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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原上的全面国战即将开启,离开巴都城的当然不仅是那辆马车,次日也有一支车队出城、往西北方向而去,这是相君紫沫与其随行人员,带着巴君所赐的各种财货。
紫沫这段时间一直留在巴都,等郑君泓竹也来到巴都之后,他才离开,据说是要前往封地巡视,然后去步金山中修炼。紫沫能离开巴都而泓竹却不能,这当然是巴君特别的恩赐,人们却不知少务为何会如此信任紫沫。
没人能想到,盘瓠和少苗与紫沫同车而行。紫沫是相君,而率军灭了相室国的就是盘瓠,这两人居然能凑到一起去,说出去恐怕都没有多少人会相信。盘瓠和少苗离开了巴都,消失在茫茫巴原上,无外人知其去向。
彭铿氏大人虎娃,数日后也离开了巴都,返回步金山运送小世界民众。这是他早就承诺要完成的事情,但给人的感觉总是怪怪的。有人甚至暗中议论,彭铿氏大人此时离开,就意味着他与少务之间已出现了裂痕,因为巴原上的国战随即便开启了。
这场国战,被很多人称为“少苗之战”,它也将决定巴原三国的命运。
这又关少苗什么事呢,在很多传说中是这样描述的:因为樊君樊康看上了少苗,公开要求巴君少务将妹妹少苗嫁给他、他才能答应与巴室国联盟。此事触怒了同样爱慕少苗的大成妖修盘瓠,盘瓠变成一条狗潜入樊康的行营、叼走了他的头。
樊室国为报国君之仇,举兵攻伐巴室国,并与帛室国结为盟友;帛室国打着为盟友报仇的旗号,与樊室国同时举兵,巴原上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战争由此开启。这一切说起来好像都是因为争夺一个美人少苗而起。所以被称为少苗之战。
传说是真的,它所描述的也皆是事实,但有时所谓的事实亦是扯淡。这就像有个人放了个屁,远方有座山崩了,于是又有人说,是他一屁崩塌了一座山。这样的简单的事情当然很好分辨,但若换做更复杂的世事,就没那么容易一眼看穿了。
至少在当事人之一的虎娃看来,有没有少苗之事。这一战皆不可避免。而少苗的遭遇,无非是帛室国所策划,目的就是为了找到绑上樊室国一起开战的借口。这一场国战的各方都筹备了相当长长时间,举兵之前皆已正式宣战,而虎娃就在列国宣战之际回到了步金山。
巴原上有无数人关注着战局的变化,同时也关注着虎娃的动静。已过去的国战,假如没有虎娃之助,少务恐不会顺利获得大胜,至少会不在今天就已彻底解决了相室国与郑室国。那么如今的这场国战,虎娃表明了态度不再参与。少务还能像以往那样取得胜利吗?
世人在看着虎娃,虎娃何尝不也在看着世人。巴原上所生的一切,包括这场“少苗之战”。也都是虎娃修行中的经历与见证。如今的他已拥有了某种然的心境,每日与玄源驾驭比翼飞舟运送小世界民众。巴室国在前方迎战,后方仍在安置这些移民。
虎娃如今的修为已有化境几转?他从来没有在意这种问题,这与他修行心境有关。有了见证生死轮回境的经历,他若能到达苦海岸边,心境中便会自生感应。而如今只是隐约有所感触,修为尚未证得那一步,但也好像不算太远了。
这欲至未至之境。看似接近实则极为漫长,终身之修行亦可能止步于此,迈步之间若永无尽头。虎娃却好像也没有关心这个问题,每天只是与玄源在一起,日复一日的操控着比翼飞舟运送小世界民众。
虎娃回到步金山时就有交待,无事莫要打扰他的修炼,甚至也不过问巴原上的战况如何。然而就在巴原开战的三个月后,却有一名特殊的客人来到步金山拜访。并求见彭铿氏大人。虎娃走下了比翼飞舟,在水潭边接见了此人,来者是众兽山宗主扶夔。
虎娃曾与众兽山有过约定,待新任宗主其突破大成修为,他便将掌控啸山印的神魂烙印传回众兽山。啸山印是众兽山历代掌门信物。虎娃当时并没有将其取走。新任扶夔继续执掌此神器,却没有得到神魂烙印传承。
啸山印是虎娃所见过的、最特殊的一件空间神器。确切的说,它是一件洞天神器,展开之后可化为一座洞府,洞府中收存着众兽山历代积攒的、最珍贵的器物。扶余死后扶夔尽管拿到了啸山印,却取不出其中的珍藏之物,只能干瞪眼。
今日扶夔来找虎娃,就说明他已突破了大成修为,到了虎娃该完成承诺之日。
扶夔的形容在三十左右,体格异常魁梧健壮,就像一头充满爆力的猛兽,个子也足足比虎娃高出了一个头。他见到虎娃时,恭恭敬敬地躬身行礼道:“虎煞先生,扶夔侥幸突破了大成修为。按照前约,请您完成当年的承诺。”
虎娃淡淡道:“恭喜道友了!我要提醒你,这不是还神器于今日之众兽山,而是代前辈仙家啸山君、留传承于巴原上的传人。……但我当初说过,你们可以去找羊寒灵。如今我在步金山中潜心修炼,你不去彭山找羊寒灵,为何要跑这么远来打扰我呢?”
