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食画卷!”
这是夏羽吃老头子的竹筒饭,所品悟第一个强烈印象。
过去,夏羽不止一次跟对手、跟学生说,其实厨师是那个在空白画布,执笔挥洒的画家。
食材什么的,自然是厨师的颜料素材。
早早领悟“作画”之道,因此一路过来,夏羽创造了不少精致作品,如《九翎火凤》浴火重生的神兽朱雀,又如《孔雀舞》那只五根翎羽闪烁五行霞光的孔雀大明王……
在品尝老头子的竹筒饭前,如果有人胆敢在“作画”这方面挑战他,夏羽肯定自信满满哼唧丢出一句“你对美食一无所知”这样的狠话。
然而。
此时此刻,尝用一位龙厨的食戟料理作品,夏羽世界观被刷新了。
忍不住地再度下筷,向嘴巴塞第二口竹筒饭。
嚼啊嚼。
通过“筒炙”煮熟的米粒,香喷喷的,有火焰的原始风味。
除了糯米的香软,还有嚼碎粳米的绷断颗粒口感。
没错。
竹筒饭,并非只用糯米或是只用粳米,老头子两者皆取之,糯米和粳米的例大概是31,这样做极大丰富了米饭的层次感,一口嚼下去,软带着点点酥脆,非常爽口。
“米粒,形成那张白色画布,如此老头子才有发挥空间。”夏羽目有感悟。
主食材,米,竟然是作画的基底!
老头子只用普通寻常的糯米、粳米,拉出了足够宽敞的画布。
“再尝尝!”
领悟「乱舞」食义后,夏羽也可用普通食材构造庞大而复杂的美食意境,击溃表面精致之物。因此,老头子在这里的着墨,只是让夏羽惊叹,还没到自愧弗如的程度。
真正令他心生震撼,胸腔充斥着久违感动情绪的,是在咀嚼米粒过程,口腔骤然爆发出来的绚烂多姿。
竹叶。
鲜笋。
以及拌饭煮得香喷喷的野味小肉。
竹林幽幽,夏羽赤脚淌过溪流,站在茅屋琴台侧旁,轻闭眼睛凝立,静静聆听琴曲。
借着吃进嘴巴的饭粒,夏羽所见所闻,是如此生动鲜活。
半晌,他睁眼清醒,对朱青、老头子目光。
“怎样?好吃吗?”
朱青急不可耐地问,眼睛闪烁着好。
夏羽张张嘴,“好吃?”
他摇头。
“我不想用‘好吃’评价。”
闻言,颜、夏擎愣了一下,而后对视目泛起一缕惊。
他真的悟了?
没料到孙子会给予这样的评价,夏擎照旧抱臂坐在茶桌对面,酷酷投来视线,“哦?具体说说看,把你最真实的想法说出来。”
夏羽吸了口气,“有趣!趣味盎然!”
“哈——”
“这是对食物的评价?!”
朱青瞪大眼睛,困惑状,但颜、老头子脸都有笑意。
“怎么说呢……”
夏羽一时间也有点语塞,抓起桌的一截竹筒,嗅着弥散而出的淡淡竹子清香,脑袋里,是通过气味和实际品尝,所见到的竹林画卷。
这幅画,有竹子,有溪流,有小动物,也有茅屋和抚琴暗暗垂落的琴女。
仿佛把过去发生的真实片段,截取下来,以画笔记录在画布。
对!
记录百态的真实画卷!
突然,夏羽抓住那一闪即逝的灵感,不由地脱口而出:“像是清明河图……”
“清明河图?这跟料理、美食有什么关系?”朱青更糊涂了。
夏羽摊开手,对颜、老头子的眼睛,“你们看啊,清明河图这传世名画,不是把北宋汴京城的繁华风貌清楚记录了么。那么大的画布,有牛骡驴,有房屋,有桥梁,有闹市情景……这些元素,无一不鲜活,让人感到有趣。”
“趣味,在那些闪光的素材啊!”
“每一个素材都在发光!”
他最后补充一句。
是的。
尝过了老头子的竹筒饭,夏羽脑袋里,已经将更高层次的“画技”,大致描绘出来。
无所不包,无所不容!
一种无形的壮阔!
换句话,但凡使用到的食材,不管品质如何,都变成了画布的“像”,每一种单独拿出都可形成瑰丽的料理作品,具备击穿食客心防的强大力量。
“食材闪光了吗?不,是所有食材都在闪光。”
思绪下意识地转到人生食谱。
结合关谷隆那张被他借鉴过来的《熔岩海鲜浓汤》食谱,旗鱼素材在这张特厨人生食谱闪光。
想到这,夏羽心有余震:“特厨人生食谱,只有一种素材闪光。而老头子的竹筒饭,所有素材仿佛都在发光具象化了……这是老头子对人生食谱心得经验的堆砌吗?”
只是隐约窥见一角模糊的龙境风景,夏羽握拳,久久没从怔然回神。
见状,颜、老头子彼此交换一个眼神。
“通往更高处的路,没有引导者,只能靠自己去悟!”颜心念浮动,盯住夏羽,暗暗道:“这次长辈的食戟作品,是一堂实例课程,你收获那枚种子了么?”
……
同在楼麟舰,船舱另一头的休息间。
铜质香炉冒出淡淡的香味。
室内,落败的龙尊者,曲腿盘坐在一张蒲团,牢牢盯看面前桌子的血色盆子。
所谓的‘万鹤离巢’作品,丝毫没动。
黄鹤脸色时而青,时而白。
“败了!”
终究,所有不甘化作一声怅然的叹息,“彻彻底底的败了!”
实际,算龙头不离席而去,在夏擎揭开竹盖主动展露料理作品,趣味盎然的美食画卷藏在滋味,由脑海徐徐展开时,黄鹤知道了自己败的毫无悬念。
“为什么!”
幽幽的声音回响。
这个问题,不是问自己为何败,而是问一个在海外突破的新晋龙厨,为什么能呈那般充满趣味、绚烂多彩的美食画卷。
一个淡淡的声音在旁说:“你的作品,对夏擎那老家伙的作品,太单调了啊!”
魏氏老者站在帐帘,沉着脸。
“一个是极力渲染仙鹤,一个是铺开深藏故事的竹林图。”魏氏老者面无表情,“而且,你之仙鹤图,看似强势,若大江大河滔滔涌进品尝者嘴巴,但闪光的食材除了鹤血、整个烤鹤,还有什么?”
“黄兄,如果这是你压箱底的东西,我只能说,你败的不冤枉!”
黄鹤背对帐帘,垂下了头,“是啊……”
叶飞舟也在帐帘,站在魏氏老者身后几步外,听白玉楼两名龙尊者,似打哑谜一样交谈,越听越是稀里糊涂。
“飞舟!”
突然间,垂头的黄鹤转过了面孔。
“在!”叶飞舟肃容站直。
“我是败了……”
黄鹤对叶飞舟投以充满期冀的目光,那张灰败的脸,焕发神光,“但是,你还没有败!”
他作为白玉楼高层,自然知晓叶飞舟闭关潜修,研究麟级必杀食谱,准备在今年元旦会猎踩掉夏羽稳固自己年轻一辈王者冠冕的事情。
“我老了,输了也输了,但这口气、这个面子,你得替我,替你的师尊,替白玉楼下……”
“夺回来!”
掷地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