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找到对象的喜事该闹一闹,周围林烨的朋友们纷纷开始起哄:“快快快!大家看啊,林烨终于又有对象了啊!赶紧抓住!别让他们躲过去了!”
林瑾瑜微笑着看着他,林烨突然脊背一寒,心里陡然生出一股不详的预感。
……他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在这儿认识这么多人。
……
张信礼原本不太爱和陌生人一起喝酒,更不喜欢通过比较快餐的方式去认识朋友,他会答应和这个叫小余的学弟一起玩玩,第一是因为拉龙央求他留下来帮忙录象,第二是因为那学弟长得并不令他讨厌,第三则是因为后来学弟报上的那个名字。
人失恋以后大概真的会做出些脑残的事情来,小余和小瑜,明明根本是毫无关联的两个人、两个名字,可张信礼偏偏因为这个名字不自觉地给予了那个学弟更多包容和耐心。
小余邀请他一起干杯喝一轮的时候他没有拒绝;小余小声示意他俯身下来把耳朵凑过去的时候他照做了;小余半开玩笑般搭住他肩膀,整个人半贴着他的时候,他也没有推开。
张信礼有那么几秒觉得自己可能确实中了邪。
“哥,你俩一直说些什么呢,都不跟大伙一块玩,”拉龙不满道:“加入进来嘛。”
其他人笑着说:“”他俩二人世界呢,哈哈,你别打扰他们。”
拉龙只以为是在开玩笑,张信礼目光向下,不知在想些什么,小余正要说话,忽地大厅不知哪里爆发出一阵排山倒海般的哄闹声,一下打断了他的话头。
人太多,哄闹声嘈杂,再加上还有乐声的掩护,拉龙扭头望去,只望见一排排人影,没瞧真切,只隐约看见好像是两个男的在被人起哄喝交杯酒。
“卧槽,”他惊呼道:“交杯酒,两个男的喝!”
桌上其他人哈哈哈道:“那又怎么了,不是很正常?”
其中一人进一步道:“你想玩,我也可以跟你玩啊,我们都可以,是吧?”
哇,拉龙心说:不愧是大城市,花样好多!他心想:好有趣,真兄弟才能这么玩!
所有人又是一阵笑,小余说:“去你的,别自作主张代别人,我可不跟他玩。”
“是不是啊,”他朋友起哄道:“知道你没谈过恋爱啦。”
“没谈过恋爱?”张信礼重复了一遍。他有点意外,他以为小余这种性格,应该感情史丰富才对。
“怕我骗你?”小余道:“我才大一,真的没谈过恋爱,歪瓜裂枣的看不上。”
“没有,”尽管张信礼知道大一和谈过几次恋爱并没有确凿的因果关系,但他没表示怀疑:“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了。”
“哟哟。”小余的朋友们再次露出心照不宣的微笑,他们道:“正好你俩刚刚游戏输了,这样,这次的惩罚跟那边一样,就喝交杯酒,怎么样?”
这个提议瞬间得到了人们的一直认同:“好主意,干罚酒多没意思,来点刺激的!”
“你们神经病吧,”小余笑骂道:“脸皮厚!”
