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含玉觉得自己的心有些闷,好像被一块大石压在心头似的感觉,闷得隐隐作痛。
这个感觉她不是第一次有。
上一次有这般新闷难受的感觉,是在看到阿越为那枉死的十五万将士悲伤痛苦的时候。
这一次,也是因为他。
“阮阮说什么胡话……”乔越的心仿佛被人用力抓着,死死拧着,生疼得厉害。
他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将这对镯子送给她,又怎能收回?
她已经在他心里,他又如何将她再从心中剜出来?
他也不想剜,更不舍得剜。
可这会儿的温含玉像变了个人似的,能在刹那间安静,却也能在转瞬间失控。
才安静不过少顷的她此刻又忽然被乔越的话点燃,令她再一次暴跳如雷,怒不可遏,“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你不想让我把镯子脱下来是不是?那等你松手了我把我的手砍下来给你!”
“阮阮!”乔越终是被她几乎疯狂了的话惊到,慌忙将她的双手抓得更紧。
他知道,依她的性子,定会说到做到。
“你到底想要我怎样!?你不让我走,我就随时都有可能失控杀了你的!”温含玉眸光更黯,低吼的声音有一种恍如歇斯底里的绝望感,“你就不怕你死在我手上吗!?”
“我不怕!”她眸中的黯淡与灰败之色本就让乔越心疼不已,此刻再听得她近乎疯狂又满含不安与绝望的声音,他心疼得仿佛被人捅了无数刀,令他再也无法自控,只见他将她的手腕朝自己用力一拉,把她带进自己怀里,尔后——
紧紧拥住!
乔越的胸膛很宽,虽瘦,却结实,带着暖意,乍一撞入,温含玉一时半会儿间怔住,回不过神来。
他的双臂强而有力,将她牢牢环在他臂弯里,让她躲不了,更逃不掉。
地上很凉,他的胸膛很温暖,脸颊贴着他的胸膛,温含玉能清楚地感受到他胡乱有力的心跳声。
不安的心跳声,慌乱又紧张的心跳声。
不知是乔越的胸膛太过温暖的缘故,还是他的心跳太强烈的缘故,前一瞬还奋力要挣开他钳制的温含玉此刻安静极了,忘了将他推开,也想不起要逃走。
不怕?
为什么不怕?
她想要杀他,他为什么不怕?
他不怕她失控杀了他,可她怕自己失控伤了他!
这么一想,将将安静下来的她又情绪又开始躁动,奋力挣扎着要从乔越怀里出来。
然她愈是挣扎,乔越的双臂就将她环得愈紧,任是她对他既踢又打,他仍是不松手。
“你不怕,可是我怕!”死咬着下唇不肯做声只对乔越拳打脚踢的温含玉终是忍不住,松了死咬着的下唇,双手死死抠着乔越的背,将脸埋在他胸膛里,再一次嘶声喊道,“我怕我杀了你!我不想杀你!”
她终是明白她的心为何会觉得沉闷生疼。
因为害怕。
害怕自己伤了他,害怕自己害了他性命,害怕……
失去他。
这天下间,除了那仿佛能劈开天地的雷鸣,她从未害怕过什么。
哪怕是生不如此的折磨,或是近在眼前的死亡,她的心都不曾颤过一颤,更莫说是害怕。
可此刻,她却是害怕了。
也正是因为害怕自己再做出什么连她自己都想不到的可怕举动来,所以她才会从他身边逃开。
可却不想他竟不顾自己的双腿再也恢复不了的危险出来找她!
她明明差点就杀了他,他为何还要来找她?
就只是为了想要见到她而已吗?
还见她这么危险的人做什么!?
“阮阮你冷静些,没事了,没事的……”乔越用臂弯将她环得牢牢,任她将他的背抠得出血也毫不在意,只为她这般茫然无助的模样而心疼得犹如在滴血,轻声安抚着她,惭愧道,“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
“我不擅自决定去青川城。”他若没有跟阮阮说他的这一决定,阮阮就不会变成眼下这般模样。
温含玉并未说话,只是沉默着将他的背抠得更为用力。
“对不起,阮阮。”乔越声音轻轻,小心翼翼,生怕再将她心中那份不知名的狂躁不安点燃,“对不起。”
他慢慢、慢慢地将手臂收紧,将她在自己怀里圈得愈来愈牢实,他微低下头,用下颔轻轻贴上她的鬓发,附着她的耳畔低声道:“阮阮莫要离开我,可好?”
她已经闯进了他的生命里,他也已经抓住了她,他不想再松手。
不管她是什么人,也不论她会变成什么模样,他都不会放手。
他说过以后由他来护着她,他又怎能让她走?
感觉不到她再有如同方才那般一次又一次过激的反应征兆,他才又朝她的耳畔靠得更近些,温柔又心疼道:“镯子和阮阮很相配,所以,阮阮莫要再将它们取下来还给我了,可好?”
温含玉仍是不作声,乔越只感觉到她死死抓着他后背的双手轻轻地颤了一颤。
过了良久,直至确定温含玉不会再想要离开,乔越才用下颔在她额角微微摩挲,愈发温柔道:“我现在将阮阮松开,阮阮莫动,我帮阮阮看看手上的伤。”
他不在乎他被她用力打在胸膛以致嘴角流血这会儿还顾不得擦的一掌,也不在乎前边险被她掐死而留在脖子上的指印以及带血指甲印,亦不在乎她用尽全力仿佛要将他的手腕咬下一块肉来而留下这辈子都会留下疤痕的深深齿印,更不在乎她此刻仍死死抠着他的背。
他心中念着的,只有方才她拼命要将镯子取下而磨红的双手以及她自己抠伤自己手腕而留下的几道伤。
此刻的温含玉,不再激动也不再狂躁,反倒像个听话的孩子,任乔越将她抓在他背上的双手轻柔缓慢地拿开,移到了他面前来。
只见她如藕色般娇嫩的双手手腕上各三道红红的伤,其中两道仍在往外沁血,可见她对自己下手并不轻。
索性只是些皮肉微伤而已。
虽说是稍稍上些药便可愈合的微伤,却还是让乔越觉得心疼不已,仿佛那几道伤不是在温含玉手上,而是在他心上似的。
“疼么阮阮?”乔越双手托着温含玉细嫩的双手,心疼道。
看着她手腕上的伤,片刻后他又下意识地抬头看她。
然他的目光将将移到她下颔上,他便倏地怔住。
阮阮下颔上的这是……
泪?