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时迟那时快,高呼声刚落下,一身凤袍雍容华贵的汤卉就出现在了殿门口。
虽然殿内的人,没有一个愿意看到她,可她既然都来了,自然也不能避着不见,所以,除了起不来的皇贵妃,其余人都站了起来。
温贵妃和景阳王妃还有景明月都微微福了福身,但是,并无任何敬意,萧允珂则是微微颔首,面色冷淡,守在一旁的宫人们纷纷蹲下请安。
只有楼月卿,原本就是站着,也不曾有任何动作言语,只是看着汤卉,眸色冷淡,还夹带着一丝厌恶。
而皇贵妃,看着汤卉面含淡笑的走进来,眯了眯眼,眸间划过一抹冷意。
汤卉扶着宫人的手,步履平稳的走来,只见她一双凤眸妩媚凌厉,随着脚步靠近,目光在所有人的脸上一一扫过,最后停顿在楼月卿脸上,四目相对,一个似笑非笑,一个冷漠厌憎。
黛眉微挑,汤卉收回目光时,人已经站在皇贵妃面前,弯唇一笑,淡淡的道:“今儿妹妹这里如此热闹,本宫不请自来,妹妹不会介意吧?”
皇贵妃笑了笑,略有讽刺道:“皇后娘娘来都来了,臣妾就算介意,您会立刻出去么?”
汤卉岂会听不出皇贵妃的讽刺之意,却浑然不在意,只是眉梢一挑,淡淡的道:“这十多年不见,妹妹这直率的性子依旧啊,难怪陛下如此喜欢!”
虽然都住在这个皇宫里,可是,皇贵妃自从腿残后,就闭宫不出,除了指定的几个人,其他人也不得擅自进来,虽然萧正霖并未明言不许她进来,可是,她和皇贵妃本就历来有矛盾,自然也不可能过来,所以,有十多年没见过了。
皇贵妃淡淡一笑:“皇后说笑了,不知道皇后今日来此,有何贵干?”
“本宫听闻公主受封之后来了长信殿,便过来瞧瞧……”说完,她转头看着一旁的楼月卿,迎上楼月卿没有任何感情的眼眸,她故作一愣,黛眉微挑,随即含笑道:“这乍一看,本宫还以为,看到了长乐呢,可真是像啊,怪不得能以假乱真呢……”
楼月卿蹙眉,淡淡的看着她一副做戏的样子,并未出声。
而皇贵妃,听到她这话,面色一沉,看着汤卉,眸子微眯,手微微抓紧。
汤卉一脸可惜的道:“只是可惜,长得如此相像,活脱脱的如姐妹一般,命运却截然不同,那孩子就这样被处死了,想来也是可怜,陛下这么多年如此疼她,这说杀就杀,还真是……”
话还没说完,皇贵妃就忽然厉喝一声:“皇后,你够了!”
所有人诧异的看着皇贵妃,皇贵妃虽然谈不上对谁都和颜悦色,可是,轻易不会动气,这般直接打断皇后的话,厉声呵斥更是从未有过。
汤卉倒是真的顿声了,看着她,神色不明。
楼月卿蹙了蹙眉,倒是没什么大反应。
皇贵妃冷着一张脸,冷声道:“皇后,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请您回去吧!”
汤卉被下了逐客令,也不恼,笑了笑,淡淡的道:“既然妹妹不高兴了,那本宫就不打扰了,不然一会儿惊扰了陛下,本宫可受不起陛下的怒火!”
说完,她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楼月卿,转身就要离开,可是走了两步,忽然止步,微微回头,看着楼月卿一眼,随即转投皇贵妃,似笑非笑道:“妹妹和陛下的苦心,怕是要白费了!”
这丫头如此聪慧过人,岂是容易糊弄的!
所以,她根本什么也不需要再做,只需要看戏便可!
言罢,她不再多言,转身离开。
她一走,殿内紧绷的氛围算是松缓了不少。
神色各异,不过,在她们的眼底,都难掩厌恶和不喜。
对于汤卉,她们自然是恨的,一个比一个恨!
皇贵妃看着温贵妃,淡淡的说:“阿凝,你先带她们出去,我有些话要和无忧单独说!”
