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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金怒道:“黄园将军缉拿凶犯,尽管在巡城时查问可疑人等,但怎可跑到我家老爷府上胡闹?”
黄园一连正气道:“这座宅院原本就是盘元氏的府邸,刚被主君赏赐给学正大人。我接到线报,今天有人看见盘元氏潜回巴都、悄悄进了这里。
我率人来搜拿国君通缉的凶犯,并不欲冒犯彭铿氏大人,但也请彭铿氏大人不要对抗君命。我入府之后只搜拿盘元氏,并不欲惊动其他人等。彭铿氏大人若想阻拦,控有包庇纵容之嫌。若彭铿氏大人心中无愧,就请打开府中接受搜查。”
那位黄园将军的声音很大,坐在厅中的众人皆听得清清楚楚。少务的脸色当即就变了,虎娃和少苗的脸色也很不好看。他们刚刚还在说,国中不会有人真想缉拿盘瓠,转眼就被当场打脸了。
虎娃展开神识,已经将府门前的动静察知的清清楚楚。那位巡城将军带了三小队军士,总共二十多人手持军械将大门给围住了,看架势就要冲进来。藤金当然不肯让开,厉声道:“开不开门,此刻我说了算!就凭你,还没资格让我家老爷亲自回话!”
黄园已命军士拔刀,逼得藤金非动手不可。若在都城中与巡城军阵动手,性质可不是一般的严重,闹大了甚至会被扣上一个谋逆的罪名。
国君下令缉拿凶犯,并不是什么新鲜事,但还没听说巡城军阵会莫名搜查哪位大人的府邸。没有证据,是不能这么做的,而且猜测并不能当成证据,更何况这里是虎娃的府邸。
可是这位黄园将军就跳出来了,而且找了一个借口,声称有人看见盘元氏悄然潜入这里。不论这个证据是捏造的还是确有其事,这位将军就是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看起来,他是一位忠于职守、不畏权贵的将军,但仔细一琢磨。此事却颇耐人寻味。
众军士都有些犹豫,但又不敢违抗将军之命,黄园正准备下令冲入府中,忽觉眼前金光耀眼。就听嘭的一声,一杆金杖红节已插在府门外的石阶上,竟入地半尺多深。
藤金正欲动手,见状冷笑着大喝道:“金杖红节在此,如君亲临。还不跪下行礼!”
黄园将军愣住了,而他身后的军士已收起兵器跪地,随即又听见一个低沉的声音从府中传来道:“滚!”
黄园将军摆出一副刚正不阿的架势,打着忠于君命的旗号,企图强行搜查虎娃的府邸。虎娃怎么可能让他进来,少务正坐在堂中呢,又免得麻烦,干脆便扔出了金杖红节。黄园将军这下再也不能擅闯,只得带队灰溜溜地走了。
少务的饭还没吃呢,却好像已经被气饱了。好半天没说出话来。虎娃先开口道:“有人还真得舍下本钱,好不容易安插到巴都城中的奸细,居然就这么暴露了。”
一般的城廓中并没有巡城将军这个职位,只有都城才有,而且还不止一位。这个职位并不高,只享四爵而已,各自所管辖的属下也不过几十人,但职责很重要,负责维护都城中日常的治安以及秩序,通常有十几位巡城将军轮值。
虎娃判断。这个黄园要么是某方势力设法安插到巴都城的奸细,要么就是被幕后的某方势力收买了。少务冷哼道:“暴露一个巡城将军,却能挑起你我的矛盾,在国中当众削你的脸面。也是值了!”
虎娃为什么认为黄园是奸细,难道他就不能是一位恪尽职守、不畏权贵的巡城将军吗?因为他方才缉拿凶犯的手段不对,这么大的一座府邸,命二十多名军士都堵在正门前,又能拿得住谁?