“你就说来不来吧,”他朋友道:“可要愿赌服输哦,别耍赖当缩头乌龟。”
“你才是缩头乌龟,”小余脸有点红,他道:“来就来啊,谁怕谁!”说完一副赌气热血上头的样子,转向张信礼。
张信礼目光深沉地看着他,那样的神色和语气,跟林瑾瑜有三分相像。
他道:“你不是不愿意玩吗。”
小余说:“我当然不愿意,这不是输了,没办法。”
游戏惩罚确实是个很好的幌子,有些人表面抗拒非常,实则乐在其中。
“快点快点!必须实行啊!”一桌人,包括不明就里的拉龙都在起哄,小余看着张信礼,张信礼也看着他,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俗话说,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小余真的很喜欢他这类深肤色、看起来小有肌肉、擅长运动又不怎么说话的1,天菜不赶紧抓住的话待会儿就没了,于是他率先端起了酒杯,说:“我不愿意跟别人玩……但愿意跟你。”
与此同时,台上的乐队刚好演唱起张慧妹的《彩虹》,配合着歌曲节奏,巨大的电子屏幕上现出各种彩虹图片,整个酒吧的气氛迎来小高潮,所有客人开始一起举杯跟着合唱。
张信礼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他可能没看过门口海报上的那些电影,但他知道彩虹在某些时候有特殊含义。
小余观察着张信礼的表情,他见自己说完这句暧昧意味明显的话后,张信礼并未露出嫌恶神色,便借打商量的由头叫他弯腰过来,凑上前去,在他耳边半开玩笑半认真道:“嗯……跟你的话,不止喝酒,别的也可以……什么都可以。”
又是这种让人大呼0什么时候才能站起来的投怀送抱话语,那张脸上一半羞涩一半狡黠,张信礼有些出神——
林瑾瑜在那个时候也经常露出这样的神色。
桌面上杯盘狼藉,他们已喝过很多轮,每个人脸上都有些微泛红,酒精在张信礼的血管里奔涌,小余又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那是一种隐晦的邀请,他没谈过恋爱,是第一次,如果张信礼主动,他也许会成为这个可爱、古灵精怪的学弟的第一个男人。
小余带着种欲拒还迎的意味慢慢凑得更近了,张信礼一时居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他浸泡在苦闷里多日,心情很不好,所有的希望都已湮灭,那个他以为永远会属于他的人不再属于他了。
这种心情就像一汪泥潭,紧紧挟裹住了他,张信礼想要挣脱,可他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
弗洛伊德说:性是人的第一本能。也许……他需要一些刺激来填补心里的空缺,谁都好,来让他忘记那个已不再属于他的人。
张信礼以为他永远不会有这种想法的,用性去填补自己,但也许真的如王家卫电影里所说:寂寞的时候,所有人都一样。
小余润红的嘴唇越来越近了——他带着十足的小心与期待想来亲张信礼的脸,如果张信礼不躲开,那结束之后他们必然直奔宾馆。
张信礼有些走神……他感觉自己是因为走神才没躲开的。
先前传出哄闹声的方向看起来气氛更加热烈了,人群里,一个熟悉的身影笑着,和林烨手腕相交,几乎脸贴着脸,喉结滚动,亲昵地交杯饮酒。
那人丰神俊朗,睫毛很长,耳垂上闪着一点银色的光芒,与林烨相对时眼睛里似乎有万千波光流转,狡黠而又自信——比小余更要狡黠、自信、锋利一万倍。
也勾人一万倍。
张信礼离家出走的“神”忽然就咚一声回来了。
……
“你够了吧,”又是一杯过后,林烨有些受不住,小声对林瑾瑜道:“再照这种猛虎下山一样的喝法来几杯我就撑不住了。”
他们喝得很疯,林瑾瑜和他面对面,膝盖跪在长沙发上,亲昵地罩在他上方,用同样的音量小声说:“再来一杯……等他看我,喝到他看我。”
林烨仰头注视着他,注视着林瑾瑜褐色的、波光流转的眼睛,定了片刻,嘟囔道:“……真会胡闹。”
两个不同风格的帅哥在大庭广众之下玩情侣游戏引了一大堆认识的、不认识的人围观,林烨又跟林瑾瑜喝过一杯后,伸手轻轻拢住他的背,借拥抱的动作贴他耳朵边,道:“真别喝了,先下去,想点别的招充当你勾引男人噱头。”
他不想喝多,因为喝多了人不受控制,酒后吐真言……他是说吐他俩谈恋爱是假装的的真言。
林瑾瑜没什么别的招,就喝交杯酒这个还是林烨的狐朋狗友起哄让他俩喝的,他同样贴到林烨耳朵边,想问他接下来怎么办的意见,结果他还没开口,只是呼了口气,林烨便猝然一缩,反应很大地偏过了脸。
林瑾瑜:“?”
周围人还在起哄,他俩这姿势确实有点少儿不宜,此时此地更激得围观群众狼血沸腾,有很熟的朋友过来闹他俩,推林瑾瑜和林烨,让他俩亲一个。
林瑾瑜当然不会做到那一步,但外力让他无法控制地和林烨的脸越凑越近,那带着酒味儿的呼吸一波接一波,洒在林烨耳边。
林烨不住躲着,但是碍于演戏又不能躲太明显,看起来挺痛苦……十数秒过去,林瑾瑜发现他耳尖红了,同时不自然搡他腰,示意他下去。
“你……”他用只有两人听得见的声音说:“不会吧?”