温贵妃闻言,有些疑惑,可是见皇贵妃不愿解释,她也只好点点头:“好!”
行礼告退后,众人都离开了,连宫人们也都纷纷被遣退。
皇贵妃看着楼月卿,轻声道:“无忧,你过来!”
楼月卿应声走到皇贵妃跟前。
皇贵妃拉着她的手,语重心长的道:“不要把汤卉的话放在心上,她当年费尽心思筹划了那一场阴谋,如今你能回来,让她心思白费,她定是心理不顺,说这些话也不过是想让你难受,你可别放在心上!”
楼月卿淡淡一笑,轻声道:“母妃多虑了,她不安好心,我自然能看得出来,所以,也不会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皇贵妃点了点头,又嘱咐道:“那就好,你也要记着,以后不管她和你说什么,你都不要相信!”
楼月卿颔首,莞尔笑道:“无忧记住了!”
今日早朝上的事情,很快就传了出去,酆都城内,本就因为楼月卿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今早加封的事情传出去,又是一阵非议,街头巷尾,都不平静。
当然,宫里也不可能平静,有人欢喜有人忧。
那些皇妃,皇子和公主个个都又是嫉妒又是羡慕,同为人子女,他们朝不保夕身不由己,个个都不受萧正霖的待见,可是,楼月卿却得到了如此厚爱,所以,怎么可能不妒忌羡慕,可是,也只能忍着了,谁让他们不适景皇后所生,背后没有如此强大的倚仗呢。
最不甘心的,便是萧以怀。
他是太子,本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如今,却硬生生成了笑话,最可恨的是,她的回归,是他一手促成的,这个阴谋,出自他的母后。
之前,他或许不怕得不到皇位,毕竟他是父皇立的太子,且已经开始监国理政,又有那么多人支持,可如今,他怕了,他很清楚,这个妹妹,将会是他皇权路上,最大的障碍。
聊了一会儿后,正好皇贵妃要休息了,温贵妃也要回去处理后宫诸事了,所以,她们只好散了。
皇后虽为皇后,可却从不喜欢打理后宫琐事,对所谓的后宫大权从无任何兴趣,皇贵妃身子不好,也无法打理,所以,内宫事务全都交由温贵妃打理,后宫事情本就不少,加上三日后祭天大典结束要在太元殿举办宫宴,这些事情都要温贵妃拿主意准备着,自然温贵妃也不得空了。
景阳王妃带着景明月先行出宫了,萧允珂则是和楼月卿一同,去了长乐宫。
长乐宫的守卫已经撤走了大半,长乐的尸体已经不在了。
据说,是昨日她出宫后,萧以恪就奉萧正霖的命令,将尸体处理掉了,至于怎么处理的,尚不得知。
楼月卿也并不在意,其他人也没有心思去关注这个事儿,毕竟只要她死了,就什么都了结了。
走进长乐宫,里面一片冷清,除了几个打扫的宫人,其余人都被遣散了,那些个人看到她,纷纷颤颤巍巍的行礼,声音恭敬至极:“参见长公主殿下,参见兰陵公主!”
楼月卿看着这几个一脸惊恐不安的宫女,蹙了蹙眉,淡淡的说:“平身,都退下吧!”
“是!”
几个人如获重释,急急退了出去,仿佛怕一个耽搁,就没了命似的。
楼月卿看着她们逃窜出去的背影,微微拧眉,转头看着萧允珂,眨眨眼:“我有那么可怕么?”
萧允珂见她一脸无辜的样子,忍不住哑声失笑。
笑过之后,萧允珂莞尔道:“你也别太在意,她们是长期待在长乐宫伺候,担惊受怕,恐惧已经融入骨血,难免一时间改不过来,以后就会好了!”
楼月卿闻言,不置可否,淡淡一笑,不语,上前几步,打量着金碧辉煌的长乐宫大殿。
长乐宫的华丽与精致,在这宫中是数一数二的。
萧允珂见她打量着大殿怔然出神,不由得出声问:“怎么,姐姐打算回来住?”
楼月卿微微回神,淡淡一笑,低声道:“你想多了!”
