放了一壶冷水上去的炉子,面露思索,终于听话地坐下了。
沈鱼松了口气,摸摸沈桥半干的头发:真乖。
被夸奖的沈桥迅速将这个词上一次出现的语境与这次相对应,得出更加精确的含义和用法。
沈鱼一步三回头,看沈桥确实坐在那没动,看看炉子,再扭头看看他,乖得像个被老师布置了任务的幼儿园小朋友,就是大了好多码。
泡进热水里,疲乏的肌体在温水的抚慰下渐渐放松,沈鱼舒服地伸展了一下腿脚,慢慢撩水洗澡。
可惜冬天水冷得太快了,泡了一会儿水就不热了,担心感冒,沈鱼不敢继续泡,准备擦擦出去。
刚站起来,门一下子被推开了,沈鱼吓得欻地一下缩了回去,近乎惊恐地瞪着沈桥:你干嘛?
沈桥默默把手上提着的水壶给他看,不等沈鱼反应,走过去,学着之前沈鱼给他洗澡时添水的样子,给沈鱼添热水。
沈鱼:
沈鱼紧张地抱住自己,把自己缩成一个球。
等沈桥添完水,他立刻顶着张大红脸过河拆桥:好了好了,快出去。
沈桥把水壶放到他能拿到的地方,听话地出去了,还把门给他重新关好。
沈鱼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发吧,没道理,不发,憋得慌。
等他洗完出去,沈桥还在院子中间那个凳子上,一动不动地坐着。
沈鱼在后面偷偷观察了他一会儿,这人连坐有靠背的椅子,都挺直了腰背。
虽然看起来仪态会比较好看,但试过就知道,瘫着靠着肯定比这样舒服。
赶巧,他刚洗完收拾完,陈美丽找来了。
同桌担心死了,昨天晚上沈鱼离开前说是去买点儿吃的,她想着电影院离公交车站也不远,就没拒绝,在那等沈鱼。
结果左等右等,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沈鱼连个人影都不见。
陈美丽心里担心极了,又不敢乱跑,怕沈鱼回来找不到她。
公交车来了两趟,她都没上,足足等了将近一个小时,最后一班公交车都走了,她才满心担忧地往回走,想去找沈鱼。
然后就在路上遇见了找过来的公安,听说沈鱼遇见抢劫的,当时一口气差点儿没上来。
后来又听说人去了医院,陈美丽心里那个懊恼就别提了,早知道会遇到这种倒霉事,她就是饿死,也不会让沈鱼去买吃的。
沈鱼要是出来什么事,她一辈子都没办法原谅自己。
昨晚回去之后,她哭了好久,生怕沈鱼出什么事。
今天早上过来没见着人,她就跑回去找她爸,想让她爸带她去找找沈鱼,要是有什么麻烦,她爸也能出点儿力。
别的不说,那些欺负沈鱼坏蛋,肯定不能轻饶了。
沈鱼好一通安慰,又在陈美丽面前转了一圈,让她看自己确实没什么问题,才安抚住被吓怕了的同桌。
陈美丽抽了抽鼻子,平复了一下心情,这才有功夫分个眼神给别人。
她看了眼沈桥,迅速移开视线,小声问沈鱼:这谁啊?
怎么感觉这个人好像不喜欢她,眼神有点儿吓人。
我救命恩人。沈鱼说:昨晚就他救了我,以后就是我大哥了。
陈美丽一下子不觉得沈桥怕人了,特别感激地跟他道谢:谢谢你,太谢谢了,多亏你帮了沈鱼
她越说越小声,最后渐渐消声,瑟缩了一下,往沈鱼身边挪了挪。
沈鱼:
他扒拉着沈桥脑袋让他转过来,仔细看了看,啧,这野男人又用眼神勾他,可这眼神,他怎么还读出点儿幽怨了。
他瞪你了?沈鱼问陈美丽。
陈美丽摇了摇头,说不上瞪,就是有点儿吓人,冷冰冰的,没什么人气儿,很奇怪的眼神。
这是我朋友,你不能欺负她,知道了吗?沈鱼很认真地跟沈桥说。
沈桥没反应,沈鱼皱着眉头又重复了一遍,说:我知道你听得懂,点头或者摇头。
沈桥犹豫了一会儿,想摇头,最后还是屈服了,垂下眼,点了下头。
目的达成,沈鱼心里却怪不是滋味的。
干嘛呀,搞得好像他威逼利诱,欺负了沈桥似的。
陈美丽眨眨眼,莫名觉得自己站在这,好像有点儿多余。
这种想法来的突然且奇怪,她摇摇头,把这个念头扔到一边,她是沈鱼最好的朋友,她才不会多余呢!
不过沈鱼显然还有挺多事要做,她在这沈鱼就得招待她,陈美丽又叮嘱了几句,跟沈鱼说有什么麻烦尽管来找她,她找她爸,别自己硬撑着。
她爸肯定会管的,不然她就找她奶奶告状。
沈鱼好笑又感动,郑重跟同桌道谢。
陈美丽摆摆手:好朋友嘛,说什么谢不谢的。
沈鱼笑了笑,没反驳她,可这份情却记在心里。
陈美丽走后,沈鱼带着沈桥去换药,晚上睡前还得再换一次。
另一头,陈美丽走出沈鱼家,没走多远,旁边走过来一个人,让她心里一惊。
陈美丽略警惕道:你怎么在这?
邵凌云冷着脸,一副很不情愿的样子:我爸让我来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