林烨不太自然地瞪他:“废话,我是gay,你是男人,我当然会有反应……你玩过头了,赶紧给我下去,服了。”
灯光不算很暗,远处的张信礼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没有错过任何一处细节……如果说大张旗鼓喝交杯酒有作秀的嫌疑在的话,那么他们之间欲拒还迎的推搡、林烨脸上的绯红是无论如何也演不出来的。
张信礼的呼吸开始微微急促起来,但那不是因为近在咫尺的、小余温热的鼻息,而是更远处的那个人,林瑾瑜的每一个动作和表情都让他呼吸急促,然而又心痛。
无法得到原来是这样痛苦的事情。
“他在看你,”林烨低声对林瑾瑜说:“哦,他身边那个漂亮的男生在亲他,他在目不转睛地看你。”
哦,他们真的接吻了,林瑾瑜背对着,看不见情况,他的目的达成了一半,却没变得开心起来:果然是这样……真的是这样,原来我们跟其他人,也没什么不一样。
远处——
张信礼忽然猛地推开了小余。
“抱歉,”他眉头紧皱,目光游离,说:“我有点乱,我得走了。”
他无法再待在这里继续看着林瑾瑜露出那样的表情,做出那样的姿态而无动于衷,也许是酒的作用,他觉得燥热……继续看着林瑾瑜他不知道自己是否会做出什么事来。
拉龙快要上台了,张信礼却站了起来,浑然无视背后拉龙的那声“哥”,逃也似的离开了。
他想:一个人面对无法得到却日思夜想的东西时最好离得远远的。但该遇见的人始终会遇见。
外面夜已很深,今晚适合情人缠绵。
第357章 占有欲(4)
“瑾瑜哥,你看见我哥没,他答应帮我录像的,可这会儿哪儿都找不着人了。”
过了许久,终于轮到拉龙上台了,这还是他第一次在离家这么远的地方为不同文化、不同审美的外地人表演,他很想留个纪念,结果临开场,预约好的“录影师”不见人影了,可把他急坏了。
“他啊,嗯?他来了吗?”林瑾瑜刚结束他的瞎胡闹,装傻道:“不知道啊。”
“来了,但是好像又走了,”拉龙四顾,表情茫然:“怪了,招呼都不打一句就走了?”
“谁知道,”林瑾瑜说:“他去哪儿?”
“在外面玩吧,刚认识了个新朋友,”拉龙说:“而且来之前我哥好像就是在哪儿跟人喝酒。”
挺厉害,林瑾瑜心说:会玩,到处寻花问柳,不知道多少小0投怀送抱呢,了不起。
林烨边整理衣服,边斜眼看林瑾瑜心里门清,表面装作不知,道:“你找他有事?”
“他答应了帮我录像的,”拉龙仍十分纳闷:“不应该啊,我哥要答应了肯定就会给我录的。”
“这有什么难的,”林烨道:“我帮你录就是了。”
“这多不好意思……”
“举手之劳,”林烨边拍衣服边说:“顺便的事。”
林瑾瑜知道他穷讲究,不能忍受衣服上全是褶——这些褶还要拜他所赐:“张信礼不在,可能跟谁看对眼了玩去了吧,你让林烨给你录得了,保准比他录得好……我有点困,先回了。”
张信礼不在,他便兴致缺缺,一点喝酒的兴趣都没了。林瑾瑜放眼看了圈,没看见先前那个黏着张信礼的学弟,心想:该不会已经出去开房去了吧,他大爷的。
“你困了就先回去睡吧,”林烨道:“晚上别反锁,给我留个门……下次别玩这个了。”
拉龙不知道‘这个’是什么,林瑾瑜却心照不宣,他道:“知道,不玩了,没意思。”
他这方面的气出完了,现在觉得没意思了,当时偏偏跟鬼迷了心似的……林瑾瑜心想:我到底在干什么,折腾这么一通,到头来还不是无用功,分手了还跟戏精上身一样,真是神经病。
好没意思。
“拜。”想到这里,他和林烨、拉龙两人道了别,自己转身出了大门。
……
已是午夜了,这家店开得偏,除这一处外,四周已渐渐冷清下来,地铁停了,走回去不知道要走到猴年马月,林瑾瑜别无他法,斥巨资打了个车。
记得来上海实习那会儿,有段时间他也经常这么晚回去,公交地铁也都停了,那时候张信礼会在路边那棵茂盛的大树下等他,骑着“铃铛不响哪里都响,轮子不转哪里都转”的破自行车接他回家。
……都是一些不堪回首的陈年往事,我想这个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