她还不至于如此委屈自己。
萧允珂眉梢一挑:“那这里以后可就空置了啊?”
楼月卿不以为然:“空就空吧,这个皇宫,空置的宫殿数之不尽,多这一个也不算多!”
萧允珂神色微动。
楼月卿随即又意味不明的道:“而且,这个地方虽然是我的,可是,脏了的东西,我从来都是绝不将就的!”
所以,她没有直接一把火烧了这个地方,已经是最大的忍让,还想让她住进来?
开什么玩笑?
萧允珂闻言,就奇怪了:“那你今天来这里作甚?”
楼月卿答:“心血来潮!”
确实,来这里看看,追忆一下年幼时的无忧无虑,也是祭奠她再也回不来的天真与纯粹吧。
以后,过往的一切,就真的过去了。
她们没有在长乐宫待太久,因为萧正霖派人过来,让楼月卿去乾元殿,有事情与她说。
她只好让萧允珂先出宫,自己去了乾元殿。
楼月卿的步辇路过前殿和后宫的岔口时,不远处的拐角走出两个人,看着那浩浩荡荡前往乾元殿方向的仪驾,眸色阴沉。
两人正是刚从未央宫离开打算出宫的萧以怀和汤丞相。
汤丞相目光凝重的看着缓缓远去的銮驾,沉声一叹:“如今的形势,不容乐观呐……”
假的那位不足为惧,甚至对他们有利,可是如今这个,怕是麻烦了。
萧以怀闻言,再想起自从寿宴那日之后到今日他的处境,眸色一狠,眼底划过一抹阴鸷,微微转头,看着汤丞相,淡淡的问:“那舅舅觉得,该如何才能扭转局面?”
他又如何不明白,依照父皇对她的宠爱,还有愧疚,定然是有求必应言听计从,而她对他们,一向是水火不容,若是不想办法自保,他这太子之位,可就不保了。
汤丞相静默沉思片刻,才意味深长的道:“太子应该知道,人若死了,就什么都做不了了!”
闻言,萧以怀面色一变,有些震惊的看着汤丞相:“舅舅的意思是……”
汤丞相沉声道:“这丫头不简单,若她不死,别说殿下的储君之位,汤氏一族……怕是也难逃厄运!”
闻言,萧以怀倒是不赞成汤丞相的担忧,拧眉淡淡的道:“舅舅怕是多虑了,汤家根基深厚,立世百年,父皇都不敢轻易出手对付汤家,她就算是再厉害,怕是也没有这个能力吧?”
汤家是他最大的依仗,汤家的实力,他最清楚,这可不是一个抄家灭族的诏书就能奈何得了的,牵一发而动全身,那可是会动摇江山的。
她就算是再如何容不下汤家,也无可奈何吧。
汤丞相略显苍老的老脸一皱,淡淡的说:“殿下不要忘了,她在楚国时,都做了什么!”
萧以怀面色一僵。
据说,她一出现在楚京,楚京就没有再平静过,且不说那些官员,就说曾经如日中天的元家覆灭,羌族几乎被灭族,还有楚国与璃国和魏国的战争,之后元太后楚皇等人的死,平定内乱,可都是她的手笔,当然,这只是大致的,总是,她不好对付。
她若是真的要对付他,对付汤家,那可就麻烦了。
只是……
萧以怀无力一叹:“可是舅舅,除掉她……谈何容易……”
且不说父皇派了那么多人保护她,不管是出行还是在府中,都被保护的水泄不通,就说她武功高深莫测,星耀杀她难如登天。
而且,还有一点,她背后有容郅和整个楚国。
他没有把握。
汤丞相对萧以怀这种瞻前顾后的性子甚是不满,蹙了蹙眉,淡淡的道:“殿下,你要想想,她若不死,您自己会有何下场?”
轻则,失去储君之位,重则……不得好死!
萧以怀身形一颤。
他岂会不明白……
汤丞相看着萧以怀,沉沉一叹,道:“殿下,您好好想想吧,老臣先告退了!”
如果不是实在没有办法,他们岂会扶持这样一个空有野心没有主见的草包,只是,汤卉两个儿子,恂王身子弱,只有萧以怀了,所以,就算他是个扶不起的阿斗,他们也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