莫说“凶犯”可能不在府中,就算在。听见动静从后门或者侧面早就跑了,根本就是抓不住的。那么黄园的目的,显然就没打算抓住凶犯,就是想冲入虎娃府中搜拿一番。若是他却成功了,便能让所有人都看见巴君竟然派巡城军阵去搜查彭铿氏大人的府邸。
就算黄园不成功,也可以制造矛盾。彭铿氏大人竟敢拒绝巡城军阵的执法搜查,甚至让家臣抗命动手。真出了这种事情,少务恐怕也不会处罚虎娃,而且还得向虎娃解释,这不是他的意思;而虎娃为了平息事态,恐怕也会象征性的责罚藤金。
这些在常人看来,应是再正常不过的结果,而君臣之间的关系也必然生出裂痕。但黄园将军没想到,少务正坐在里面和虎娃一起吃饭呢,而虎娃很干脆地扔出了金杖红节。
少苗恨恨道:“这个黄园真是有恃无恐,他心里清楚就算这么做了,国君也不便把他怎样,否则恐遭臣民非议。”
是的,表面上黄园将军并没犯什么错,就是刚正执法。他自称接到了线报前来搜查,假如学正大人府中没有窝藏凶犯,也能还学正大人一个清白,事后向学正大人赔礼道歉便是。就算有人要追究,他也能抛出一个所谓的“目击者”来搪塞,人总有看走眼的时候嘛。
虎娃皱眉道:“阴谋搬弄是非,一波接着一波,真是无趣。主君不好遭人非议,就让我来做这个恶人吧,不就是想逼我要么与国君闹翻、要么遭疑忌而疏远吗?那就如他们所愿吧!若我猜得不错,明日的巴都城中,关于我的流言便将四起。”
……
第二天,巴都城中果然传言四起,众人都在谈论的虎娃府上最新生的事情。据说有目击者指认,盘元氏潜入了学正府中,黄园这个愣头青带人前去缉拿,却被彭铿氏大人以金杖红节斥退。
有些事情,其实明白人皆心中有数,就算盘瓠真藏在虎娃府中,也不令人意外。可是黄园却想公然揭破、让彭铿氏大人难堪,难免令人猜测,这背后是否有国君的授意,少务想借此“敲打”彭铿氏大人。
而彭铿氏大人的金杖红节竟然这么用,扔出去之后就插在门外一直没拔出来,搞得只要从他府门前经过的人,一律都得下拜行礼,表现得太嚣张了!虎娃虽在国中权势惊人,但向来都不仗势弄权,如今是头一遭啊,看样子是真有不满了。
第三天朝会,彭铿氏大人又参加了。他是走着去的,出门时拔出了金杖红节,持在手中走向王宫,沿途民众皆行礼跪拜,这一幕也传遍了全城。
等虎娃走入朝堂议事大殿,群臣见金杖红节也慌忙行礼,同时心中大骇。有些东西是不能在这种场合拿出来的,金杖红节为巴君所赐,虎娃持之象征着代君视事,可如今少务就在朝堂之上,彭铿氏大人这又是什么意思呢?
难道他要当着少务的面,代替国君视事吗?这分明就是越矩!
虎娃坐下后,群臣不语,国君少务只得率先开口道:“学正大人,您今日为何持金杖红节上朝?难道是本君的行止有失,您欲当众谏言警醒吗?”
虎娃将金杖红节横过来,以双手置于国君座前道:“主君,昨日听都城中有人议论,说我自恃主君所赐之金杖红节,肆行无忌、仗势弄权。为示清白坦荡,今日特请主君将此物收回。”
哦,堂上众臣这才反应过来,彭铿氏大人是在闹脾气,还说自己不仗势弄权,都已经在朝会上当面挤兑国君了!当然了,以虎娃的修为身份,也确实用不着受这种闲气,平日挤兑国君几句又算什么?但是话又说回来,盘瓠这件事,闹得委实太大了。
少务赶紧劝道:“学正大人是指前日之事吗?有巡城军阵欲搜查您的府邸,那是一个误会,本君已下令呵斥巡城将军黄园。若是学正大人还不满意,我便命他当着众朝臣之面,向您道歉赔罪。”
黄园早就在殿外候着呢,随即被带了上来。虎娃却连看都不看他一眼,仍然冲着少务道:“误会?我为国立有莫大功勋,主君仅因捕风捉影之传言,便下令查抄我的府邸吗?就算盘瓠刺杀樊康之举不妥,请问我又有何罪?”
少务的神情有些尴尬,欠身解释道:“本君绝没有下这样的命令,此乃巡城将军黄园擅作主张。”然后又厉声喝道,“黄园,你怎敢如此!”
黄园跪地,仍摆出一副刚正忠臣的样子:“我并不是要查抄彭铿氏大人府邸,只是搜查国君下令缉拿的要犯。有人禀报,亲眼看见盘元氏潜入了学正府中。”
理正大人开口道:“搜查学正大人府,要么奉国君之命,要么由我的理正署下令,你怎可擅自为之?”
黄园:“事急从权,我只怕走漏了消息被凶犯逃脱,故率人急忙赶去。我只是忠于君命与国事,不程想却冲撞与开罪了彭铿氏大人,恳请彭铿氏大人责罚。”
理正大人追问道:“你既称是有人举报,那么举报者是何人?”
黄园:“是营中的一位军士,他当日自称,亲眼看见盘元氏进入了学正府。”这种事情还真不好说,那人完全可声称自己看见了,别人也能说他当时是看错了。
虎娃却没理会这些,自顾自又朝少务道:“主君,前日有人告诉我,这位巡城将军黄园乃敌国奸细,潜伏巴都已久,此番跳出来,就是想挑拨生事,令有功之臣寒心。”
黄园大声喊道:“主君,我忠心耿耿,只是不慎开罪了彭铿氏大人。说我是敌国奸细,这完全是污蔑之辞!”
虎娃终于看向他道:“你是不是敌国奸细,我当然不能凭空断言,确实有人这样告诉过我。……不应由我来责罚你什么,今日只想请主君下令,将你拿下查问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