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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君岔开了这个话题,看着伯劳又说道:“三年前,我就该放您逍遥自在去了,可因为我的身体状况,不得不烦劳您留任至今,巴室国也需要您这样的镇国老臣。等到少务继位之后,恐怕还得让您再操劳几年,您也知道我的大愿。”
伯劳无言起身,向后廪行君臣之礼。后廪亦起身双手扶住了这位老臣,问道:“都准备好了吗?”
伯劳答道:“都准备好了!……明日主君就将离开禁地去巡视国中各城廓,而北刀将军将返回国都宣布此地的消息,然后率队出使郑室国。”
国君点头道:“好,非常好,多谢你了!……您且回去休息吧,把北刀将军叫来,我另有事情叮嘱。”
伯劳正欲告退,刚刚起身却又说道:“主君,我想起一个传闻,不知该不该说。”
后廪纳闷道:“你与我说话,何时变得这么犹豫?”
伯劳解释道:“与李路先生的身份有关,但我的猜测过于匪夷所思,所以才不好说。”
后廪好奇道:“难道此人有什么问题吗?我曾将性命托付到他的手上,也清楚他在相室国以及彭山之中的所作所为,他是个值得信任的人。”
伯劳苦笑道:“我并不是说此人有什么问题,而是他的身份可能很惊人。”
后廪:“难道你看出什么来了?我托付大事于他,虽另有补救安排,但最后也不要出任何差错!……此人的来历与谁有关吗?”
伯劳低声答道:“传说中的象煞太乙先生。”
后廪亦惊亦喜道:“小先生是象煞前辈的传人?”
伯劳却摇了摇头:“若小先生出自象煞门下,倒也没什么好惊讶的。但我认为他并非象煞弟子,很可能就是太乙先生本人!”
后廪惊讶地张大了嘴,不由自主站起身道:“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伯劳:“这种事情,我怎敢开玩笑呢?假如不是与主君私下说话,我就算心里这么猜想。也不会说出口的。”
这位工正大人向国君解释了一番,所说的理由大抵与当初西岭对欣兰的分析类似。但西岭是在飞虹城中对欣兰说这些的,虎娃后来又经历了很多事,如今伯劳猜疑他是象煞,证据似乎是更充分了。
巴原上绝对不止西岭一位见闻学识渊博之人,伯劳身为巴室国工正多年,又是一名六境修士,其见知只比西岭更为广博,也了解很多西岭听都没听说过的秘闻。他分析起来是更加有理有据,但要想完全印证这个猜测。也有更多令人疑惑的地方。
后廪听闻之后和伯劳的想法是一样的,既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又无法否认这种推测很有道理。他叹道:“此人在相室国飞虹城见到了星煞,便拥有了星煞的信物;在龙马城见到了仓煞前辈,便与仓煞把酒相谈、一起行游数月。
他斩杀了孟盈丘的弟子闯关进入我国,就算宫琅是自己找死,孟盈丘不追究也就罢了。可命煞话,请他去亲手摘取一枚不死神药离珠,这分明就是邀他见面的意思。假如他就是象煞前辈。如此倒都能解释得通了。”
这位国君说话很有分寸,不会因为是在内室之中、与多年至交好友私谈,就忘记了自己的承诺。他并没有说出虎娃身怀菁华诀秘传的事,他自己也曾猜疑虎娃是清煞的传人。并没有任何传闻说象煞也修成了菁华诀。但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象煞据说是巴原七煞中最为年长的一位高人,有传说他已在世千年,在巴国建立之前,他就已在巴原西疆的蛮荒中修炼了。那么在这漫长的岁月中。他完全有可能得到过菁华诀的秘传。
之所以没人知道象煞前辈也会菁华诀,因为他根本没必要施展这种秘法给别人看,菁华诀本就不是用来与人斗法的。若说看的话。巴原上所有的见过他的人恐怕都亲眼见证了,因为象煞从来都是以童子面貌示人,如果他自己不说,谁也想不到他就是传说中的象煞。
传说菁华诀的玄妙就在于让人拥有青春鼎盛的长久寿元,假如太乙先生少年时就已突破六境,并将菁华诀修炼大成,那么他一辈子都可能拥有这样的形容。除非自己的心境有变、形容另有显化,那就更非一般人所能测度了。
想到这里,后廪又开口问道:“我越想越觉得你的推测有道理,可是我亲眼见过李路先生,自信还有识人之能,怎么看他就是一个孩子啊!绝非你我这样的老人扮做少年面目,更别提象煞那样的前辈高人了。”
伯劳又苦笑道:“我自信也不会看走眼,李路确实就是一位少年,不仅仅只是拥有少年的形容而已。但他若是象煞前辈,倒也不是不可能。象煞前辈以童子面目示人,并非故意伪饰身份,据说他以童真之心驻童颜不老,看遍世间百态却不失当初之质朴,这是他的修炼,也是一种大神通。他的境界亦如此,在世千年亦是童子。”
后廪长出一口气道:“如此说来,李路先生真可能就是太乙前辈了。若想确认的话,恐怕只有一个办法,去当面问他——您是否就是象煞太乙前辈?”