扶夔:“我来此既是为了啸山印的传承,也是为了彭铿氏大人您的处境,请问您知道巴原上的最新战况吗?”
虎娃摇头道:“我不知,难道扶夔宗主是为巴原之战而来?那你来错了地方。”
扶夔:“不,我是为彭铿氏大人而来,事关大人您的安危。”
虎娃:“哦,你怎么好心地关心起我的处境来了?”
伏夔:“巴室国中生的事情,我也听说了。您曾为少务立下了不世功勋,却得不到应有的敬重,就连一个巡城将军都敢欺上门;而你的师弟盘元氏,亦有平定一国之大功,却因心爱的女子之事,而被国君下令缉拿。请问彭铿氏大人有何感受?”
虎娃笑道:“谁说我在国中不得敬重,有人还说我权倾朝野、功高震主呢。至于盘瓠,你觉得他的官做得还不够大吗,捅出来的娄子也不够大吗?这么引人注目的他做了那样惊天动地的事,被巴原各国通缉,却能安然无恙地带走少苗,这又说明了什么呢?”
伏夔:“这些我都知道,您在朝堂上要治一位巡城将军的罪,巴君也不得不将那人下狱。你用少务所赐的车马,送当年身边的一条狗穿越国境前往武夫丘,沿途城廓关卡明知车中是国君下令缉拿的凶犯,却能畅行无阻。
如此足见彭铿氏大人在国中的威望与权势,已凌驾于君命之上。如果您是少务,心中又会有何感想?哪位国君,能容忍朝中有这样的臣属?就算口中不说,心中也不会愿意。您为巴室国立的功劳太大、在国中威望太高,恰恰正是祸端啊!”
虎娃满不在乎地冷笑道:“祸端?难道我还会有什么谋朝篡位的想法吗?就算有人这么说,请问你信吗?如果连你都不信,还指望少务能信吗?”
扶夔赶紧解释道:“您当然不会有那样的想法,就算让你做国君,您也未必感兴趣。但是您身边的亲信、您亲信的属下、您的弟子传人、您将来的后人……却未尝不会。若是国君对他们不利,他们未尝不会以你的名义再立一位新君,或为自保,或为掌控更大的权势。
就算这种事没有生,但是在巴君眼中,也不是没有可能生。这样的裂隙一旦出现,只会越来越深。站在国君的角度,就算不防备你本人,又怎能不防备以你所拥有的国中势力?盘元氏身为镇西大将军而获罪,未尝没有这种原因。”
虎娃皱眉道:“你就是来挑拨的吗?”
扶夔坦然道:“我的确是来挑拨的,但所言亦皆属事实。若是有朝一日少务真地一统巴原,您恐怕就离大祸不远;若是巴原之战失利,他反而不敢对您不利,因为若是那样,他更需要您的支持,才能巩固局面。”
虎娃面无表情道:“我已是世外清修之人,在步金山中不再过问巴原之事,难道这还不够吗?少务不来烦我,我要他连战报都不必告知,你却大老远地跑来烦我。”
扶夔:“就算您如今不问世事,也是不够的。因为有些事并不是您做不做的问题,而是您随时可以做,且完全有能力对少务构成威胁。在少务心中,怎敢保证您会永远在步金山中清修、不再插手巴原国事?所谓逍遥,行事常随兴之所至,万一哪天您来了兴致呢?”
虎娃又笑了:“好吧,就算少务对我有疑忌之心,就算他已一统巴原,又能拿我怎样呢?”
扶夔却说了一番令虎娃有些变色的话:“巴君并非只是一个人,还代表了他所拥有的庞大势力。巴君未必能将您怎样,但您身边的亲信,还有他们的亲近之人呢?更重要的是,孟盈丘宗主命煞,恐也不能容忍将来的巴室国中,仍有您这样一位彭铿氏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