伯劳赶紧摆手道:“主君切不可如此,您也许还不了解这等高人的修炼。他行走巴原时自称李路先生,那便真的是李路先生。您这么做了,他若真是象煞前辈自不会否认,但李路便不再,您面前的就是象煞,主君又该怎么办呢?”
后廪笑道:“我只是和你开个玩笑而已,又怎会真的那样做?看似自以为聪明,却是自寻难堪。小先生便是小先生,若他真是象煞前辈,那我们更是求之不得,这也是少务的大福缘!”
……
虎娃离开金铃峺的时候,还不知道伯劳也做出了与西岭一样的猜测。如今相室国与巴室国的两国之君,都怀疑他是传说中的象煞太乙先生。但这种事情也不会传到他的耳种,因为谁都不敢随意乱说。
巴原上见知广博者也绝不止这西岭与伯劳两位,假如别人也听说了虎娃的事迹,会不会也做出同样的猜测呢?——这倒是个很有意思的、不约而同的误会。
国君后廪离开彭山禁地,在仪仗卫队的簇拥下,神采奕奕地巡视国内各城廓,接受万民的祝福与拜见。他所过之处,都成了当地民众盛大的节日。而北刀氏将军则从彭山禁地赶回了国都,向朝中留守诸臣宣布了喜讯——国君得神医以稀世灵药调治,身体已康健如初。
国君的身体状况本就是十分隐秘之事,原先的知情者只是极少数人,绝大多数人只是根据传闻做出了种种猜测。如今的知情者对这个消息当然是将信将疑,后廪已不可能活太久,现在这么难道做是另有用意?但这种猜疑只能憋在心里或私下密谈,绝不能公然说出来。
接着北刀氏将军又奉国君之命,率领一支使团出访郑室国。这次出访事出有因,因为去年巴室国南境一带曾遭遇水患,当时为了赈济灾民,巴室国曾向郑室国借粮。
这并不是因为巴室国缺钱粮,其实它的廪仓比郑室国更富足,但生水患是国中最南境与郑室国接壤的善川城。
当时因为洪水冲毁了道路,而灾民又不能等待太久,所以后廪则派人向郑室国求助,从那邻国那边运送物资则更快更方便。郑室国那边答应了,如此也能在道义上图个好名声,但他们提出了附带条件——事后要巴室国偿还更多财货。
这就相当于放贷收利,郑室国同意借粮,但让巴室国归还其他的财货,其价值明显大于那批粮食,反正巴室国也能还得起。如果仅仅是普通的财货也就罢了,郑氏国还特意索要一批兵甲军械。
巴原上人口繁密的城廓,如今也能大规模组织民夫开矿冶金。但是最好的器物,至少也是宝器,在民间工匠冶炼打造的基础上,最后还需要共工以法力炼制,否则难以得到精纯的材质,军械也不能拥有精良的性能。
金银、青铜等物有时还好说,只要花大代价投入人力物力即可,但是像精钢这类东西,是普通的工匠根本打造不出来的,必须请修士以炼器之法炼制。普通的铁器虽也偶尔能冶炼,但工艺极难、代价极大,所炼出来的东西杂质极多且不堪使用,放一段时间便锈蚀殆尽。
所以各城廓才会设工师之职,并延请辖境内所有三境以上修士为共工。而只要迈入初境得以修炼、将来有可能成为共工者,都会被免去赋税劳役。
郑室国的这个要求很过分,但他们偏偏打着武夫丘的旗号,说是正准备供奉一批精良的刀剑宝器给武夫丘上的高人修炼所用,一时难以筹齐,也请巴室国帮个忙。后廪明知对方是敲诈,可能还想趁机多少削弱一点巴室国的军备力量,但也点头答应了。
转过年来,道路已经修通,巴室国便决定“归还”郑室国索要的财货器物,遵信守诺是是必须的。使团便是去送东西的,后廪还命使者向郑室国君当面表示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